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林中的野狼 下

作者:苍海喵悦 更新时间:2023/9/21 17:30:00 字数:15470

尖锐的笛声响彻营地。

这道声响好像意味着警报,祁步从司令室狂奔而出,玛娜等人也跟出去看个究竟。

「怎么了?」

瞭望台上的少年,用着仍然尖细的声音叫道。

「天空……天空在燃烧!是“法芙娜”!」

众人都吃惊的屏息。

「就在正面前方大约三公里的距离!」

此话一出,祁步立刻转身狂奔向无线电,已经有人先他一步赶去,粗鲁的敲打着杂音不断的音箱。

「不行!不通!」

外面传来人们高分贝的吼声,还有车辆紧急发动的声响。

「快拿弹药!」

「快点上车!再磨蹭就不管你啰!」

祁步又冲到外面。

「慢着!不要急!」

「祁步,难道叫我们不管?」

「不是,分派一些人去让非战斗员避难!冷静下来,好好行动!」

看着他们的动态,玛娜悄声对着身旁的辉问道。

「——你觉得如何?」

“嗯——”了一声,辉叉起双臂。

「“密林之狼”残忍无情——这我倒没听过耶——」

「那,这是怎么回事……?」

「天晓得?我跟他又不认识。」

又是这副紧张不起来的态度,玛娜顿感无力。

「我们要怎么做?」

「我看‘尤菲露号’还是先别动。我也担心有分遣队。少校,你能跑一趟吗?」

一听玛娜这么说,辉惊讶的指着自己说:「我?」

刚才他问“怎么做”,却像是打算隔岸观火似的。倒不是想敬他一记回马枪,不过玛娜格外露出一副巧笑倩兮的表情。

「“空中战机”是最快的吧?而且我也在意他们说的“法芙娜”是什么?」

「……对哦,那我就跑一趟吧。」

看他一副恍然大悟似的前往“尤菲露号”走去,玛娜又交待了一声。

「我们能做的只有救援而已!之后会派医生或谁搭军车去!」

辉没有回头的挥挥手走出去。从他身旁跑过的琪露卡,跳跃进一辆军车,后座也紧接着跳上一名壮汉。祁步已经搭上别的吉普车离开了。之后车子便立刻开走了。

玛娜向四周呼叫。

「全体立刻归舰!采取警戒态势!」

骚动也传到雫拉等人的耳里。雫拉飞也似的跑出去。

「——雫拉!」

百合正要追过去,安塞拉却抓着她的肩膀试图将她留下。百合一转身,嫌弃似的瞪了一眼并挥掉他的手。安塞拉却不在乎她的眼神,露出一如往常的笑容。

「我们不能在这里给其他人添麻烦,先回去“尤菲露号”里待机吧。」

*

绿意便跃入大家眼中。

这里是后山。“空中战机”里的驾驶员低头一望,有块斜坡被挖掉,大大露出开口,数量不止一个。

明亮的月亮吊挂在深夜的天空中,军人们的攻击已然化身成照亮密林无边黑暗的巨大火炬。

「队长!」

达斯塔回来坐进助手席,本来闭目以待的安德霏路雷特便睁开一只眼睛。

「情况怎么样?」

「是!法芙娜的类型有三只阿努比斯型和两只哈迪斯型。」

「目前的死伤呢?」

「……这么嘛。“哥布林”的人有超出十名下落不明,再这样下去他们会灭亡的。」

法芙娜突然的袭来,导致的现况,已经不是人类起内奸的时候了。

如今,安德霏路雷特干脆的说:「这边也准备好迎战!叫上抗法芙娜部队,要讨伐法芙娜了!」

辉正目不转睛地看著天空。在他的视线前方——伴随著光辉,某种和Void极为相似的物体从天空的彼端降下。

虽然和在他们舰上的不明物体void相似,但是不管是颜色还是外形都不是同一个类型。

“尤菲露号”上的每个人透过“空中战机”传来的视频看见,并且都屏住了呼吸。这麼做不是因为恐惧,而是没来由地——感动到全身发抖。

刹那间,在驾驶舱待机的史黛拉还以为会不会是天神降临了。

美到那种程度的光辉正满溢世界。

以之相反,塞维恩和雫拉感觉到那物体——危险的存在;那物体和他们所见到的void或保护过他们的不明生物不一样,对方仿佛就像是天神降临般的——为了弑杀人类而来的——披着天使外表是怪物。

和浑身水银色的void不一样,那是几乎要重绘蓝天的壮丽青色光辉。

光芒的中心,有个形状会使人联想到人体的东西——就像宝石被赋予了生命般脉动著的存在。

宇宙中的水银色不明生物——就像宇宙里的机器残骸被赋予了生命和意识般脉动著的存在。

越接近中心的光辉,越看就越觉得心要被吸入其中——仿佛自己的存在消失了。

大家都呆然地注视著它。心便感觉平静,感觉无法意识到的舒服音乐偷偷传入耳中。

——你是我们的同伴吗?

那个物体仿佛是这么说的。雫拉惊异地看着自己的双手,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明白那个物体说的话;它就是琪露卡说的“法芙娜”吗?

一种令人窒息的感觉缠上身,仿佛在告诉雫拉必须远离那些“法芙娜”。

大概是湖线上的战车正一起进行炮击吧。同时,森林各处响起了爆炸声。看来除了战车之外,那一带还有其他武器正在连续猛烈攻击。

但是,纵使沐浴在爆炸的烟雾中,青色光辉的美丽依旧毫发无损。它大大的展开类似翅膀的部分。某种漆黑的物体正在青色光辉的翼部间蠢动著——辉有这种感觉。

深感不妙的辉猛踩踏板,“空中战机”立刻离开了原地。身后逐渐出现那个漆黑的物体,仿佛要把他吞没,随后出现越来越多,辉以自己那超异常的驾驶技术闪开了那些宛如黑洞和剑的漆黑物体。

同一时间,战车的炮击声根本无法相比的巨响掠过;辉推测这是漆黑物体出现的时候会发出的声音——那不是有东西爆炸的声音。而是机器狠狠被砸碎、压碎、扭断的声音。

那个球体、那些剑却不是从任何地方丢过来的——在一无所有的地方,突然产生了那个球体。然后在漆黑的回转中把一切都吞食进去;在一无所有的空中,突然产生了那个剑,飞速袭向目标,被击中的鸟儿随着剑溶解在它身上——在仅仅数秒内消失无踪。

曾位於球体产生之处和被剑击中的所有东西,不是遭到破坏——而是消失了。

曾在那里的花草树木、动物、泥土,在一瞬之间消灭,只残留下球型的凹痕和在地面上蒸发了的黑色液体。

辉目睹这一切,因为来的太突然,还无法接受到完眼前的情报。辉绞尽脑汁,想起了刚刚祁步说的话。

「那个就是他们说的“那东西”吗?」

如果是这样的话——必须赶快通知“尤菲露号”!

