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马里逊号尾部货仓
受伤的愣头青被他的好伙计们抬走,摩根船长的仓库现在乱得就像个烂掉的菜篮子,荤菜素菜通通都糟糕透顶。仓房中央躺着一具恶心的尸体,粉红色的鲜血正混杂着人血发出怪异的腥香。数不清的生活用品被弄翻在地,光是想象一下怎么收拾这个场面就让他头疼。
好端端的海兽怎么会突然跑到船上来呢,摩根怎么也想不明白,以前这种情况只会发生在满载而归的途中。这些聪明的家伙懂得洗劫船上的珍宝,它们是海面之下的海盗。
而这艘船上显然没有什么能吸引留声虫的东西,难道这是有什么灾祸降临的预兆?或许他可以去问问那位神秘的传教士。绿毛狐狸说过,她知道很多秘密,只是不愿意说出来。
问题是白芽真的知道其中的缘由吗?
本来是不知道的,直到后来她注意到伊琳嘴巴上的伤口,原来故事是从一只扇贝开始说起的。
摩根走到一处风口下抬头,它是个奇怪的家伙,特地爬到船的吃水线上打窟窿钻进来。也多亏了这样,他的船才没有进太多海水。
但是一个半米径大的破洞同样不容掉以轻心,窟窿边缘的一块木板“刺啦”一声突然被强横的风暴扯落!
摩根连忙低头躲开了即将让他头破血流的一击:“噢噢,真是倒了大霉,我以为风暴船长的诅咒已经够讨厌了。”
“huvvii——!!!”
老船长掐指吹了声嘹亮的口哨,他还得找人准备船体修缮的事。
……
狂风暴雨……
呵啊…哈…哈……哈………
身上黏糊糊的,脸上也好脏……
被弄的乱七八糟了……
疲惫和倦意席卷全身,完全使不上力,她感觉身体变成了一朵轻飘飘的云。
少女面色潮红的看着起伏不定的胸口,挤压的情绪被彻底宣泄干净,理智和羞耻感再次占据主导。
好脏啊…丢死人了,得想个办法消失掉。
好像听到了敲门声?
白芽心惊肉跳的运转起斗气,突然,眼前旖旎的画面开始扭曲,瘫睡在自己身上的银发少女也瞬间破碎。
为什么我的眼里一片黑暗!!
哦,原来是我没睁眼。
熟悉的契约印记,是小白。
摇摇晃晃的颠簸感,行船吗。
为什么衣服还在身上,自己也没躺在地板上?
身体还是很烫,那里也湿透了。
白芽没急着睁眼,以她的脑子消化某些冲击力巨大的信息还需要一点时间。
就这么任由着周围场景扭曲的一幕反复在脑海中上演,她感觉自己仿佛置身于真假的一线之间。
她在思考刚才的情况到底是怎么回事。
“……”
所以之前发生的种种……
全都是假的吗?
白芽如梦初醒的从回忆中挣脱出来。
是了,虽然感觉上很真实,但伊琳她一个小姑娘怎么可能这么熟练啊!
只是一场梦,那些乱来的事都没有发生,名为庆幸的情绪最先涌上心头,紧接而来的是余悸与后怕,差点就要思考怎么离开这个世界的事了,好在一切都没有发生。
没有发生吗……
没有发生……
重复着一句本该庆幸的话,心里忽然感到莫名的失落,像逐渐黯淡下去的白日,失了光和热,最后只剩下漆黑色的压抑。
闷雷被深厚的云层蒙蔽,密集而沉重的雨点砸落在窗舷。海浪疯狂的拍打着身上的一切,但无论它掀起的波涛多么汹涌,终究跑不出陆地的束缚。
五味杂陈,是一种张开嘴说不出话,也不知道要说什么的感觉。
房间里很热闹,一群人正在她身边交谈着什么。
“伊琳,他怎么样!”
是克萝伊在说话,很着急,有人出事了。
“已经脱离危险了,他很快就会醒来的。”
语气轻柔又总是充满活力,她的声音。
是那个自己胡言乱语着想要抱紧的人,白芽想睁开眼看清她的脸,想轻轻唤她一声。
但是,她没有理由。
自己对她,到底是什么感觉?
“……”她的心不说话。
无论是对生者还是死者,白芽开过很多空头支票。但她也知道,有些承诺不能随便乱下。
也正因为她开过太多空头支票,她不认为自己有能力去实现什么承诺,她没有责任心,也从来不受道德束缚。
一定要实现的话,她给不了任何人承诺。
清醒过来的那一刻竟然会想:就这么稀里糊涂的把自己交给她好像也挺好的。
可惜 那些事全都是假的……
压抑的大海仿佛都不再翻涌,什么东西被强行沉底,风雨过后她又找回了自己那颗麻木的心。
……
忙完紧急病例的伊琳重新找来一瓶治疗感冒用的魔药:“白芽姐姐,该喝药了。”
某闭紧眼睛装睡的人:“???”喝什么药?
……
意识回归虚弱的身体,法奥斯发现自己正枕在克萝伊的膝盖上,屁股下另一段大腿应该是弗兰大叔的。他脖子还被一团毛茸茸的东西围住了,耳边传来伊琳喊白芽喝药的声音。
“嗯?大家都在啊!”重伤中的法奥斯像个没事人一样从同伴腿上弹了起来,“太好了……我…我真的想死你们了!”
法奥斯现在激动的眼泪都快掉下来了,熟悉的氛围和身体上的刺痛都在告诉他,眼前的人都是真实可信的。
“好久不见!!克萝伊女士!!”复活过来的法奥斯连忙给了他的副队长一个大大的拥抱。
“哪有多久?”克萝伊有些失笑的拍了拍法奥斯的后背,“才几个小时没见就激动成这样。”
“队长之前应该是陷入了留声虫制造的幻觉。”菲里不紧不慢的解释道,“它们是海妖的跟屁虫,皮格朗涅,水手们都叫它留声虫。因为它们喜欢模仿模仿深海歌者塞壬的声音,并通过制造幻觉让航船迷失方向。虽然留声虫的声音传播范围有限,但凑到它身边后还能从幻境中活着挣脱出来的并不多见,姑且算是万里挑一吧。”
弗兰笑着拍了拍法奥斯的肩:“有两下子。”
“当然啦,”法奥斯骄傲的挺了挺胸膛,“我可是要成为传说级冒险家的男人!这点小考验自然不在话下。”
小考验……
正在装睡的某人把脸埋进了被窝的更深处。
砰砰砰砰砰砰!!急促的敲门声打断了几人的谈话。
“大姐头,兄弟们都快要冻死了!!求您出来再烤一次炉子吧,你真该看一看那几个假冒的火属性都是些什么货色呀!”
外面的长毛急得直敲门,因为魔法加热石炉的时效有限,很快就有人找到了修士的居所。
幸运的是法奥斯现在已经醒来,取暖用的燃料很快被分发下去,水手们终于可以度过一个相对舒适的夜晚了。
风暴依然在持续,铁锚被抛下,大船在狂风掀翻自己前降下帆布暂停了航行,他们现在只能等待风暴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