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这么多事,总算就快结束了。」
“尤菲露号”即将和月球舰队会合。历经各种困难,他们好不容易撑到今天这个局面。
赛和鲁斯在餐厅里闲聊时,神情也自然的轻松起来。
「……我们也可以获准降落在地球吗?」
按照预定计划,难民们将在与舰队会合后转乘航天飞机,接着降落到地球上去。鲁斯面有不安的说出这番话,令赛不解的歪着头。
「喏,麦芽上尉不是说过吗?什么‘直到和上级取得联系、决定如何处置为止’的。」
「哦……所以啦,月球舰队不就是那个‘上级’在的地方吗?他们一定会让我们下船的啦。」
赛这么说,鲁斯才像是同意似的点点头,随即又面色一沉。
「可是……雫拉会怎么样呢……?」
他这么一提,赛才发觉这个微妙的问题。
雫拉——不知能否获准和他们一起下船?对于雫拉,鲁斯的言语或意见有时虽然略有不平,但他也总是最先注意到其他人——特别是只把雫拉当成普通同学一般看待的赛和米娅丽柯丝最容易遗漏的问题。
雫拉和他的同伴从一开始就决定参军,雫拉也在私下告诉过了赛,“尤菲露号”本来就是他们的专属战舰。
塞维恩和史黛拉的目的自然而然就明确——他们是想夺回“尤菲露号”。柯卢莉丝蒂亚也是知道这件事才作为“尤菲露号”专属的医师乘上这艘战舰。
雫拉走进餐厅时,只见赛和鲁斯一下子神情尴尬的别开眼神。大概在说自己的闲话吧。
雫拉走向饮水机。刚取下一个塑料杯,赛犹豫不决,还是决定看了过来问道:「雫拉,这个船到了月球舰队后,果然还是要留在“尤菲露号”吧。」
雫拉恍然大悟,原来他们两个聊的是这个话题。
「嗯,因为“尤菲露号”是我们的战舰,也是为了那些还未归来的同伴留下来的归属。」
「是吗?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赛想起了一些事,像是下定决心似的说道:「你留下来的话,我也留下来。」
雫拉大吃一惊,他根本没想过赛会做出这样的决定。反而鲁斯惊讶的地方不一样。
「蛤?原来你也要留下来啊?」
「我才想问你啊,你留下来的话米娅怎么办?」
赛还未回答鲁斯的问题,就被雫拉抢先一步发言,他慌张的尝试说服面前这两位同学。
「你们确定要参军吗?参军的话……」
「“能做的就尽力去做”,虽然我们做不到像雫拉那样,但是也能出一份力吧?」鲁斯对此问题进行解释。
「而且你是信任我们才把我们带上来的吧。」
赛想起了那时候的雫拉。现在想想也发现,雫拉那时候是冒着机体和自己都可能被夺走的危险前来救米娅丽柯丝和鲁斯。就算是曾经驾驶过MS,隔了五年也不能确信身手是否和当时一样。
雫拉感觉心痒痒的,开心的想着能够信任他们真是太好了。这时,赛注意到百合走了进来。
「百合……你还好吧。你还是去休息吧……」
赛出声叫她,但她看也不看他一眼,径自走向雫拉。
想起之前的那件事,雫拉不禁紧张起来,虽然自己没做错何事,那个时候她说出真话,说到来对方还是会觉得没能守护她父亲的自己说的任何话都是借口吧。
百合走到低着头的雫拉面前。
「那个……」
雫拉全身紧绷,不知她这次又要说自己什么。但她的语气十分委婉。
「……那时候真对不起。」
「咦……」雫拉惊讶的出声。
「那时候,我……我很慌乱……结果说了很过份的话……」
百合抬头瞄了他一下。她的眼中含着泪。
「对不起……你拼命的战斗,保护了我们……我却……」
一瞬间感觉到奇异的感觉,雫拉眼神充满疑惑地看着百合——这是什么感觉?好空虚,和当时的那些人一样。
雫拉看着眼中含泪的百合,内心叹了口气,对方也才经历了丧父之痛,这时候应该原谅她吧。
「百合!别这么说……没关系啦……」
雫拉连忙说。但百合用力摇头,像是没说够憋住在内心的良心。
「我也知道呀!是你在努力的为我们……可是……我却……」
「……谢谢,百合。」
雫拉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从百合身上感觉的违和感太强烈。百合不知是故意的还是有意说道。
「战争好讨厌哦……能快点结束就好了……」
突然,舰内响起警报。是要乘员就第一战斗位置的警报。雫拉猛然放下杯子,赛和鲁斯也惊愕的倒抽一口气。
混杂在急迫的声响中,百合的声音莫名地呆板而单调,但是谁也没有注意到。
「——再一会儿就要会合了,还……!」
雫拉等人急急冲出餐厅,却跟正好前往餐厅的安塞拉撞在一起。
「抱歉!你还好吗?」