“空中战机”远离了法芙娜一段距离,辉打开通讯线路。

「这里是巴塔鲁璐……状况不妙,“尤菲露号”快远离这个地方!」

「发生什么事了!?」

紊乱的画面中,玛娜的声音有一丝着急和严厉。通讯号极为嘈杂,玛娜只能从中听到一些关键词。

「唦唦……快离…………西不妙啊!…………」

「咦?」不妙?难道是那些说的“那东西”。

通讯录依旧嘈杂,但是这回可以清楚听见辉说的话。

「快点……离开这里……!我来想…………拖延时间……!」

快点离开这里!我会拖延时间的!——玛娜刹那间在辉的身上看见了她已故的情人。

「不行,一个人的话是拖延不了多少时间!」玛娜绞尽脑汁,从脑中里找出对策。

敌人是不明生物,实力不明。这种状况或许只能让少校来争取逃离的时间,但是对方的战力未知,这个提案根本没用。

但是要让那些孩子面对未知生物,作为大人是不能让孩子们冒这种宛如走在空中钢绳上的风险。

就在这时——雫拉打开了通讯说道。

「舰长,请让我们去支援巴塔鲁璐少校。」

玛娜依然在理智的想法中战斗。见舰长没回复,塞维恩也开始着急——要是在拖延时间的话,就救不了少校。塞维恩尝试说服舰长。

「“法芙娜”只有法芙娜能打倒,不如说我们的法芙娜就是为了这一刻诞生。」

玛娜握紧拳头,身体的颤抖仿佛在憎恨自己的无力,竟然要孩子们冒这种险。但是塞维恩的话说的有理,他们驾驶的那些“法芙娜”系列,大概就是为了这场合诞生的存在。

但是……这么做的话,那些孩子可能会死啊。

天真。麦芽在心中对玛娜的印象就这么两个字,麦芽在玛娜还在犹豫不决的状况下回复。

「批准你们出击,目的是救援巴塔鲁璐少校。敌人是未知生物,尽量和敌人保持距离,然后——别死了。」

就在这时——“尤菲露号”收到了一条信息。

「上面写着什么?」

百合将内容读出——「法芙娜预料之外的袭来,暂时休战,打倒法芙娜后,来谈谈接下来的事情。在宇宙的“尤菲露号”的各位肯定不知道法芙娜的事吧。“密林之狼”。」

*

「……命运的分歧点啊。」

安德霏路雷特看着那青色光辉的未知物,耳边传来一阵美妙的声音。

——你也是受罪者吧。

「……还不如死了算了——常听到人家说这句话,可是真是这样吗?」

法芙娜庞大的身躯从天而降,它的前肢发出巨响,触手宛如就是一踢。不少的军车都被它繁多的触手埋没,金属与金属相撞的沉重声响起,紧接着能听见被压烂的金属声,那些军车就这样消失。

「莱夫拉、阿萨姆——!」

祁步悲痛的大喊。

「可恶!」

载着琪露卡的那辆军车的驾驶员猛打方向盘,冲向正在攻击其它军车的第三架“库洛”。小车正面迎击,驾驶员猛踩踏板,冲到法芙娜的后面。琪露卡和另一个同伴分别持起武器,从后方射击法芙娜的背部。

本想趁飞弹爆炸际再溜走,却见法芙娜的动作只因爆炸而停了短一会儿后,立刻又有了反应。

法芙娜身后的翅膀间发出了漆黑的光,驾驶员仿佛早已预料到这状况,不顾危险的猛踩踏板,加速引擎。军车身后出现了不少漆黑的球体,路也因此变得不平稳,琪露卡等人逐渐陷入危机。

法芙娜的头部突然被飞弹击中。前来支援的抗法芙娜队终于到达。虽然如此,琪露卡也没有因此完全放下警惕。

格里西亚,“哥布林”的产量型抗法芙娜专用机。外形是模拟人形,特有的武器类似于剑炮的合成武器。具有抗拒法芙娜的侵入系统,也比一般的机体硬度强多,武器的威力也是普通的武器威力的两倍。

即使如此,这些武器也没办法轻松地打倒法芙娜。作战的时候,要是出一点差错都会送命。

琪露卡深呼吸吐气,尝试让自己强行冷静下来,绞尽脑汁把所有得到的情报翻出,试图找出哈迪斯型法芙娜的弱点。

地面追逐她们的是哈迪斯型的法芙娜,长着翅膀,只有一双脚和尾巴,头上还有一对看似耳朵的角。特性是它的腹部会吐出繁多的触手吞没生物。破坏那些的话,残留下来的东西也会繁殖出新的同伴,那样反而更棘手。

琪露卡乘坐的军车前往的方向突然出现了哈迪斯型。驾驶员还未反应过来,琪露卡冷静沉着喊道。

「——跳车!」

说时迟那时快,在助手席的琪露卡反应敏觉的从高速行驶的军车上纵身一跃。除了正在驾驶军车的驾驶员,其他人都已经脱离了军车。他们跳出军车后,原本乘坐的军车连同驾驶员都被球体吞没。

「巴特莱德!」

紧接着从头上跨越过的是雷夫遊军密林专用的“库洛”,共有三台。背上的加农炮射击哈迪斯型,紧接着是用侧足的光束步枪给予致命一击。转眼间,法芙娜的数量少了一只。

「那些家伙——为什么要帮助我们!」

同伴们不甘心的呐喊着,他们的自尊仿佛在这一瞬间受到了伤害。原本是火水不容关系的他们,竟然在这一刻受到了敌人的帮助,仿佛之前的战斗都不过是他们擅自在挑拨对方而已,他们实在是压不下这一口气。

