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都援助的物资仍然没有踪迹,贝森港成千上万的难民正面临生死攸关的严峻问题。临时搭建的医院中,伤者们每日忍受着病痛的折磨,拥挤在狭窄、透风、呻吟不断的病房,医疗物资已经见底,很多人将会因此丧命。
除此之外,食物也逐渐成为了令贝森港市民焦头烂额的关键难题,经过前段时间的大战,整座城市进入了可怕的停滞期,近乎全部的设施都沦为了废墟。
正因此人们无暇顾及坟墓与安葬,遗体都排列在了一条无人光顾的街道,一眼望不到头。
凭借发达的海洋食品产业,一部分受伤较轻、或安然无恙的渔民自发的踏上了渔船,承载对世人的慈悲之情,不分昼夜地工作,湛蓝的海面上,一张张铺开的渔网,一艘艘摇曳的船只,为忍饥挨饿的贝森人提供了营养。
在断绝粮食的第三天,所有人围拢在一口铁锅前,因扑鼻而来的香气忍不住吞口水,男人们,女人们,都只是盛了一碗汤就灌下了肚,鱼肉被孩子们与伤者们瓜分的一干二净。
整座贝森港就如被文明世界遗弃的婴儿,外界的猜测种种,报道铺天盖地,来渲染这具有历史特殊意义的动荡之地,不同的立场,千篇一律的文章,都可归为两面颜色相近却又全然相反的旗帜。
这段时间的奥雷米亚王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要说最为著名的事件——两派聚集在神树广场,在那富有象征意义的神树雕像前发生了争执,又在短短两小时演变为了一场性质恶劣的暴乱事件。
视神树为信仰的民众们高呼弗罗斯特教皇之名,而与王国议会紧密联系、同卵同生的贵族们也不甘示弱,坚决支持卡萨骑士长的一切言论。
多年以后,弗罗斯特·布兰多教皇将会回想起站在高台上面对一众狂热信徒发表开战宣言的那个阴雨纷纷的下午。
信徒中藏着一个满心怨恨的男人,他从口袋中掏出燃烧瓶,狠狠扔向了他,刹那间,遭到失去理智的教徒们不留情地围殴。
伴随那个从台下飞来的自制燃烧瓶,王国内战就此拉开了序幕。
王国局势动荡,各方势力为求自保不得不选队站边,将大部分的资金投入在战争上,根据当时民众的回忆,那段时间的街上满是四处巡逻的士兵,每隔几天肩膀上的臂章就换一轮颜色。
豺狼猎豹之流使得这场战争的意义发生偏移,趁局势的混乱以谋取更大权力的事情也数不胜数。
某些富有特殊价值的地区,竟然在一天之内轮换了五六次的统治者,地上堆满了子弹头,满天回荡着枪鸣。
王国之剑向军队传输了对付教会超凡者的办法,以团队的形势作战,又为所有人配备上了特殊的子弹,加上人数的优势,很快就压制住了教会低中层战力。
而在王国之剑的底蕴与巨灵神的协助下,神树教会的高层也十不存一,双方交战的第十一天,弗罗斯特教皇带领着仅剩下的忠诚在几个城市周转,仰仗着游击战术来牵制议会的火力。
期间,民众反抗的情绪高涨,但也恐于那冰冷、呛人的黑枪口,只要大兵们站在街道上,就没有人敢敞开大门,也许,这称得上是王都最冷清的日子。
可即便如此,也少不了一队勇士,面对着重兵也毫不畏惧,走街串巷,敲锣打鼓,高举着神树之旗,高呼弗罗斯特之名,响亮的口号传音千里,结局则是在那天游行的街道上公开处刑。
弗罗斯特教皇接连躲过几次围剿,凭借着超凡者的本领与身边众忠臣的相助,至今没有落在卡萨骑士长的手上。
开战的第二十七天,在一间逼仄、闷热的地下室,弗罗斯特教皇徐徐展开一张王国地图,油腻的汗水缓缓滴落,烛火摇曳,笔尖唰唰,依次标记了敌人封锁的每一处地点,不多时一个令人绝望的包围圈被收入眼底。
一个跟随他十几年的年轻神父提议:“从地下走,去莱恩。”
不久之前莱恩市经历了一场彻底的洗牌,市长连续换了三任,如今被换上的似是奥雷米亚王室的忠臣杰克林·阿里斯,秩序局也因两月前的通缉犯团伙遭受到重创,短期内难以恢复,倘若能与那伙人搭上线,也就能大大提高这场战争的胜率。
那通缉团伙的领导者名为——哈伦卡娜·霍金顿。
弗罗斯特教皇对此没有底气,倘若王国之剑早就想到了这一点,将兵力推进至莱恩市埋伏,那一切都将功归一溃,但如今已是残局。
残局,唯险棋可破。
当神树教会余党向北方的莱恩市大转移时,卡萨骑士长受邀出席了贵族们的一场酒会,当众宣布这场战争即将结束,而他的名字将会成为历史上不可忽视的伟大一笔。
酒会中美人美酒美食样样俱全,这些达官贵人们欢声笑语地喝到了天亮,第二天,这些剩下的食物被仆人们通通扔了出去,引来一些因物价上涨、失业而难以负担生活的底层人,将这些粘有呕吐物、灰尘、却营养丰富的佳肴带回去,留给了消瘦的孩子。
开战的第三十天,胸前挂满荣誉勋章的卡萨骑士长在一台结构复杂、闪光刺眼的照相机前宣布:“我将对神树进行讨伐,亲手摘除这把悬在奥雷米亚王国头顶之上的尖刀。”
报纸刊登之后,民众纷纷上街,声势越发浩大,从一个人,到十个人,再一百人,如今成千上万的民众聚集在一起,抗议声从奥雷米亚中心地区一直传到了边境地带的小镇。
那天,奥雷米亚军队亲自下场以平息这场混乱,但仍无济于事,人们认为神树是上帝对人类的赏赐,一旦砍伐了神树,不仅是王国,世界都将遭受灾难。
卡萨骑士长从会议现场离开时,一个老妇人拦下了他的马车,愤愤不平地骂了他,而当天他就与军队的领导沟通,达成了一致的看法:
“谁抗议,谁流血。”
王都的每一个人都记得那天,民众聚集在一条长街游行抗议,目光尽头是一排排的士兵,耳边传来了可怕的脚步声,下一秒,伴随一名军官的下令,一杆杆漆黑的枪口指向了他们。
后来一个年老的亲历者回忆:“枪鸣响了三千九百二十一次……我记得无比的清晰……前排的人一个接一个的倒下,大家乱成了一锅粥,血淹没了我的脚腕,排水口不停冒泡……天黑了,我不敢出门,因为……城里街道,哭声满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