安塞拉一屁股跌坐在地,雫拉赶忙伸手想扶她起来,百合却像是阻止他似的拍开了雫拉扶起安塞拉的手。
「对不起哦,他在赶时间。」
她轻柔地扶起安塞拉,向她灿烂一笑。
「虽然又要打仗了,可是不用怕。他会去作战保护我们的。」
「真是悲伤……」
安塞拉貌似也觉得百合不对劲,不明白的歪了歪头看着百合,又看向雫拉。只见雫拉歉意一笑的说道。
「对不起,安塞拉,拜托妳照顾百合。」
「——雫拉!」
背后传来赛的叫声,雫拉再次开步跑去。他边跑边回头望了一眼,只见两人一起目送着他。
「啊……」
百合喃喃自语。
「得把他们全都杀光才行……」
百合的手突然握得很紧,安塞拉惊疑地看向百合,但百合看也没看她一眼。她的嘴角浮现一抹冷笑,像是一个绽裂的伤口。
安塞拉还是不明白百合为何露出这种笑容,直到她听见百合说出口的话。
「全都、全都……杀光……」
百合只是呆立在那儿,用呆板的语调重复着。安塞拉觉得不能放任不管就去了最靠近的医疗室叫了柯卢莉丝蒂亚来帮忙。
安塞拉认为如果是医生的话,应该会知道该做些什么,两人就带着百合回房间。柯卢莉丝蒂亚说让百合一个人静一静后,两人就离开了。
离开后,安塞拉还是不免担心的往后看了一眼那个房间,跟随在她脚边的库彼和小丘只是静静地跟着少女。
*
「雫拉,雷夫遊方面有一艘卢卡斯级、“绝对法芙娜”、“齐纳贝露法芙娜”、“枪弹法芙娜”和“幻影法芙娜”!」
米娅丽柯丝在舰桥上向“大和法芙娜”传达状况。
「——“大和法芙娜”待命,系统一切正常,航道畅通——“大和法芙娜”出动!」
「第八舰队也正朝我们这儿来!撑着点!」
玛娜向全体乘员呼吁。敌方果然不会乖乖放我们逃走,她苦涩的想。可是,友军就在眼前了,若在这时候被击沉,一切的辛苦就化成泡影了。
「“迷你舰炮”启动,准备反光束爆雷!舰尾飞弹全门设定!」
三架V系列和一架VF系列呈密集式冲过来。才乍见,它们又一口气散开了去。白色的射线划过开阔的空间。MS占满了视野,害他们几乎完全看不到“卢卡斯”的射线。
「回避!」
玛娜叫道。他们躲过了一发,另一发却命中了“尤菲露号”,令舰身剧烈的摇摆。
「唔……!」
我方的回避算法也被敌军解析了,他们果然不是能轻易摆脱的对手。
散开的MS中,“枪弹法芙娜”堵住了“飞翼”,“齐露凡奈法芙娜”则和“大和法芙娜”进入对战。剩下的“幻影法芙娜”被“诺尔法芙娜”阻止了去向。
“诺尔法芙娜”电磁炮管射向“幻影法芙娜”,“幻影法芙娜”轻而易举地闪过迎击之后,立刻如幻影般摇晃着消失了踪影。
「“幻影法芙娜”消失!」
史黛拉的呼声中充满疑惑。
「是它启动了“幻影系统”!」
从没想过自己竟能亲身面对这种武装的性能。玛娜利落的做出指示。
「支援“诺尔”!反光束弹!准备对空榴弹头!」
随着她的指令,子弹射出、飞散。
忽现间,看似空无一物的空间中射出光束,团雾散布的区域都被照亮了。玛娜随即高兴的喊。
「从光束角度推测“幻影法芙娜”位置!」
“幻影法芙娜”的预测位置马上被算出,瞬间传送到舰尾飞弹。
「榴散弹头,发射!」
飞弹在麦芽的号令下发射出去,分散成数十杖弹头后,袭向计算中的预测位置。
正在启动“幻影系统”的“幻影法芙娜”是无法启动反光束装甲,它必须暂时解除“幻影系统”、切换反光束装甲增强防御,才能防御这一波攻击。
正如所料,被飞弹攻击的“幻影法芙娜”瞬间现出了机影,并且举起盾牌抵御飞弹。正当它想再次消失时,却被换成手动的“坝雷亚特炮”之连射及时阻止了。
「……你以为是谁装造的啊。」
玛娜悄声吐出一句。原本就是我军开发出来的兵器,应战计划早就在脑子里想好了。
“幻影法芙娜”现出姿态,暂时后退了。看来它已经放弃使用“幻影法芙娜”。舰桥上的气氛暂时舒缓下来。
“诺尔法芙娜”不知何时靠近了“幻影法芙娜”,两把短型的光束步枪近距离的朝“幻影法芙娜”急时反应过来挡住的盾连射。
“幻影法芙娜”弹开对方的枪击,近距离射出五发连击枪,产生出的爆炸让双方都因冲击力后退。
「怎么能在这里被你打倒!」
雫拉闷声叫着拔出光剑。“齐纳贝露法芙娜”用盾牌挡下这一击。光束粒子激荡出火光。
“飞翼”展开“无线翼机”与“枪弹法芙娜”来回互击的机影,不时的出现在屏幕的一角。“卢卡斯”的主炮再度喷火,直接击中了“尤菲露号”。
『……雫拉……回来!绝对……在攻……』受到电波干扰,米娅丽柯丝的声音几乎完全被噪声掩盖。
雫拉在千钧一发之际闪开“齐纳贝露法芙娜”挥下的光剑,眼光飞快地掠过映着“尤菲露号”的侧屏幕。
——它在燃烧?