根本就是在看扁他们。当中多数都是这样想的,其中当然也包裹了琪露卡。

反抗组织和雷夫遊军的实力一目了然,雷夫遊军里的一般机体都能杀了法芙娜。相较之下,反抗组织的机体别说打倒法芙娜了,光是一只就让他们陷入了苦战。

「畜生!」

祁步咬牙切齿的扛起火箭炮。就在这时——一道光束烧灼了法芙娜的侧腰。

琪露卡这才回过神来,抬头望着天空。在天空中有架“空中战机”拼命闪躲阿努比斯型的攻击。再要被追上的那一刻,阿努比斯型的头部突然被光热击中。

辉往光热源的来处一看。刚从山后露脸的太阳,正照在那架飞来救援的三台机体身上。

「——“诺尔法芙娜”,连“大和法芙娜”和“如月法芙娜”都出击了吗!?」

从高处俯视着准心,雫拉的眼神极为冷静。伸出的步枪喷出火光,这次也准确地命中了“阿努比斯型”。“阿努比斯型”受到创伤的部分多出了像是被切了皮肉的伤,青色光辉的皮肤中多出了红色布丁般的固液。

「——打头部也没用吗?」

雫拉眼见法芙娜仍然没有倒下,脸上露出了惊讶,但他马上正色地看着屏幕。

「数量有五只——但有一只已经被击杀……」

被“库洛”击杀的那只法芙娜失去了原本的光辉,颜色变得暗淡无光,宛如失去了生命。

“大和法芙娜”和“如月法芙娜”都无法长时间飞行。经过短暂的讨论一番,天空的“阿努比斯型”就交给塞维恩,雫拉和史黛拉就负责地面的“哈迪斯型”。第一次和未知生物的战斗,着地的同时,“大和法芙娜”以盾牌挡下试图侵入过来的“哈迪斯型”,紧接着用力的甩开它。

雫拉的余光无意间瞥见屏幕一角的人影。是跌坐在地上的琪露卡,摇晃着已经断了脚和手的人,那个人已经因失血过多而死亡。剎那间,雫拉的眼中闪过一抹苦涩。

「怎么会……!」

只是短短吐出这句话,雫拉的注意力便立刻转向袭击而来的“哈迪斯型”。下一瞬间,那只“哈迪斯型”被“库洛”撞开。

雫拉还未反应过来,就被那架“库洛”的驾驶员以通讯传来——「不想死就专心打倒法芙娜!」

看着这场战斗的安德霏路雷特发出了感叹之声,放下望远镜。

「为什么“诺尔”、“如月”和“大和”会……?」驾驶座上的达斯塔不解地发出质问:「是来救援的吗?地球军为什么要帮反抗军……?」

安德霏路雷特压根儿没注意到部下的发问,径自咕哝着。

「多了一台远程支援机哪。」

「哦……啊,真的……」

「而且那个动作不是第一次……」

他的思考点已经不在“为何”或“什么目的”这个层面上。那架机体的出现和应战一定有某种理由,但都是对方的自由。

比起原因,他更想知道别的事——那些机体的战斗能力,还有驾驶舱里坐的究竟是何许人也。

足以击落舰炮的精准射击,还有卓越的反射神经和运动能力,会是一个来自地球联盟军的驾驶员……

——他很好奇。

因为脚部被“哈迪斯型”的触手打中,而一时无法行动的“库洛”现在好像已经修复了。只见那架“库洛”转动履带,将受到损伤的前足脱离,于是缓缓站起。

“大和法芙娜”正好挡在它身前援护,双枪从未停过,攻击虽然击中了对方不少次,却仍然没法了结。

“库洛”的光束连射,“大和法芙娜”一一避开后跃起,双枪甩向天空,迅速拔出两把光束军刀,分解法芙娜的肢体。“库洛”趁势飞踢过来,张开了嘴巴咬了法芙娜,口中喷出烈火烧了它。

『你是第一次和法芙娜战斗的吧,弱点是眼睛。』

「了解。」

「弱点是眼睛对吧?」

“库洛”的驾驶员说的话史黛拉也听见了。“如月法芙娜”扛起烈火光束炮,一道通往天空的光束袭向“阿努比斯型”,准确的打中了在它身上移动的眼睛。

「谢谢你。但是为什么会来支援我们?」

雫拉好奇的疑问“库洛”的驾驶员,荧幕上“库洛”的驾驶员则回答。

『不知道,我只是遵从上司的命令而已!』

“诺尔法芙娜”闪开袭来的漆黑剑,绕到“阿努比斯型”的身后,扔出的火箭锚恰巧打中了“阿努比斯型”身上的眼睛,“阿努比斯型”失去了光辉。

辉也注意到了法芙娜的弱点,迅速闪躲了“阿努比斯型”,同时也在寻找对方的眼睛。

「找到了!」

“空中战机”再一次闪开了漆黑球体和漆黑剑,在敌人还未攻击前,“空中战机”从FR形态(Freedom;飞机的象征为自由)变化成了RT形态(Ratnik;战士的意思),右手扛起电磁步枪,射击“阿努比斯型”的眼睛。

“尤菲露号”内的法芙娜系列机和雷夫遊的三架“库洛”成功消灭了法芙娜。反抗军损失惨重,人数少了一半。三架“库洛”奔向这里,雫拉颓然瘫倒在座位上。

雫拉走下“大和法芙娜”,眼前的场景则是意想不到。反抗军幸存的成员们和地球军属的“尤菲露号”上的成员们,双方都聚集到了这片空地,个个神情不一样的互看着对方。

谁也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一开始双方都火水不容,就在刚才,既然因为突然袭来的法芙娜,雷夫遊军竟然前来支援。

*

密林中雷夫遊管理下的村民地区。

飘逸着花香的微暗中,庭院的河水声静静地流动。这栋被征收为官舍的旅馆,中庭有一座大喷水池,周围被河水包围着,一点也不像是沙漠里会有的建筑物。这是这一带最为高级的奢侈品。

「安德——」

带着一点不准确的音调,有个声音轻柔的从身后传来。在这里,会这么称呼他的只有一个人。安德霏路雷特仍出神的望着喷水池,直到感觉一双白玉般手臂从身后搂住自己的腰部,这才微微一笑。

