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琳被白芽带着跑掉了。
礼服,酒品,舞会,什么都没有了……
这个十几岁的少女并不像戴着面具的黑衣人那样,她没有丰富的阅历和看淡一切的心态。
她的出身只是一个小小的村镇,她只是一个没见过世面的小修女。
第一次来到拉尔斐特在样的大城市,第一次看到传说中的宫殿城堡,第一次参加上流社会的宴会。
不同于白芽,她对这个新奇的世界充满好奇与渴望。
穿上漂亮裙子出席一场盛大的舞会,邂逅一个让自己心动不已的俊美王子,体验一次在万众瞩目下心动不已的感觉。
这几乎是每一个普通女孩子梦寐以求的经历,伊琳也曾时常幻想着会有这么一天的到来。
但是现在,它就像泡沫一样转瞬消散,什么都没了……
真是个扫兴的人,为什么白芽要这么胆小!
“你又在害怕了。”银发少女低着头,话语中满是责备和怨气。
总是不敢露面,稍微被关注一下就吓得想逃跑,她就不能改改这些习惯吗!
“什么?”
面具下的人一脸诧异,伊琳这是在较真呢。
害怕?我吗?怎么可能。
“你又在害怕了,胆小鬼。”伊琳的声音加重了几分,她明明不想就这么离开的,但却因为白芽的怯场,她必须放弃自己想追寻的事物。
“我不是……”
“你就是!你就是想要躲起来,”伊琳突然抬起头大声道,“你连承认自己的勇气都没有!”
“我……”
白芽后退半步,面具下的嘴巴微张,喉咙处却像是被塞满了钢针。
陌生,僵硬,难以控制。
“我……”
咬字不清的窘况让她愈发着急,前额和后脊满是高温带来的刺痛。
慌乱,茫然,每一秒时间和每一滴汗水的流逝,都让她感到无比煎熬。
“我…”
她的话由乱转细,最后变成只有自己能听得见的默语。少女那双饱含怒意的眼神,是失望,是质问。
她对此……感到恐惧?
“……”
胸口闷得喘不过气来,黑衣人索性不再试了,她狠狠拉下自己的帽兜,转身朝着阴影走去。
我……是!
……
盛大而又热闹的宫廷舞会,灯光和美酒相映,音乐与舞蹈作伴,耳边是悠扬着的盘旋,满目是闪耀着的跃动。
没有人应该为意异服怪人的离场而扫了大好的兴致,宾客都为青年才俊,与人交际是他们作为贵族走向成熟的必修课。
东道主蒙勒迪卡坐在位子上一言不发,那副凶恶的眼神总能将他人劝酒或邀舞的话扼杀在喉咙里。
他的手指紧紧陷在靠椅的把手里,蒙勒迪卡很生气,从来没有人敢这么给他甩脸色,简直一点面子都不给。
派人试探,她不出手。举办舞会,她也不参加。这个自以为是的女人,真的以为本少爷不敢杀她吗?
不去管脖子又在发粗的兄长,一袭星夜礼服的灰发少女正深情的凝望着远处那个今天并不怎么阳光的青年。
身材修长的金发青年正随意依靠在座椅里,洁白的礼服裁剪得恰到好处,精致的袖口微微转动,他连晃杯的动作都如此优雅。
她对他的一切都难以拒绝,她对他的浮想总是难以遏制。他和哥哥到底谁更厉害?他到底知不知道她的心意?她送的那盒巧克力他又好好珍惜吗?
还有,他为什么要露出那种恶狠狠的表情?
贝依娜不知道,一个放荡轻狂的家伙邀请了某位王子的小姑一起共舞。
青年又一次失礼地拒绝了向他发出邀请的年轻小姐,贝希丝想要上前,却害怕自己会成为下一个被粗暴对待的人。
连法奥斯自己都感到诧异:菲里和蓓儿姑妈跳舞,这其实也在合理的分寸之中,但是他为什么会心烦意乱呢?
自欺欺人的疑问在脑海中浮现,烦躁的青年眼神不受控制地飘向舞池中央,飘向那道红色身影。
今晚的学姐打扮得成熟迷人,一袭V领长裙热情似火,揽着她的那位青年相貌英俊,两人在优美的旋律里翩翩起舞……
那是莱特和克萝伊,全场最受瞩目的一对青年男女。
一曲舞罢,法奥斯做贼心虚似地收回了自己的目光。但他又没有完全将目光收回,这也就导致某人很快注意到了他的反常。
“咱们副队长要被外面的男人迷走了!”菲里又在一旁幸灾乐祸道。
他一边说还一边把手搭上了金发青年的肩:“听说上上届的交流赛,就是那叫莱特的家伙带队,从时间上来看,好像是认识了很久的老朋友呢。”
“这个我知道,不用你告诉我。”
法奥斯一脸无所谓地抖了抖肩,似乎是在嫌弃对方抓着自己的手。
菲里无奈地收回手摇摇头继续道:“没办法,这些带队的学员总是很容易受到学弟学妹们的倾慕。”
“滚一边去跳你的舞!”
法奥斯恼羞成怒的瞪了菲里一眼,无数道目光瞬间从四面八方袭来。
菲里无辜地耸耸肩挡过了失态的金发青年,法奥斯只好装作没事的将脸摆正,继续默不作声的喝着闷酒。
诺大的舞会,有人春风得意,也有人黯然神伤。
……
胆小鬼害怕地跑掉了,那个见不得人的家伙在阴影里飞速狂奔。
连她自己也不知道跑了多久,跑了多远。
她就是这样漫无目的地逃跑着……躲藏着……仿佛回到了自己还是怪物的时候。
心里莫名的感到烦躁,是因为又被人讨厌了吗?
不,她无所谓别人怎么看她,她只是讨厌那种……
那种被想接近的人剖开内心质问着什么的感觉……
那种用她不愿意承认的事实质问她的感觉……
……
怪物!怪物!怪物!
……
我是怪物……
……
胆小鬼,胆小鬼!
……
我是胆小鬼……
……
我知道,我自己知道!拜托别说了好吗!
别说了……
一味的恐惧和逃避,好恨自己这副孤僻软弱的性格,一遇到应对不了的事就想着躲起来。
这样的人,果然还是会被外界拒绝吗?
那个怪物看着自己忐忑捧出的小花,一点一点地萎烂在无名泥地……
耳边嗡嗡作响,过去的声音夹着混乱的思绪飞速从脑海飞速闪过。
跑过阴暗的秘巷,跑过避世的院墙,在残破的古城墙上,她看到了一个缺口。
那个缺口很大,上部的砖墙给它投下阴影,这使得它从外面看空有轮廓,里面则是一片漆黑。
看起来像一个怪物的巢穴,黑衣人很快想到了某个自己每次抑郁都会去的地方。
鬼使神差的走近了墙洞,黑衣人振着斗篷,飘然坐下。
什么感觉?
回家的感觉。
无边的黑暗令脑海一片清明,清冷的夜风令内心无比宁静,她决定不再去想多余的事。
感觉自己和黑暗融为了一体,这才叫归属啊,以前怎么会傻到想要离开?
嘴角咧出微笑,面具掩住脸上的泪痕。
她也是老鼠,一只走单的老鼠。
如果刃和灾他们在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