“罗斯”被“绝对法芙娜”击沉的画面在雫拉的眼前一闪而过。
「“尤菲露号”……!」
雫拉睁大了眼睛。“绝对法芙娜”攀上了“尤菲露号”,在至近距离下连续发射光束来复枪。舰外装甲因过热而发出白光。
“尤菲露号”刚开始搜索到了“绝对法芙娜”的身影,却在下一秒不见机身。雫拉恍然大悟,难道是“反叛救世主”(Rebel Savior)的“幻影之衣”。
——这个人会去作战保护我们的
——真是悲伤……
雫拉的脑中响起百合和安塞拉、还有冲刺耳朵般人们的惨叫的声音。她们目送自己的身影、“齐露凡奈4号”绝望的场景和眼前宛如燃烧般明亮的舰影重叠在一起。
就在这一刻,雫拉的体内彷佛有某种东西被激发了。紫罗兰色的眼瞳失去了光泽,换来的是异常冷血无情的眼神。
同时一瞬间明白了——斯兰若是故意的吧,明知道远距离战完全敌不过发动了photon力量的自己。
“齐纳贝露法芙娜”迎面挥来的光剑,就像分格画面般的清楚。
一切都变得格外明晰。敌机装甲上的每个细小瑕疵、“大和法芙娜”的引擎声、所有仪表显示的数值,甚至连激荡散放的光束粒子轨迹,他都能同时感知。
“大和法芙娜”的喷射出的引擎多出了紫色光粒,雫拉的衣服浮现出明显的光线,仿佛连接了机体似的,画面出现了“Photon Sistem”。
不可思议——感觉到机体和自己化为一体,就好像“大和法芙娜”能回应自己的所有动作。
雫拉轻轻扭动操纵杆,将踏板踩回原位后马上踏下,“大和法芙娜”就这么闪过“齐纳贝露法芙娜”的一击。
“大和法芙娜”在同一个动作中挥出光剑,仅一瞬间又退开。光剑劈过了“齐纳贝露法芙娜”的体侧,迸出刺眼的火花。感知那阵火光的同时,雫拉已经时启动喷射推进器和微调推进器,头也不回的离开“齐纳贝露法芙娜”,往“尤菲露号”的方向前进。
感觉到“齐纳贝露法芙娜”追了过来。敌机的光束来复枪正在连射,但从枪身的倾斜度,道道射线就像在响应雫拉的预测。雫拉轻松地避开光束,一个劲儿的往前冲。视线的前端出现了“绝对法芙娜”。
“大和法芙娜”双手同时架起光束步枪,一枪指向追击过来的“齐纳贝露法芙娜”,另一枪指向“绝对法芙娜”,以反面L的姿势,扣下了甲板。
同一时间,“大和法芙娜”的光束步枪射出的光线击中了“齐纳贝露法芙娜”拿着光束来复枪的手,另一边击中了“绝对法芙娜”紧急挥出的盾。
画面上之间“绝对法芙娜”在盾爆炸前丢了出去,雫拉踩了踏板,在“绝对法芙娜”还未反应过来,引擎比平常快了三倍,“大和法芙娜”一瞬间来到了“绝对法芙娜”的身边随手一挥光束军刀,斩断了“绝对法芙娜”的右手和背上的“幻影之衣”。
同一时间,“绝对法芙娜”投出的实体剑击中“大和法芙娜”的右肩上的连接部位和引擎上的翼机。这时——“绝对法芙娜”架起了光束来复枪。
就在这时,从死角追过来的“齐纳贝露法芙娜”挥舞着光剑。雫拉轻松闪开了“绝对法芙娜”的光束,那道正好击中了雫拉身后的“齐纳贝露法芙娜”的手臂。
雫拉转身拔出光束军刀正确无比地对着“齐纳贝露法芙娜”的驾驶舱上面,二话不说就是一斩。
火花激烈地划过“齐纳贝露法芙娜”的机体。
像是受到决定性的损伤,“齐纳贝露法芙娜”就此沉默。它的机体随惯性漂开,“绝对法芙娜”架着它离去。
站在“尤菲露号”的甲板上,雫拉目送敌机远离。躲在安全地方的Void也出来缠着受伤的“大和法芙娜”,仿佛是在担心。