「怎么了,莎莉娜?」

被称作莎莉娜的这名女子艳光照人地笑了一笑。长长的银发披在裸露的肩头,轻触着安德霏路雷特的脸颊,弄得安德霏路雷特有些痒痒。

光洁可人的银发,配上额前两侧各一绺的白发,让她原本就轮廓分明的五官更显得甜美可爱,又有一股危险的气质。神秘的黑眼珠正柔情似水的望着安德霏路雷特。

不知是谁先开始说她是“密林之狼”的“情妇”。的确,让一名女子堂而皇之的住在这栋官舍里,或许会引人非议,可是单身的安德霏路雷特哪会有“情妇”。

「今天怎么啦?心情很好的样子。」

莎莉娜快嘴快舌地娇声说道。这种说话方式也许是她刻意养成的吧。

调整者们个个都有独特的本领。说不定以她而言,这种“百分之百的女人味”便是与生俱来的天赋。

任凭思绪奔驰,安德霏路雷特转过身去看着莎莉娜。

「今天有好事情。」

「哎呀,什么好事?」

「我这阵子的无聊闷气都发散了,好得不得了。」

「哦——,原来如此呀。」

不知为何,莎莉娜吃吃笑了起来。

无聊——是的,安德霏路雷特一直觉得无聊。

当然,他是满能享受密林生活和人生的。他喜欢无法预测的事情,喜欢不能用计算去衡量的东西;这是因为他有着一颗总是洞悉先机的头脑。

这里的风总是会吹落树叶;水滴的形状;各种调配的饮料;还有莎莉娜。他深爱这一切。

但他无法否定,自己更享受驾驶MS的乐趣。也因为这里没有个能满足这一点的对手,让他早就暗暗不满了。能劳动他出一趟远门杀杀法芙娜,除了算是驻守在此的义务外,只不过是一群毫不起眼、开着破烂吉普车和手持炮筒就想螳臂挡法芙娜的地球人。

「……老是欺负弱小,我已经厌烦了。」

好久没有像今天这样的感觉。他遇上了一个足以激发潜能的好对手,那三架法芙娜系列的机体感觉和法芙娜没两样,就像唤醒自己不知何时沉眠的战技。他从没有过那样的战斗经验。

真想见见那些驾驶员啊,能把那种怪物驯服成为自己的专用机,一定是很不得了的人物吧。

莎莉娜看着他的表情,轻轻攀过身去。

「你好棒。」

不知她是在说自己,还是说今天发生的事。搞不好她说的是别的。安德霏路雷特心想,他大概永远也搞不懂莎莉娜吧。他伸手抵在她的下巴,轻轻一吻。莎莉娜微笑着,深情凝视着他,戏谑似的打趣说。

*

“尤菲露号”的舰长室里,法芙娜系列的驾驶员们就站在玛娜的对面,正一脸惊疑地看着舰长。

玛娜微笑说道:「别那么一脸惊讶的,今天就稍微放松一下,到镇上散散心吧。你们是以作为琪露卡的保镖暂时下船,当作是任务执行,明白了吗?」

「了解。」三人同时回应,因为都不太适应军方礼仪,一时反应不过来。

同时,琪露卡和她的同伴在门外正好谈论事情。

「那么,四小时后见啰,小心点。我知道,你也是——跟阿尔.卡特兰打交道,可不是好玩的。」

琪露卡的表情显得有些担心。她说的这个名字,是祁步等人即将前往交涉的商人。

坐在前车的麦芽转过头来,才刚差点脱口而出“尤克少”,随即慌忙改口“……少年”。要是在这里说出“少尉”二字,刻意装扮成本地人就毫无意义了。

邻座的弗洛一个劲儿的低着头,大概在忍住笑吧。

「拜、拜托你啰。」

麦芽不自然的说完,便慌张的转头过去,演技什么的不是军人擅长的技巧。祁步和泽塞德等人驾车离去,留下雫拉和琪露卡在杂汨的人群中。

这座城市叫斯比丹丝,是“密林之狼”的屯驻地。在密林特有的淋浴般的阳光下,人来人往和不绝于耳的叫卖声,让这条大街显得格外具有大自然的庇佑。

「喂,你在发什么呆啊。」

雫拉这才回神,只见琪露卡不高兴似的等在前面。

「你们好歹也是个保镖吧。」

“尤菲露号”和“哥布林”在近日的战斗中消耗了不少物资,加上来自反抗组织的难民,他们一行人便被派来此地做必要的补给。

琪露卡负责在当地的市集购买日常用品,雫拉、塞维恩和史黛拉做她的随行护卫——而其他人,则去调度普通店铺里不会卖的东西。

琪露卡稀松平常地走在热闹的人潮里,雫拉等人跟在她身旁。

雫拉悄声问道:「……这里真的是‘老虎’的根据地?看起很和平热闹呀……」

感觉不到紧张的气氛,雫拉于是如此问道。琪露卡皱皱鼻子,以下巴示意要他跟去。离开热闹的大街没几分钟,转过一处街角,眼前的景物令雫拉不禁停下脚步。

晾在树与树之间的衣物随风飘扬,透过茂密的叶子间落下的阳光中,孩子们在其间跑跳嬉戏,狗猫从那些孩子旁边经过。

沿着白得发亮的土墙向前延伸的僻静小巷弄,正中央的地面却硬生生出现一个突兀的大坑洞——是爆炸的痕迹。

周遭是如此和平,令这个烙印在地上的伤痕格外怵目惊心——这片坑洞仿佛在嘲笑这群人,留在此地。

「表面只是假象罢了。」

琪露卡语带艰涩的吐出这么一句,眼神望向瓦砾的另一边。半毁的建筑物,一艘巨大的战舰突出其上。那是“芬里尔”——英吉刘.安德霏路雷特的旗舰。

「——那才是这个城市真正的统治者。毫不留情的消除反抗者,这就是雷夫遊的——是‘密林之狼’的地盘……」

史黛拉.盖亚蹲下触碰地上的土,干燥的触觉,这片土地已经死去。

雫拉.尤克看看瓦砾散乱的地面,又看看和平的市容。

真不懂——他想着。

既然会被消除,那不要反抗不就得了?看看街上的行人们,脸上都像是闲适而幸福的神情——至少比现在的雫拉更安逸。那么,反抗军又为什么要战斗?如果要用亲爱的家人和家园作为战争的代价,雫拉宁可不战。自己是拼了命保护心爱的人们,遇上这些敢于牺牲所爱的人,他无法理解他们的心情。

难道,这世上还有比自己的所爱更重要、甚至舍命守护也在所不惜的事物?

