迈尔斯·科德,饮弹自尽。
他的口中仍含着滚烫的枪口,在地下室背后的一整面墙壁上是泼满了的鲜红血液。
死相狰狞而又有种沉睡般的安详,这一枪可谓是不做妥协的反抗号角,伴随一声破晓的枪鸣,他就命丧于此。
先前瑞奇与爱丽丝出于对老修女的怀疑,拼命地阻拦这个男人,但却疏忽在了之前爱丽丝递给他的那把用于防身的短管左轮上了。
如今,委托人死了,任务又该如何进行呢?
瑞奇认为这一切都是老修女妖言惑众,她在利用迈尔斯对妻女的愧疚与感情,为她充斥着肮脏的教义铺路。
她两步上前就准备终结这一切。
而老修女不慌不忙,她来到了死去男人的尸体前,手中捏着一个药瓶,开盖以后散发出浓浓的香气,似乎是郁金香,也是似乎是菊花香,变幻莫测,淡蓝色的液体缓缓滴在那枪弹造成的血窟窿。
“你在做什么?”瑞奇大声质问,她对邪教向来没什么耐性,认为这不过是统治者的政治工具,只是为了达到某种意图而造就的,所谓的上帝,不存在。
“唤醒他。”老修女神秘莫测地说,她那怪模怪样行为真叫人想起莱恩市里靠占卜、预言为生的占卜家们。
爱丽丝沉默不语,似乎也想看这老家伙有什么把戏、
地下室中一阵恶魔的低语自耳边传来,阴影随明灭的油灯左右飘摇,所有人的影子都微微颤抖起来,即便她们站在原地根本没动过。
老修女唱起古老、神秘的圣歌,围着死去的男人泼洒凋零的花瓣,花瓣落在鲜血中荡荡悠悠,她又撕下一张空白的纸张,用手指沾染着男人脑中喷涌的血,娴熟而又随意地画起一个难以理解的法阵。
这似乎是最后的步骤,她双手抱着逐渐丧失温度的男人的头颅,将那张画好的法阵塞进他鲜血直流的口中。
做完这一系列的举动后,老修女以提琴般悠远的腔调,似唱非唱的念起经文。
有完没完了?瑞奇正准备揍她时,忽然,油灯火焰的摇曳更为激烈。
男人身下的影子获得了生命,他在地下室里四处乱窜,撞到了瑞奇的影子,又飞上天花板,穿过书架,总而言之,他已经彻底地慌乱了。
“到这里来。”老修女拾起一个瓶子,“迈尔斯”的影子就被吸了进去,在里面犹如满满的一瓶墨汁。
老修女奸笑道:“这下他就能进入鬼城了,不过能否拯救他的妻女,还得看他的命运。”
爱丽丝不解道:“为什么我们不能直接下去?”
老修女摇头道:“那是死人的世界,只要你没有脱离人类的范畴,一旦进入就是任人宰割的家禽,如果你是活着的,进去就会被立刻发现,因为这是生命的对立面。”
老修女来到那口通往地下鬼城的井,将一根绳子拴在木桶上,又把“墨汁”放进去,像是捞水做饭的老人一样,木桶缓缓下降,进入那永无天日的火海。
半晌过后,老妇人将绳索紧紧拴在井旁的一根柱子,又找来一枚铜铃挂在上面。
“等到他大功告成,这个铃铛就会响,到时候再把他拉上来,如果天黑前回不来……他就永远都出不来了。”老修女说完,疲劳地躺在地下室的一角,她堆砌了一些柔软的材料,缓缓睡去。
“咱们要在这里等吗?”爱丽丝感到头痛,太多预料之外的情况发生了。
现在情况很复杂,委托人自杀了,但是又没完全死。
“我下去,你在外面守着。”瑞奇认真地说,她也来到那口井前。
“你疯了!这底下天知道有什么恐怖的东西,这可不是小打小闹了,而且你没听到那老修女说的吗?我们下去,必死无疑!”爱丽丝被她的话吓了一跳,连忙劝阻。
“她说的是:只要没有超越人类的范畴,下去之后任人宰割。”瑞奇淡定自若,她的长靴已经踏在井的边缘了,就要往下跳。
爱丽丝死命拉住她的手臂,怒喝道:“快回来!你怎么突然就开始发癫了?刚才还很稳定的啊!”
经过几番拉扯较量后,瑞奇郑重其事地说道:“我必须保护委托人,你是人类,所以无法进入,但我不同,我可是触手怪!”
她紧接着又说:“而且……我总有种特殊的感觉,这口井下面,有什么东西在吸引我,是我熟悉的,也是我陌生的,我迫不及待的想要下去,我猜测,这应该和我身世的秘密有关。”
爱丽丝仍旧死不松手,她继而用更加严厉的声音说道:“根据我数年来的神秘学领域从业经验,这有百分之九十九的可能性是幻觉!事实上很多的事物都是为了愚弄而存在的!”
“不,这种感觉不同。”瑞奇冷静、克制地说。
“有什么不同!这就是一口井,一座城,可能还有一只特别强大的怪物!”爱丽丝越发焦急,她发现自己快拉不住了。
“我闻到了,宿命的味道。”瑞奇那双褐眸像是在凝视远方,也像是在与古老记忆中的某位存在对视,不曾流露任何的情感。
她挣脱了束缚,纵身跃下这口通往死亡的井。
每下降一米,死亡的气息就越发浓郁,猩红烈火散发的灼热也就更加剧烈。
转眼瑞奇的身形便已经消失在了茫茫火海当中,从井口爱丽丝的眼中看去是多么的悲壮,多么的伟大。
她浑身冰冷,颤抖地移开视线,这从昨天起一件又一件的坏事令她的大脑乱作一团。
“我们不是来找脱离迷雾的办法吗?怎么……”爱丽丝无奈地叹气,事到如今她就只能坐在这幽暗的地下室里,同一位躺在地上的老修女静静等待友人的归来。
地下室的角落,老修女并没熟睡,她睁开眼眸,嘴角裂开一道口子,她的眼神中满是对世人的嘲弄,以及深深的愉悦。
她那张苍老的面孔因这一切而尽显欢快。
而那口通往火海的枯井传来的婴儿啼哭,又或许传来了来自恶龙的嘶吼。
再等一等……再等一等……就能听到他们的哭嚎了……老修女默默地想着。
这时,恐怕只有老修女明白,杰米的确在死前留下了一封信,但是关于“通天塔”与“鬼城”的事情则都是她后续补上的。
不忠于爱情的人,终将跌入地狱。
怀揣着期待,她沉沉地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