——守住了……
雫拉大口喘息着,闭上了眼睛。
『他们撤退了耶!干得好啊,小兄弟!』
通讯传入,雫拉急忙睁开眼睛。原本失去了光泽的眼瞳恢复了光泽,屏幕上的辉正看着自己。
有一种从梦中突然醒来般的感觉,雫拉有些不适的抚着头。
——刚刚的是……久违爆发的……photon力量……
『小兄弟……你……』
「咦,什么事?」
雫拉眨着眼睛,只见屏幕中的辉苦笑着。
『……没有,你这家伙还真够厉害的。你们都这么厉害,我的面子也没啦!』
雫拉清楚地听着他的赞美和那像是抱怨被抢风头的玩笑话。
*
「迪尔加尔,撤退了!敌舰队来了!」
关键的十分钟已经过去了。
『可恶!』听见坷路德的呼叫,迪尔加尔气得咒骂了一声。
出击时,有谁想过十分钟之后竟是这种结果——坷路德苦涩的想着。
“尤菲露号”出现了从未见过的新机,而且超乎想象的难缠,“幻影法芙娜”的特殊功能也被他们完全看穿。虽然说那原本就是敌军的产品,被看穿也是当然。
话说回来,刚才那架MS——“大和法芙娜”的动作到底是怎么了?运动性也好,反应速度也好,他都不觉得那名驾驶员是个普通人。
斯兰若转向“绝对法芙娜”手上的机体,担心地问道:「优雷尔,你还好吧?优雷尔!」
『好痛……』从刚才起,他就只听到“齐纳贝露法芙娜”传来优雷尔的呻吟声。
『好痛……好痛……』看来他伤得不轻。
“绝对法芙娜”加快速度——向“卢卡斯”驶去。
「嘶……!」斯兰若的右手上传来一阵刺痛,“大和法芙娜”冲过来的瞬间,斯兰若也启动了photon系统,却还是被击中了右手,机体过度的损坏连累到了里面的驾驶舱,碎片刺进了右手里,貌似伤到了血脉,流出很多鲜血。
——这次自己真的做过头了啊。斯兰若知道雫拉会使用久违没发动的photon力量来解救危机,却没想到对方会连photon系统也用上了。
*
看着大大小小的船舰驶近,众人都屏住了呼吸。
从远处看,那些船舰只会单调的反射太阳光,接近后,那股威严的阵容便显而易见。
地球联盟军第六舰队——由智将哈尔巴所率领的舰队,目前正缓缓的接近并包围起“尤菲露号”。在多达数十艘战舰和驱逐舰的环绕之下,旗舰“米涅普顿号”稳若泰山般地驶近。
「——180度转向,减速,再降百分之二十,协调相对速度。」
「可是,这样有没有关系啊?居然挡在“米涅普顿号”的侧面上。」驾驶员安德莱塞半开玩笑的说出顾虑。
「哈尔巴提督大概想好好看看本舰吧,他等会儿还要亲自上来呢。」玛娜微笑着说。
常理应该是他们被传唤到旗舰上,不过哈尔巴提督一定是想乘坐这艘自己投注过心力的船舰,现在一定既兴奋又急切吧。
他就是“尤菲露号”和法芙娜系列开发计划的主要推动者,对这项足以影响今后战况的开发计划态度非常强硬,也可说是玛娜的直属上司。
那些孩子一定恨哈尔巴提督吧,擅自抢走他们的专属舰。还夺走了他们的家。
舰身进入惯性航行之后,玛娜说了一声“麻烦你们一下”,便离开了舰桥。
*
「都已经跟舰队会合了,为什么还得这样赶工?」
忽然从“飞翼”的舰门口探出头来,雫拉噘着嘴问道,辉一脸无奈的回答。
「我不放心就这样任它坏着啊!」
整备班正以紧急速度修理“飞翼”的中弹处,雫拉也半推半就的被叫来帮忙。
本想既然与舰队会合,步调总算可以慢下来,眼前的状况却完全不是他想的那样。虽说敌人仍然随时都有可能进攻,他还是觉得牵强。面对规模如此庞大的舰队,再怎么样的对手应该也不敢轻举妄动,况且就算真的被攻击,能出动的机体也够多了。