「“哥布林”的大家……大家都是为了尊严而战斗。」琪露卡的语气像是咬齿忍耐。

琪露卡握紧拳头的样子,雫拉都看在眼里。

尊严……是什么?雫拉无法理解尊严的意义,为了保护重要的事物,雫拉宁愿向敌人低头。如果说是“哥布林”的那些人都是为了尊严而战斗,雫拉也无法理解他们的心情。

*

「唉—唉,怎么连这种东西都有啊——」

鲁斯的哀叹回荡在机库高高的天花板间。他正探进“大和法芙娜”的驾驶舱中,将散落在里面的餐盘、饭菜渣、纸屑等等捡起来往外丢。在空中走道上等着的百合,正一脸不满地将东西捡起来放进垃圾袋。她大概也没想到吧,偏偏是自己被选中。

三架法芙娜系列的驾驶舱里的垃圾,显示着驾驶员一连好几天都没离开过这里;反照出了驾驶员对于战场的警惕。

「不过……是几时开始的事……?」

「天晓得……不过,应该是降落地球之后吧?在那之前也没有那个闲工夫嘛。」

在另一条空中走道上,玛娜压低了声音问辉。这是她瞥见百合捡垃圾的身影后发出的疑问。辉随便回想一下,总结出个答案。

他们在这儿悄悄谈论的事情,三架法芙娜的宝贝驾驶员有关,但却是个令人不禁蹙眉的消息;三架法芙娜各自的驾驶员都不离驾驶舱。不管内容如何,两人这时的口吻倒活像在聊八卦似的。

这是个关乎全舰安危的问题,特别是战斗驾驶的精神管理至为重要。此外,这件事更可能影响乘员的士气。因此在这艘没有心理咨询师的军舰上,此事便成为了舰长必须正视的问题。

玛娜并没有忘记那三人都是“失明之夜”的幸存者的事情。别说不情愿了,这种事情处理起来,说不定远比应付“密林之狼”要棘手得多了呢。

玛娜叹了一口气,走出机库。辉跟在她的身后。

「还有,怎么?那些孩子该不会一直睡在驾驶舱里吧?」

「好像真是那样耶。」

「那岂不是都没有休息了吗?」

「嗯—……」

辉自己也曾经在警报时期用睡袋凑合着小睡一会儿,可是这阵子的雫拉、塞维恩、史黛拉却是片刻也没离开过自己的专用机。

的确,“尤菲露号”上没有其他的替代驾驶员,一直都只有辉、雫拉、塞维恩、史黛拉四人。眼下的现况是,一旦战斗开始,他们肯定都要出动的,敌人不止是人类还有那些被称之为“法芙娜”的怪物;也许这就成了他们心中难解的沉重压力。

「不知道是他们是一开始就那样想的,还是战斗之后才决定的,总之——那些小兄妹那副情况不太妙哪。」

就连辉也语重心长的说;玛娜觉得有些内疚。

「都是我疏忽了……他们做战斗驾驶的表现太优秀了,我根本……忘了他们其实是个曾被迫与家人分离的孩子呀……」

「也不光是你的责任,本来我也应该多注意他才对。」辉也自认自己作为一个前辈很逊。

不说其他两人,雫拉的表现总是好得让人不敢相信。不光是机体的性能,也不只因为他是变异者。至今曾和许多变异者交战的辉,比任何人都清楚这一点。塞维恩和史黛拉的实力看起来一点也不像是一般人会有的程度。他们两的实力甚至比辉还要高超。

如今他重新思考这件事,他们进行过的每一场战斗,特别是年龄较小的雫拉和史黛拉,恐怕都是在精神极度紧绷、甚至近乎耗弱的情况下吧。他们认为自己必须保护“尤菲露号”,必须保护他们的归属。认定只有自己——才能做到。

眼看着他们都把自己逼到这种情况,辉觉得有些惭愧。即使他是“空之鹰”的人物,也没法分担三人肩负的重责大任。要是没有这个年仅十八岁和十五岁的孩子们,战舰恐怕早已不保。

「——有没有什么舒压的好方法?」

玛娜停下脚步仰头看他,试探性的问道。

「就是……舒解战斗的压力。作为战斗驾驶,你是他们的前辈呀?」

「咦?」

舒压、舒压——辉思索着,目光不觉停留在玛娜身上。总是以舰长身份扛下一切的她,却在仰视自己的时候,表情会显露出一丝脆弱——这种想法会不会是辉的自作多情?从这个角度看起来,她的身材倒是挺不错的。脚踝一带纤细而结实,正是他喜欢的类型。上围也很丰满。辉正以看艺术般的眼神从玛娜的腰部逐渐往上,却见她彷佛看穿这份色念,眼光冷冷旳注视着自己。

「呃—,嗯……」辉连忙打哈哈,敷衍道:「……也许不值得参考啦。」

「哼,我想也是。」

玛娜嗤之以鼻的说完,冷淡的转过身去。辉隐约的听见她轻蔑的咕哝着“男人都是这样”。

「总之,但愿今天的外出能让他们稍微转换一下心情!」

玛娜毫不客气地丢出这么一句,语气里显然想硬性地结束对话,然后就头也不回的走掉了。留下辉无奈的双肩一垂。

「—年轻真好—。」

「不过,舰长的胆子也很大耶。竟然让尤克、诺尔、盖亚离舰几小时。」值班中的盖尔说道。

「唉—我也好想外出啦—」

在乘员们的连声哀叹中走出舰桥,米娅俪柯丝也小小的叹了一口气,眼光往外面飘。

「怎么,米娅也想外出?」捡垃圾任务完成后的鲁斯问道。

「咦?嗯——只是有点静不下心来啦。雫拉不在嘛。」

米娅俪柯丝有些不自然的笑着。走在一旁的赛、安塞拉和百合也是同样的心情。雫拉他们不在的期间,万一敌人来袭——一想到这里,他就觉得心底升起一阵寒意。

鲁斯笑着搂住女友的肩。

「放心,他马上就回来了啦。在那之前,我们会保护这里的。」

「说的也是哦。」

米娅俪柯丝俏皮的一笑。可是鲁斯的心里却窜起一个问号:怎么保护?只有雫拉他们能够驱动法芙娜系列机,而自己连“空中战机”都不会驾驶,要怎么保护她呢?

