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你失望了，今夜无月，谁叫莱恩市污染这么严重的？”
“在我小时候可没有这样，那时候是圆溜溜的，我还用画笔在床单上画了下来，然后……”
“被揍了？”
“嗯……好几天都不能摸小狗。”
“你现在好像很轻松，能这么闲聊。”
“也没有吧，我都已经开始和脑子里的幻觉聊天了，这前几天还没有。”
“我是伟大的亵渎母神——瑞奇·弗莱尼，正通过‘契约术’构建的通道与你交流。”
“瑞奇？真的是你！”
“接下来我会将自己的身体投射过去。”
“……不，请不要过来。”
“为什么？不必担心外人会发现我，因为契约术的投影只有我们两人能看见。”
“我知道，但……”
“不管你遭遇了什么，现在我都是站在你这边的，请不要担心，母神大人会原谅你的~”
“抱歉，我唯独不想让你见到我现在的……丑态。”
“青春痘？”
“比那还要糟糕一百倍。”
“放心吧，你的母神大人什么大风大浪都见过，还去地狱抓过魔龙呢！超级大！比你的报社楼都大！”
“求你……不要过来，瑞奇，这是我仅剩的自尊……真的，真的……”
“这不公平！”
“怎么了？”
“少在这里装糊涂！你忘记了当初是怎么……是怎么……”
“害羞了？”
“换作是谁都会难以启齿吧！白天让我在报社工作，晚上还要被你当抱枕！陪你玩一些奇奇怪怪的玩意儿，这样的我在你面前我还有什么自尊吗？”
“抱歉……我只是一时兴起。”
“既如此，那么我也应当报复一下你了，别想逃避什么，这是由你开起的故事啊！”
“唉……”
伴随着哈伦卡娜无奈地叹息，契约纹章持续的散发光亮，自另一端的意识缓缓进入，在那光线的投射下，瑞奇·弗莱尼的身影整逐渐构建出来，细致到从头至脚与那边躺在地上被众教徒围观着呼呼大睡的酒红发少女完全一致。
获得部分感官的瑞奇从纷乱的意识中渐渐清醒，睁开双眼却依旧模糊，耳边响彻不停尖锐的鸣叫，一阵眩晕感过后，她才真正开始掌控这具飘忽不定的“身躯”，感官也复苏了。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又酸又臭的霉味，还夹杂着淡淡的血腥气；耳边听见了从外边传来的噪音，似乎来自于其他牢房仍不肯睡觉的囚犯；借着走廊中连串的瓦斯灯，狭窄逼仄的牢房内的一切得以显现——肮脏冰冷的地板，坚固的铁栅栏，不留隐私空间的排泄箱，打翻在地的饭碗，吊在上空故障的灯，以及……一片凝固的血迹。
而那银发少女就这么蜷缩在角落，身上满是污垢，发丝如此凌乱，破烂的囚服单薄而又粗糙，细白的手腕缠绕着沉重铁链，被拴在了铁栅栏上，她的双腿、双脚与脖颈就这么大片的露在外边，寒冷的空气下冻得通红。
她的眼睛不见了，被鲜血染红的纱布缠绕着半个脑袋，眼眶深深凹陷，皮肤是一种不健康的苍白。
瑞奇冰冷而颤抖的手掌放在胸前，试图安抚那颗传来剧痛的心脏，她能听到呼吸声加快了，但大脑一片空白，眼睛不知何时变得模糊起来，等到她回过神眨下眼睛，眼泪才从翻红的眼角落下。
她瞳孔收缩，后退半步，十分恐惧，即便她不明白为什么会害怕这个奄奄一息的人，心中弥漫着起不安与痛苦。
但很快，瑞奇就明白，她不害怕哈伦卡娜，她只是本能的害怕受伤的人。
“哈伦卡娜……”
瑞奇快步来到哈伦卡娜身边，轻轻用手抚摸着她冰冷、憔悴的脸颊，再也找不到一双美丽而又明亮的湛蓝眼眸，能听到她微弱的呼吸，她的身体伴随着这个节奏缓缓起伏。
她还活着。
本能的确认了这点后，瑞奇似乎松了口气，她的大脑一片空白，像是被冻成了冰块，她不知道该怎么做才能缓解哈伦卡娜的痛苦，也不知道事到如今还能再做些什么。
她就这么愣在原地，手足无措，也许这一刻，丧失冷静的她连眼前这个银发少女叫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瑞奇……你来了吗？”哈伦卡娜干瘪、苍白的嘴唇无力地说。
“你的眼睛……”瑞奇声音颤抖，克制住哭腔，眼泪从脸颊流过。
“不疼。”哈伦卡娜扯开一个微笑。
“我我……我该……怎么救你？”瑞奇越发剧烈的抽泣，让她说的话断断续续。
“我没事，这个局面都是因为我的失误才导致的，我不想牵扯进来更多的人，你和爱丽丝离开莱恩吧，对我来说这就是结局，这就是宿命。”哈伦卡娜抬起缠着铁链的手掌，好一会儿才摸到瑞奇的脸颊，颤抖着抹去了她眼角的泪水。
“你不要我了吗？”瑞奇抽泣着，她的泪水滴落在地上，孤独与无助涌上心头，这一刻仿佛世界都将她抛弃。
“我喜欢你，怎么会不要你呢？唉，我都说了不要你来的，结果现在你自己倒哭上了，经历这么多糟心事，我才更应该哭吧？好啦好啦……瑞奇，不许哭了。”
哈伦卡娜将瑞奇搂紧在虚弱的怀中，轻轻抚摸着那头酒红色的柔软发丝，感受到她随抽泣而抖动的娇小身体，散发着的淡淡幽香，可爱的吸鼻涕声，落在身上的眼泪。
她在这冰冷的监狱中找到了温暖。
“真想看看你现在的表情啊。”哈伦卡娜坏心地笑道，想象着瑞奇哭得眼角红红，手感很好的婴儿肥小脸吸着鼻涕，眼神中荡漾着委屈的模样。
“坏心眼……”瑞奇不服气地说道，尽管她现在被埋进哈伦卡娜的怀中，眼神落寞，眼角通红，鼻涕流淌了下来，也许不久会就到那件囚服上。
“多陪我一会儿吧。”哈伦卡娜将脸贴在瑞奇的头发上，她很舍不得松手，哪怕就这么点时间，哪怕就这么说说话，她也心满意足了，等会面对科尔斯特那个混账才更有精力。
“嗯……”瑞奇缓缓闭上了眼。
“两个人抱在一起，果然就没有那么冷了。”哈伦卡娜轻笑道。
寒冷而又危险的莱恩监狱，哈伦卡娜久违地感觉到了困意，她将额头靠在瑞奇的肩膀，闻到了一股安心的味道，感受到怀中散发温暖的酒红发少女，以及传来的细微鼾声。
她苦苦支撑，但大脑已经变得昏昏涨涨，似乎倒头便能睡着，终于她抵抗不住缓缓沉入了梦乡。
耳边隐隐约约听到：“哈伦卡娜，等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