杰德却笑着说。
「虽说是第六舰队,战斗驾驶员却都是些菜鸟啊!万一真有什么事,上尉还是得出动的。」
的确,重新仔细想想,像辉这样是战绩经验多的战斗驾驶大概不多。在刚才的战斗中,尽管机身中弹,他驾驶的MA却仍能完全牵制“枪弹法芙娜”。
对方也有斯兰若,和对方正面迎战的话,雫拉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赢得过他。之前的驾驶员议会里谈论的攻略方法也是需要有三个反应力好的人才能做到。其中一个被击落,这个攻略法就没用了。
「我们不会被调去其他舰队吧……?」
雫拉无意间说出口。辉刚好听见,无所谓般的说道。
「不会吧,要调也是回到总部的时候啊。」
这时候,上方突然有个清丽的声音接着说。
「啊啦?这么快就想到这里了吗?」
他们惊讶的抬头一望,只见玛娜从空中走道上飞下来。
「舰长?」
「哎呀呀,怎么跑到这种地方来。」
辉笑道。玛娜向他们点头示意后,便转过去看着雫拉。
「能跟你谈谈吗?」
「咦?」
看见雫拉下意识的退缩,玛娜苦笑。
「别这么怀疑嘛。……哎,不过我想这也是难免的。」
他们离开作业组员,来到“大和法芙娜”面前。
「我自己一直没空,连跟你好好说话的机会都找不出来……」
「……是。」
雫拉还是有些警戒。转过身面向这样的他,玛娜微微一笑。
「这个……我一直想向你好好道谢。」
「啊……?」
「让你经历这么多艰苦的事,真的……这段时间,真谢谢你了。」
她深深地鞠躬。雫拉实在太感意外,一时之间手足无措。
「不、别这么说,舰长……」
雫拉惊慌失措的结巴说着。玛娜抬起头,灿烂的笑了起来。
「虽然没说出口,但大家也都很感谢你哦。将战舰借给我们,还帮助我们脱离危机。——在这种时局下,就算降落到地球,我想日子也不好过,不过……」
她伸出一只手,雫拉还在想着话中含义,但也伸出手相握。
「……从今以后也得多多指教。」
紧紧握住雫拉的那只手,感觉好温暖。
*
「诶?各位要留下来吗?」安塞拉惊讶地问道。
百合只是静静地坐在一旁。
「鲁斯留下来的话,我也留下,可不能放任他不管啊。」米娅丽柯丝微笑说道。
「那样的话,又要战斗了。」安塞拉担心的说道。
「妳是雷夫遊军那边的人吧,不会害怕吗?」鲁斯担忧地向安塞拉问道。
「当然会害怕……」安塞拉脸上仍然的微笑着说道:「不过各位都在,所以没什么好怕的。」
虽然彼此在“尤菲露号”上相处的时间很短,米娅丽柯丝等人却清楚安塞拉那无害的个性,和她相处的时候,烦恼、烦躁等负面情绪也会不翼而飞。
*
「哎呀,接获“Starry”毁灭的消息时,我还以为完蛋了!没想到竟能在这里见到你们……」
一个大嗓门的高个子将校从接驳艇上走下来,气定神闲地来到玛娜等人面前。
他的体格结实精杆,令人感觉不出年龄,唇上蓄着黄褐色的蓬松短须,军帽下的眼睛却闪着恶作剧似的光芒。不像是军人会有的严厉。
他就是哈尔巴提督,驻留月球的第六舰队司令官。玛娜率领着乘员们一齐向他敬礼。
「谢谢您,阁下。好久不见。」
玛娜高兴的向他问候,哈尔巴也举手回礼。
「下官是麦芽.芭露忒。」
「下官是辉.巴塔鲁璐,隶属第八机动舰队。」
「哦哦,有你在真是万幸。」
哈尔巴予以慰劳,辉只是苦笑。