「哎——……我觉得事情越变越奇怪了……」

鲁斯不禁脱口而出,引得赛“嗯?”了一声。

「我们怎么会跑到密林里来呢?」

鲁斯怔怔的说道,赛的表情显得不悦。

「那个……也没办法吧,又不能放雫拉一个人……」

「……我知道啊」鲁斯烦躁的说道。

虽然自己明白这些,但是内心就是一直不让他不想这些都是因为雫拉的关系。这就是常人说的“和敌人战斗之前要先胜过自己的心”吧。

要是当时下了战舰,搭上那艘民用航天飞机,之后看见“大和法芙娜”被“齐纳贝露法芙娜”在战斗中击毁大半部分。再怎么想回复往日的生活,死了一个真心的朋友抱着异样的罪恶感活着也无可奈何,活着却也眼见不可能;简直像跌进充满虫子坑里的人,又像恶梦中的恶梦,即使不断醒来却依然在梦里。

不管哪个选择都很糟糕。也许现在的选择一定比抛弃朋友的选择来的更好。

——我们要到何时才能脱离这个恶梦?雫拉他们的恶梦又何时能脱离?

*

「话说回来,真教我吃惊啊。没想到您会特意光临我这儿——」

在气派豪华的会客室等了二、三十分钟后,走出来一个笑容可掬、语气亲切,给人的第一印象不错的中年男子。一见这人领口露出的粗金链和昂贵的手表,泽塞德便下意识的讨厌起他来。

泽塞德.拉尔。“尤菲露号”上的整备员员工之一,因为有着不错的个人战力,才被麦芽选为跟班。

「控制了水源后,你倒是过得很优雅嘛。阿尔。」

恰成对比地,祁步仍是一派直话直说。

「可以的话,我也不想再看到你这家伙的脸,可惜没有办法,我们可不能让水瓶空着……」

此话一出,对方不怀好意的笑了起来。那笑容仿佛是抓到机会的商人奸笑。

「要是能换个角度想想,也不是坏事嘛……性命可比信念重要得多啊,祁步.修曼。」

他的话仍是彻头彻尾的殷勤客套,但不知为何,听起来却有一种高高在上的感觉;仿佛在嘲笑无能力反抗的人般,让人不悦。这个人正是阿尔.卡特兰。他们一行人来找这个人,就是要采购市集里买不到的那些东西。

「水源也会变的。不过,从哪里来还不都一样是水嘛,能喝就好了。况且那可是保命水……」

面对反抗雷夫遊的祁步等人,卡特兰的话彷佛在炫耀自己的立场似的,祁步实在听不下去。

「我可不打算跟你谈这个。」

这两人过去或许有什么嫌隙,如今仍然各有主张;要感觉出这一点并不需要什么洞察力。光看他们在思想层面的冲突,就知道这两人间是水火不容了。

祁步粗声问道:「怎么?到底要不要听我们的要求?」

「这是当然……同胞就该互相帮助嘛。」

怎么看,这个人都只对他们的钱包感兴趣。要是价钱谈得拢,搞不好连同胞都敢卖。

「哎,具体的事情就到工厂里谈……」

男子举止忸怩的站起身来,还像女人似的“呵呵呵”高声的奸笑着。泽塞德也跟着祁步等人起身,与身旁的麦芽换了个眼神。

平时总是坚毅的她,在这种场合下也不敢轻举妄动吧,此刻的她正是一脸困惑。虽说是补给物资,但把她这么一本正经的人派到这种搞暗盘交易的地方来,会不会有问题啊?泽塞德突然不安起来。

辉还比较适合吧?哎,可是雫拉、塞维恩、史黛拉都离舰之后,总不可能连辉都不留守。

泽塞德不禁想着,希望在这趟任务结束之前,祈祷他们不会被剥光衣服卖掉。这时候也只有期待祁步他们的手腕了。

阿尔.卡特兰所说的“工厂”,位在镇外一座隐秘的密林中,古老如鬼屋般的建筑物。

「——水、粮食和燃料等都已经准备好了。只剩下关键物品……」

几个似獐头鼠目的男人,将好几个木箱搬到他们面前。卡特兰做作地举起一只手,那些人便打开箱子。

卡特兰报出箱中物品的名称,一旁的泽塞德定睛打量后惊叫起来。

「哇啊,都是制式的嘛!」

「小声点。真是,从哪儿弄来的……」

麦芽的语调中掺杂着苦涩。地球联盟军制式的弹药和武器——而且还不是仿冒品——竟然流入黑市,真够教人吃惊的。

当然,一定是与军方有关的人士暗中释出的;对一向格守纪律的她而言,那些人的行为一定于法难容吧。可是,对现在的他们来说,却有如在地狱里见到太阳。

「这世上可是有不少不为人知的地下源唷?呵呵呵。」

卡特兰似乎早已注意到他们的反应,依旧扬起那高八度的笑声。

「……哎,那么,这该怎么算呢—」

说着,他侧眼看看祁步。祁步不耐烦地答道:「我知道」,然后向麦芽等人确认。

「怎么样,这些可以吗?」

麦芽迟疑了一会儿,点点头。

「可以,东西是没有问题……」

有问题的恐怕是价钱。祁步计算好对方的计谋,并想办法对应,钱方面大概是没问题。

「你们要的东西都齐了吧?」

「那真是太好了。——来。」

卡特兰笑着,将一张报价单似的纸交给祁步。祁步看了也不动声色,倒是他身后的泽塞德探头过去,吓得差点没晕倒。

「哇,怎么这么贵!不会吧……?」

这种人最会抓住客人的需求,说来也是意料中事,但再怎么说,单子上的金额也灌太多水了吧。

「越是贵重的水,当然也越值钱啰。」

卡特兰说得一派所当然。

「——都是各位的救命仙丹,是吧?」

不知为何,祁步没将单子交给麦芽,却很自然的递给瓦尼斯。这个总是跟在琪露卡身边、平时沉默寡言的壮汉,目光只是略略扫过总金额,便开口问道。

「……用地球元付款吗?」

「是,当然,再好不过了……」

看见卡特兰突然一味谄媚起来,跟不上事态进展的泽塞德觉得自己更头昏脑胀了。

——要付这么多钱?也不杀个价?还有,为什么是瓦尼斯付?

