小男孩领着一行人来到一座低矮的茅草屋前,土黄色的小屋破旧不堪矮门虽然敞开着却无法给室内带来光亮,如果凝神窥视还能发现屋里隐隐有雾气弥漫。
帕帕齐站在门口兴奋地往黑洞洞的茅屋里呼喊:“妈妈!我带客人回来啦!”
一声“哎”的应答传来,众人的目光随之赶到。
只见红褐色的头巾率先从屋后探出,低伸着脖子的妇女走起路来似乎戴着脚铐,她佝着腰背一步一顿地靠近的样子看得最前面的伊琳后脊直发凉。
“几位,屋里太暗了,”妇人擦了擦沾着泥的手有些歉意道,“就在外面坐坐吧。”
令人意外的是老妇的声音出奇的温柔,简直和昨天扯孩子的形象判若两人,甚至让听的人不自觉地想到教堂里的慈爱圣母。
更令他们惊讶的是帕帕齐的母亲为昨天的事向克萝伊道了歉,之后还泡了壶茶给众人仿佛带着疑问的他们真的只是来做客。
帕帕齐缠着伊琳和克萝伊守在车厢旁讲了许多外面的事,男成员们则主动帮忙干起了农活。
走近这个头巾妇女法奥斯发现她其实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可怕。一张脸上虽然爬满了皱纹但看着特别协调,和她那温和的低声很是相衬,每当谈起儿子女人的脸上都会流露无尽的温柔。
妇人干起活来手脚利索,一双长满厚茧的手掌宽扁却没什么肉,粗短的五指,厚厚的指甲里嵌满泥灰,抓握时手背上会很明显的凸起三根筋络。一旁的菲里盯着那双粗糙的手掌愣愣出神。
——他的母亲也有这么一双手。
“好逸恶劳可不是绅士所为啊。”
“咳咳!又不止我好逸恶劳,弗兰肯定也在偷懒!”
“砰砰砰!”
弗兰冷哼一声加大了挥舞锤子的力度,他现在正忙着修理老化的木制家具不想搭理菲里。
曙光小队在战战兢兢中渡过了一段平静的农家时光。老妇热情地想留几人一起吃午饭,却被菲里以在旅馆付过了餐费拒绝。
帕帕齐的母亲在听到旅馆时神情隐约有些异样但很快就恢复了正常,临走时她给伊琳硬塞了几个喔喔鸡蛋,嘴里还不停的柔声道谢。
鸡蛋是今天早上刚捡的,只有五枚,连每人一个都分不到却给人一份独特的真诚与纯朴。
一路走来有赶着夏尔马的壮汉、抱着待洗衣物的女人、酿着麦酒的青年、树下乘凉的老者……村民们脸上无不洋溢着笑容,一切是那么宁静祥和。
令人难以置信的是除了帕帕齐这幅活生生的朴素田园里居然没有一个活人!
走在村庄小径上,路过的村民纷纷友好地向这群外乡人问好。
伊琳捧着喔喔鸡蛋小声询问道:“世界上会有善良的忘灵存在吗?”
“或许吧。反正我老家那边确实有好鬼。”
菲里有些漫不经心,几人整理了一下线索:
首先村子里到处都是亡灵而帕帕齐家的气息最强烈,帕帕齐是村里唯一的小孩兼活人。
小家伙很明锐发现自己和其他村民不同,经常本能的靠近更有活人气息的旅馆,他的亡灵母亲很排斥儿子的这一点,一旦发现儿子不在家就会去旅馆附近把他找回来。
然后从村民的表现来看大概不是被人为操控的低阶亡灵,表面上看起来村落应该保持正常运行了很久。亡灵们也都能有理智的进行交流,目前不仅没有表现出攻击性反而有点纯朴热情。
“果然如此,我一看就知道旅馆里的那对男女不是好人!”
“凡事都要讲证据,你第一次见到白芽时也是这么说的。”法奥斯从马车上看了眼菲里,接着又补充道,“不过我也觉得他们很可疑。”
前不远的路边石墩上坐着一个乘凉的老人,老人慢慢地摇动手里的皮革,那颤颤巍巍的手让人忍不住怀疑这样子扇到底有没有风。
他脸由于上了年纪已经皱得不成样子了,不过整个人给众人一种乐乐呵呵好说话的印象。
菲里脑海灵光一闪立刻上前问道:“老先生,您知道亡灵吗?”
只见穿着严实的老者猛地抬头,刹那间笑眯眯的神情一扫而光,一双灰白混浊的眼睛对上了菲里的视线。
“亡~灵?”
老人缓缓吐出这两个字后曙光小队只觉得被几十道目光包围,村子原本悠闲的氛围瞬间阴冷无比就连天光似乎都暗淡了几分。
没有风,草木中的蝉虫大气不敢出,周围突然安静得令人毛骨悚然。
一双双眼睛投来目光,小路边、作坊拐角、树荫处、甚至透过几根木条做的窗牖都能和某双眼睛对上。这里的村民无一例外都在注视着他们。
就连空气都仿佛变得粘着了起来,法奥斯从马车上站起,弗兰将丹德莉拉至身后,克萝伊脸色惨白但水晶球已经被捧在了掌间。几人神经瞬间绷紧,大战仿佛一触即发。
一声“啪嗒”打破了死寂。
伊琳红着脸缩了缩脖子,赶忙弯下腰来不停道歉。刚才因为紧张,拿法典时她吓得把书掉在了地上。
但当她想弯腰去捡时却发现书已经在不知不觉间出现在了老者面前。
“离开这里吧,不关你们的事。”
老人移开目光看向远处,语气缓和地下了逐客令。
威压消散,村民们就像同时被上了发条的木偶一个个的都继续起了自己刚才的事。突然恢复的平静给人一种不真实之感,仿佛刚才的剑拔弩张都是幻觉。
法奥斯走下马车:“抱歉,我们并无恶意……”
“我知道,快走吧外乡人。”
老人不耐烦地打断,拿着皮革的手向外挥动示意众人离开。
说完他微微前倾并弯下腰捡起了伊琳的法典。昏浊无神的眼睛正对着书皮的侧面,似乎是在估量它的厚度,发现这是一本歌颂光明女神的经传后老人脸上很快浮现出失望。
“救—赎?已经不需要了。”
都死了,早就死光了啊。
他的手干瘦得宛如枯槁,“抓”着法典颤抖地递向伊琳。
老人的嘶哑的话让伊琳原本的害怕被另一种情感取代,她双手接过法典,视线忍不住在老人的枯爪上停留。
“……谢谢。”
那一瞬伊琳翻遍了自己的记忆想给老人一个回答,但当画面停留在一场场无声的葬礼上时,修道院出身的伊琳发现:她竟然从来不知所谓的救赎与答案为何物,世界上真的有神明存在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