「不,其实没帮上什么忙。」
提督和军官们寒暄一阵后,看见在后方整齐地排成一列的雫拉等人。
「对了,就是他们是吧?」
雫拉他们原以为这个人跟自己没什么关系,但看到哈尔巴大步朝这里走过来,连忙挺直脊背。
「是,他们就是协助战舰运作的“睦月”的学生们和“失明之夜”里的幸存者们。」
玛娜介绍他们时的语气似乎带着点骄傲,听起来的感觉就像是一位以孩子为傲的母亲,他们也听得难为情起来。哈尔巴一个个轮流看着他们,眼神十分慈祥。
「我军也已经确认你们家人的消息了,他们都平安无事。」
众人的表情顿时明朗开来。这是比什么都更教人开心的褒奖。
「——在这么糟的情况下,亏你们能这么努力。我也要向你们致谢。……希望以后能和你们多聊聊啊。」
提督二字,乍听之下既伟大又可怕——雫拉以为搞不好是个比麦芽还要严肃三百倍的人,但亲眼见过后的印象却是如此意外。不过,想到玛娜就是为了这位人物而努力坚持,他隐约也觉得理所当然。
如果说玛娜像他们的母亲,那么哈尔巴就像是他们的父亲。哈尔巴和玛娜等人离开了。
想和那个人说说话——雫拉也同样有这个想法,知道斯兰若在雷夫遊后,就一直担心“真”的下落。不过应该是没机会了吧。
*
「“卢卡斯”与“哪托”已会合。」
杰特报告说,雷尔叮咛道。
「没有被发现吧?」
「那个位置应该还不至于,舰队大多都在下降。」
雷尔支着下巴,轻轻叹了一口气。
「我本来以为他们会朝月球本部去……没想到那帮人竟想让“猫”直接降落到地球……」
这个结论推测自敌军会合后的航路,杰特大概是想确认般的说。
「目标是迪斯加尔吗?」
迪斯加尔是地球联盟军最重要的据点。照这么看来,敌方可能想让“尤菲露号”进入大气层,然后直接前往最高司令部的所在地制空圈。要是让他们成功,想再出手就不容易了。
「得想个办法在我们的地盘击沉它……你看如何?」
「……“哪托”有十架“齐鲁”,我舰共有五架。若是“卢卡斯”也出动“幻影法芙娜”和“枪弹法芙娜”的话……」
杰特报上敌我双方的战力,在脑中盘算了一会儿后,阴沉至极的笑了出来。
「智将哈尔巴……差不多该请你退场啰……」
躲在门后的斯兰若听见新情报,从一开始就对这房门动了手脚真是正确。隐藏在斯兰若制服下是各种修理用具。斯兰若静静地离开原地。
自己不出动的话,我方共有十七架,联盟军那里应该会是这里的三倍,地球人的战力根本不成威胁,最糟糕的状况还会需要“尤菲露号”支援。队长是认真的想击毁那些战舰。手虽然没事了,只能亲自上阵帮助了。
*
「可是,唉,就为了这艘战舰和两架“法芙娜”,竟然让“Starry”也被摧毁,实在是……」
霍曼上校劈头就责难的说。他是哈尔巴的副官。玛娜无话可答,只是立正正视前方。
这场会谈选在“尤菲露号”的舰长室。雫拉被塞维恩要求使用库彼身上的功能入侵舰长室,史黛拉和柯卢莉丝蒂亚也在一旁看着。哈尔巴坐在桌前,身旁站着身材矮胖的霍曼,玛娜、麦芽和辉则立正站在他们面前。
哈尔巴面色不悦的为部下护航起来。
「可是,他们至少守住了“如月法芙娜”、“大和法芙娜”和这艘船,将来对我们地球军一定有利的。」
霍曼却冷冷的回敬一句。
「可是,迪斯加尔方面好像不这么认为哦?”
「哼!那帮人根本就不懂宇宙战的事!」哈尔巴轻蔑的哼了一声。
玛娜在内心悄悄皱着眉头。司令和副官之间的这股气氛是怎么一回事?