「……那就快叫人搬货。」

瓦尼斯淡淡的说完便转过身去。原以为他只单纯是琪露卡的保镖,大概是个四肢发达却头脑简单的人。没想到今天竟看到他的另外一面,令泽塞德大感意外,不禁和身旁同样愣住的麦芽悄声说道。

「这……这怎么回事啊?我搞不太懂耶……」

「别、别问我啊。」

幸好不是只有自己搞不清楚状况,泽塞德不由得消极思考起来。

*

「呼~……」

雫拉跌坐在咖啡店的椅子上。好几个大型购物袋堆放在他的脚边,库彼抬头看向昂头闭眼的主人。

这趟出来是任务,中途因为塞维恩和史黛拉要购物的物品在别处所以暂时分开,他虽没有权利拒绝,却也没义务陪女孩子逛街。把东西丢给雫拉去提,一双脚走遍了整个市集的琪露卡像个没事人似的,径自检视着采购单。

雫拉转头看向塞维恩,只见对方和自己一样双手拿着购物后的物品袋。

出门女生的行李都是由男生拿,就是这么一回事吧?

「这下子差不多买齐了……」琪露卡摇了摇购单,抱怨似的说道:「——喂,这个叫的太夸张了啦。乳液或化妆水什么的,这里哪会有啊。」

「?」

雫拉、史黛拉和塞维恩也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这种时候什么都好,雫拉只想快点买完单子上的东西。

这时,店员将茶水和料理端到他们面前。薄薄的面包上铺着切片的洋葱、番茄和蒿苣等生菜,还有几片金黄的烤羊肉。琪露卡刚才大概是点了四人份的。

「……这是什么?」

雫拉等人颇感新鲜。这道食物虽然和他在“睦月”吃的土耳其烤肉有点不同,雫拉吃的是墨西哥薄饼铺着的土耳其烤肉。

「土耳其烤肉啊!啊—,肚子好饿。你也吃啦!先加这种辣椒酱——」

琪露卡刚拿起酱瓶。

「哎呀,慢着!」

一旁突然出现一个声音,四人都吃惊地转过头去。看见桌旁站了一男一女后,眼睛睁得更大了。

「你胡说什么,土耳其烤肉加辣椒酱怎么象话!要加酸酪酱才是常识吧!」

这个男人居然激动的握着拳头讲这种事。看他穿着鲜艳的夏威夷衫和硬板圆帽,戴着一副大大的太阳眼镜,在这座各种民族服装居多的城里显得格外平凡。

看上去像是北欧人,不知是观光客还是移居此的外来人士——不论如何,这人是怎么看怎么怪。

琪露卡不禁“啥?”的反问,只见那名男子大剌剌的比着手势,高声说着。

「不,与其说是常识,应该说——对!要是不加酸酪酱,就形同对这种料理的冒渎!」

「……你是什么东西啊。」

恐怕任谁都会有这种反应吧。琪露卡才不管他,理所当然在土耳其烤肉上加她最喜爱吃的辣椒酱给他看,只听得那个人“天啊!”的英文惨叫起来。

「我又不认识你,你有什么资格批评我的吃法!」

这话也没错。但是琪露卡故意张大嘴巴咬给他看,让他的脸皱成一团,这也太孩子气了。虽然是很有趣啦。

「啊—,真好吃—!」

「天啊……你怎么……」

琪露卡的蛮横好像令这个男子深受打击,不过这位仁兄的举止也不像个成年人。

雫拉只能隐约叹气,两种酱都被这两人拿了,自己怎么加。

——这时,两人不约而同的望向雫拉等人。

两人同时亮出自己手中的调味酱,说道:「来,你们也加。」

「啊呀,慢着慢着!土耳其烤肉本来就应该加辣椒酱!」

「不对—!要加酸酪酱。除了酸酪酱之外,根本想都不用想!」

雫拉眼看分别辣椒酱派和酸酪酱派的两人在自己眼前争吵,雫拉都不敢说自己是参巴酱派。

琪露卡和那名男子一人抓着一管酱瓶,就在雫拉的餐盘上你推我挤了起来;一个不小心,两种酱都被挤了出来。

「唉呀……!」

「…………」

琪露卡和那个人看着他们争执的下场,有些抱歉地望着雫拉,雫拉也尴尬的盯着自己的盘子。

原本看来十分美味的食物,如今被两大团红红白白的调味酱搞得乱七八糟——不过,应该还能吃吧。至少不会死……这就是混合酱吗?