「——玛娜上尉了解我的用心。在我看来,没什么问题存在!」
哈尔巴的语气斩钉截铁,但看着玛娜的眼神依然慈祥。她顿时感觉心中的负罪感和紧张全都抒解开来;先前的苦难彷佛都在这一刻得到了回报。
「那么,关于这个变异者小孩们的事呢?这件事也不过问吗?」
霍曼仍然语带不悦的说,玛娜坚毅的开口回应。
「雫拉.尤克是为了保护朋友们和战舰——仅仅为了这两个动机,他才为我们驾驶“大和法芙娜”的。若是没有他的贡献,我们恐怕不可能一路抵达此地。……而且,他还是“失明之夜”的幸存者,重要之物被夺走,这一点让他非常痛苦……」
玛娜一直都有注意到。那孩子也因为和同胞一战的关系,疑惑和痛苦。正因如此才会逼他去驾驶MS战斗——也许不算是为此赎罪,但她此刻的主张是一步也不退让的。
「他是个正直而善良的孩子,我认为我们该以信赖来回应他。」
玛娜说的这件事是希望哈尔巴能让那些孩子特有在“尤菲露号”上的权利。“尤菲露号”原本就属于那些孩子的所有物,可是联盟军却擅自夺走,甚至还一无所知的改写里面重要的程序。为此赎罪,玛娜没有告诉哈尔巴等人关于雫拉等人的秘密;柯卢莉丝蒂亚觉得玛娜值得信赖才告诉她的,她不能就这样辜负她对她的信任。
「我明白了,过去的事情不用再提,问题是接下来……」
哈尔巴声音里的严肃和刚才又有些不同,玛娜不由得端详起长官的表情。只见他以沉痛的面容说道。
「之后,“尤菲露号”必须以现有人员编制降落在迪斯加尔总部。那个变异者的女孩也会跟随你们。」
玛娜等人不禁屏息。但也为安塞拉的安排松了口气。
「没有办法,载运补充人员的先遣队被击沉,现在的我军也没有人员可以再分配给贵舰了。」
副官霍曼事务性的补充说明。哈尔巴面色凝重的看了玛娜等人一会儿后,眼神中突然又闪动起威猛的光芒。
「可是!在“睦月”毁灭,又失去所有数据的现在,我们一定要设法把“尤菲露号”和“法芙娜”送去迪斯加尔才行!」
「可、可是我们……」
玛娜想提出反论,他们能来到这里全属侥幸。虽然她深知这艘战舰和两架法芙娜系列的重要性,但也正因为明白,才更觉得责任太过重大。
因为除了辉以外,她们几乎没有什么实战经验。
「别担心,我们会护航到你们抵达轨道脱离点为止。你们只要从那儿直接往总部降落就行了。」
霍曼说的轻松,但事情真会那么简单吗?然而,当她看见哈尔巴的表情时,她的反论便说不出口了。
「——我们非得让“法芙娜”的开发上轨道不可。」他直视玛娜的双眼说道:「雷夫遊正不断投入新的机,可是那帮蠢家伙却只会争权夺利,净在没用的预算上灌水!那些人根本只会从数字去看战场上死了多少士兵!」
哈尔巴的愤怒,玛琉和辉也感同身受。想起那些战舰和MA,面对雷夫遊的MS几乎毫无抵抗就被击落的下场,她毅然决然的抬起头。
「我明白了。」
霍曼和哈尔巴对话间那种莫名的鸿沟——正是总部与前方的认知差距。既然如此,我一定要让总部的那些人清醒来。
怀着这样的决心,她举手行礼。
「——阁下的心意,我必定会传达到迪斯加尔!」
此话一出,她身旁的辉也举手行礼。
「身为MA驾驶的生还者,我也无法推辞了。」
听见他如往常那般故意绕着圈子说话,玛娜差点要微笑起来。
哈尔巴意味深长的看着他们两人,然后一俯首。
「拜托了……!」
在房间内透过荧幕看完全场的雫拉等人,明白了玛娜等人的正义,这才放松的想着“能为此而战”。
雫拉想起发现斯兰若就是“绝对法芙娜”的那个时候——和斯兰若说的一样,舰长他们是能信赖的人。
*
「……退伍令?」
看着递给自己的文件,鲁斯露出狐疑的表情。他们也不是军人,何来‘退伍’这回事?他们还想申请参军资格呢。
发送文件的麦芽急躁的环顾他们,问说:「史黛拉.盖亚、雫拉.尤克和塞维恩.诺尔呢?」
他们这才发觉,没见到雫拉等人的影子。
「……算了,你们待会交给他们吧。」
麦芽把雫拉等人的退伍令交给鲁斯,她身旁那位矮胖的上校——记得是哈尔巴的副官——向满脸问号的他们解释。
「就算是紧急状况,让平民进行战斗行为仍是一种犯罪。为了规避这一点,我们就回溯日期,让你们在那之前以志愿兵的身份从军了。——别弄丢了啰。还有安塞拉.克莱音也必须留在舰上随同降落到地球。」
众人开心起来,相比之下更担忧安塞拉的安危。
「此外,你们在军务中所获得的情报,就算退伍也……」
上校继续说明,有人却迟疑的说了一声。
「请问……」
出声的是百合,麦芽面露不解的神色问她。
「你并没有参与战斗吧,不必跟他们接受同样的安排。」
「不、不是的……」
百合垂头走向前,然后突然下定决心似的抬起头。
「……我想志愿从军。」
大伙儿同时“咦——!”的叫了起来。连赛和安塞拉也满脸惊讶,看来他事前并不知情。也难怪他们觉得意外,再没有比百合更像与“军队”无缘的人了。麦芽皱起眉头。
「你胡说什么。」
「这可不是能随口说说的事情!」
但百合仍然坚持。
「家父跟着先遣队一起死后,我……我想了很多……」
「啊……这么说,你说是那个绯巴尔外务次长的……」
那位上校像是想起来了的点着头。百合绞着双手,低着头说。
「家父被杀时我很震惊……我再也不要这样了。再也不想待在这里——当时我满脑子都是这个念头……可是!跟舰队会合、好不容易能降落到地球上,当我想到这一点时,又觉得非常奇怪。」
「——奇怪?」麦芽回问,只见百合猛然抬起头。
「因为……!这样就能安心了吗?这就是和平了吗?根本就不是!」
她用力摇着头,含泪看着麦芽。
「……这个世界仍然有战争。」
大伙儿都不发一语的听着她的话。
「我……之前都在中立国,所以从没注意到……。家父是为了结束战争而拼命努力的……」
这一点也可以用来叙述鲁斯等人的情况。
生活在和平的小圈圈里,他们甚至不知道那是何等的幸福。
「……真正的和平、真正的安心,如果只有靠战斗才能获得,那……我也……愿意为继承父亲的遗志而战……」
百合哽咽起来,双手掩着脸。
「……虽然我的力量……也许一点用处也没有,可是……」
「百合……」
就这样,百合哭着跟麦芽等人走出房间后,众人陷入一片沉默。
——这个世界仍然有战争……
忽然间,赛和鲁斯将手中凝视良久的退伍令给一把撕了。随后是米娅丽柯丝也撕了退伍令。安塞拉看着他们撕烂的退伍令笑了起来,安塞拉的笑声仿佛感染了他们一样,大伙儿都笑了起来。
鲁斯等人遇到“尤菲露号”时,遇到“齐露凡奈4号”的残骸的时候,他们就一直在想了。雫拉发生过那种事情,就这样若无其事的活下去肯定抱有着罪恶感。他们也有想过离开“尤菲露号”就这样若无其事的活下去,可是雫拉的状况一直让他们不能有这个决心,塞维恩和史黛拉的话也一直在他们脑里回荡。
「这里是雫拉他们的家,我们怎么可能会有离开的想法。」
鲁斯等人也不想看见“尤菲露号”被击沉,所以有了留下来的决心,他们互相怎么可能会放任朋友不管呢。就是因为他们这样的个性和决心,才会和雫拉成为朋友。
*
不知为何,雫拉又来到机库,漂在空中看着“大和法芙娜”,仔细一看的话,能看见void躲在“大和法芙娜”身后隐藏着身影。
这样一看,它还蛮可爱的啊。雫拉心想。
「你就是雫拉.尤克吧?」
哈尔巴以慈祥的声音问道,没想对方会叫出自己的名字,雫拉有些紧张的点点头。
「我看了报告书。——说起来,让我对你们变异者的能力是感到吃惊。」
对了,舰长她没提起那件事。
雫拉觉得更紧张了。但是哈尔巴的眼神看来,只像是在看一个极其平凡的少年。
「为了勉强对抗雷夫遊的MS——才制做的东西,想不到被你们驾驶,听说竟然成了超乎想象的怪物啊。」
「这个……」雫拉一时语结。之前明明很想跟他谈话,实际见了面后,他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哈尔巴以温和的眼神望着他,突然问了一句。
「听说你的双亲都是地球人?」
「咦,呃……是,大概……。但是养母养父确实是地球人。」
「是寄托了什么样的梦想,才决定收养你呢……」
雫拉心头一惊,他从来没听过他们提起这件事。
「……不论如何,真希望这种战争早日结束啊。」
这时,一名士官从走道那头跑来,向哈尔巴说。
「阁下,“米涅普顿号”请您尽速回舰……!」
「哎呀呀,连跟你们好好聊聊的时间都没有。」
哈尔巴宽广的肩膀缩了一下,又直视着雫拉。
「那个……」雫拉犹豫了一下,下定决心的问道:「军方没在做什么研究吧?」
「不,并没有。」哈尔巴坦白的说道。
雫拉试着在他的表情中揣摩出这番话的用意,但是哈尔巴看来一点也不像口是心非的样子。他只是笑着说。
「但是,并不是有你在就能得胜。战争可不是这简单的事情啊。……别自以为是了。」
「可、可是……他们说‘能做多少,就尽量去做’!」
他冲口说出了辉曾经对他说过的话,哈尔巴听了,嘴角微微上扬。
「那也要你有心去做才行——」
雫拉这话吞了回去。
「无心做事的人,做什么都不会成功的。」
说出这番话的这个男人,眼中确确实实的闪烁着强悍意志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