塞维恩打破这尴尬的场面提出要酸酪酱,史黛拉则说要加辣椒酱。不知不觉中,两人成功逃过了男子和琪露卡的魔掌。

雫拉只好将就的张口。

「呃……真抱歉。」

不知几时,那名男子竟径自在他们的桌旁坐了下来。

「不会……混合的也还不错……」

说是这么说,雫拉的手却伸向饮料。混合酱的味道是不坏,只是坦白说,两人无意间挤出的量让他只吃得出酱的味道。

「真是抱歉,你要不要点些什么?作为歉意我来付费吧。」

女子无恶意的面露微笑。雫拉接受好意的说道。

「那么,请给我多加一杯水。」

女子朝服务员说:「抱歉,这里要多加一杯白开水。」

史黛拉咬了土耳其烤肉一口,意外的睁大了眼睛。

「好吃。」

女子看着史黛拉一副吃得津津有味的样子,也不禁露出笑容说道。

「好可爱的孩子呢。」

「——话说回来,买这么多东西?你们要开派对吗?」

男子瞄着购物袋里的东西,又引来琪露卡的不满。

「要你管!你这个人是怎么了?又没人请你来!」

「自作主张…不好。」史黛拉淡定地说。

「哎呀呀……」

男子安抚着琪露卡,话却说到一半就停了下来,眼光也和女子一同向外一瞥。就在同时,雫拉也提高了警觉。

「——居然好意思自己坐下……」

琪露卡还在抱怨。女子娇声的声音响起。

「啊啦—」

雫拉已经攀过桌子抓住她的手臂,下一秒钟——空气中响起一个刺耳的声音,有个东西飞进店里。

几乎是同时,那名男子抓起餐桌,史黛拉立刻拉着琪露卡躲在桌后。

桌面上的土耳其烤肉和茶水如泥雨般落在琪露卡和史黛拉身上,史黛拉只是不顾一切的压着她的头、护着她趴下。

这时候,射进店里的火箭炮爆炸了。

尖叫声四起,雫拉等五人缩在餐桌后面,勉强躲过爆风和碎片。

「——没事吧?」

除了帽子被吹跑外,那名男子毫发无伤,他一面从脚踝的枪套拔出手枪,一面大声问道。

但刚才的爆炸震耳欲聋,随即展开的枪战更吵得让他们几乎听不见他的声音。

店外有一群男人拿着机关枪疯狂扫射,同时冲进店里。宛如杀猪似的叫声在他们的耳边响起。

「死吧!变异者!宇宙的怪物!」

「还我纯净的宇宙!」

听见袭击者们纷纷高喊的口号,琪露卡睁大了眼睛。

「是“蓝斯盖拉”?」

“蓝斯盖拉”是一个主张排挤变异者的团体,这批人应该是其中的恐怖分子。但是——这么说来,他们的目标是……?

同桌的那名男子从桌后探出身子开枪,袭击者们立刻一致地将枪口对着他。

这时,有一个原本躲起来的客人忽然站起来,开枪杀了其中一名袭击者。不、不是一个;店里到处都有人像他一样应战着。

客人——或者说是伪装客人潜进来的这些人,到底是什么来历?

「不要管,全部排除!」

同桌的男子向那批人下令道。那是个习于发号施令的严厉声音,刚才的轻浮口吻简直像是假的。

    ——他究竟是什么人……?

至少直觉中告诉了雫拉他不是地球人。

 在这场混乱的枪战中,雫拉一方面用身体护着琪露卡,同时打量着那名男子,脑中不禁开始混乱。尽管隐藏住身份,但这个人和他的同伴们仍然精准确实地将恐怖分子们一一击倒。

这时有个袭击者应声倒地,他的手枪于是滚到雫拉的脚边。原本也以餐桌当掩护的男子,此时站起身来,将枪口指向一名正要逃跑的袭击者;雫拉观望着他的动作,眼角的余光却注意到一个闪光。

那是一名躲在墙边的恐怖分子,正对着站起身的男子举起了枪口。史黛拉下意识地跳出餐桌后面,抓起刚才滚落的手枪——抛了出去。

「呜哇?!」

手枪笔直的飞向狙击者,在撞击的那一刻走火。眼见对方退了几步,雫拉反射性地跳出餐桌后面,立地跃起,抬腿就是一踢。他踢中了那个人的脸,那人便当场昏倒了。

如果让史黛拉踢的话可能会让对方致死,雫拉的身体在脑中浮现之前就做出了动作。

当雫拉回神时。现场枪声已息。

“排除”的行动似乎已经结束。空气中漂散着淡淡的硝烟味。瞥见店里被破坏得一团狼藉,还有满地的死尸和伤者时,雫拉和史黛拉的表情剎时阴沉起来。

「喂!」

琪露卡从餐桌后跳出来,一个箭步冲向雫拉,大声骂道。

「你啊,你不会用枪吗?笨蛋!」

虽然口气恶劣,她的表情却在看见雫拉平安时露出一丝缓和。

原来这就是她表达关心的方式啊,雫拉察觉到时差点没笑出来;原来此时的琪露卡一副惨兮兮的模样,满头都是土耳其烤肉酱和饮料,史黛拉也是这一副惨样。

「你在笑什么!」

「没有,可是……」

雫拉忍着笑意,眼神停在琪露卡身后。

刚才与他们同桌而坐的那个人,正目不转睛的打量着雫拉。他的眼睛虽然被墨镜住,视线却不偏不倚的正对着雫拉,嘴角还有一抹奇妙的笑容。

「队长!副队长!您没事吧?」

    ——队长……?

听到这个字,雫拉、史黛拉和琪露卡惊讶得合不拢嘴,男子回答。

「我没事。托他的福啊。」

说着,他摘下墨镜。史黛拉听见琪露卡暗暗倒抽一口气。

「——英吉刘.安德霏路雷特……!」

她低声道出的这个名字,令雫拉和史黛拉也顿时愣住了。

被当成“蓝斯盖拉”的攻击目标——在这座城里,还会有谁?

除了他——“密林之狼”以外?

*

「你说什么?雫拉、史黛拉和琪露卡没回去?」

玛娜的声音在“尤菲露号”舰上响起,值班的乘员们全都抬起脸来。鲁斯也为之一僵。

回到市区去接雫拉等人的瓦尼斯,面容歪歪斜斜地映在屏幕上。相距一百公里以上,也难怪电波非常不稳。

 〔是啊……时间都过了还没看到人——祁步他们回去了吗?〕

「不,还没。」

〔听说市集里发生了“蓝斯盖拉”的恐布袭击。〕

 听到瓦尼斯的回报,众人都面色发青。

该不会——鲁斯怔怔的想着。这种地方不可能有人知道雫拉是个变异者。可是……他也有可能被偶然卷入。

〔电波太糟了,我跟他们也联络不上。又没有多的人手可以去找。〕

 瓦尼斯那平板的脸上,也出现了一丝不安。玛娜转过头去。

「拉尔中士!呼叫芭露忒中尉。」

〔要是呼叫到了,请他们派几个人回市区里……〕玛娜和瓦尼斯交谈时,盖尔低声说道。

「……我看一定是玩过头,忘记时间了啦。搞不好大家都忙着找人时,他就跑出来了。」

盖尔的声音里也隐含了一丝期望,希望事情真是如此。

「可是……万一尤克没回来……」

盖尔说出了大家心中的不安,安德莱塞却用肘撞了他一下。

「安啦,一定没问题的啦!」

乘员们都担心雫拉的安危,唯独百合的心情不太一样。

要是雫拉没有回来——她的心底彷佛悄悄这么盼望着。或许雫拉真的碰巧遇上了恐怖袭击……要是那样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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