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援助物资不会来了。”
在半径为四米的帐篷中,梅罗尔坐在一张办公桌前,表情十分严肃,她叹了声气,将手中一叠报纸扔在了桌上。
自从内战爆发以后,她就一直留在了这座待重建的城镇,这些难民被抛弃了,急切需要一个领导者。
而伟大的奥雷米亚女王自然成为了唯一的人选。
“现在王国已经乱套了,没有人关心贝森港的难民,在局势不稳的情况下,都想着囤积物资,再说铁路封锁,水路不通,我们根本就孤立无援。”瑞奇裹在被子里,只露出一个脑袋。
”唉……贝森港有一万两千四百七十名幸存者,即便通过分配食物勉强养活了这些人,也不能让渔夫们继续连轴转下去,很多人都累倒了。“梅罗尔焦头烂额。
“梅罗尔,那些遗体是怎么处理的?我担心会……爆发瘟疫。”
“前段时间,贝森港的民众们自发的开辟了墓地,来安葬家人,那些堆积在道路上的遗体也第一时间进行了火化,那日的火焰闷热,气味古怪,黑烟漫天……亲眼见过后,我才意识到纸面上的伤亡数字究竟有多么可怕。”
“冬天快到了。”瑞奇平淡地说着一个事实。
“必须尽快解决食物和住所的问题了,目前的问题在于,难民们大多是伤者,大规模的迁移压根没有办法实现,更何况国内局势动荡,没有地方会接受我们……”梅罗尔这几天一直在尝试与外界联系,但得到的几乎都是拒绝。
“放心,贝森港不会被他们放弃,这里曾经是重要的经济脉络,也许,真正的原因在于我们两人。”瑞奇想到了一种可能性。
“我们?”梅罗尔疑惑。
“卡萨骑士长与巨灵神都是被我们击败的,也因此在外界眼中,你和我都是神树教会一派,或者自成一派,这座海港的地理位置特殊,这么久都没有军队接管,过于反常,可能是在提防我们。”瑞奇说了自己的看法。
“我开始担心,卡萨那家伙又在琢磨什么了,看来得做好应对冲突的准备。”梅罗尔蹙起了眉头。
“梅罗尔,我很早就想问了,你到底有什么打算?其实我们可以直接把贝森港让出去,让王国议会接手。”
“你应该还没了解到前天发生的事情吧?那些一心升官、卖弄权力、血洗民众的家伙是没办法拯救贝森港的,局势平稳以前,我们还不能离开,至少现在不行。”
“你变了好多,我一直以为你是个杀人作乐的混账。”瑞奇微微长大嘴巴,打了一个哈欠。
“抱歉……让你误解了,我也是现在才意识到,这些年我一直都活在仇恨中,失去了冷静、理性的目光,违背了父王对我的期望。”梅罗尔认真地说。
“你终于找回了自己……对了,关于难民我倒有一个方法可以处理,不仅可以解决食物、住所的问题,还能一举扩张我们的势力,成为动荡局势中的一根定海神针。”被窝中披头散发的瑞奇,语调慵懒地说。
“是什么办法?”梅罗尔激动地问。
贝森港,临时医院,弥漫浓烈消毒水气味的走廊,躺了很多麻木的伤者,有的终生残疾,有的病痛缠身,有的无奈而又悲伤地陪伴着命不久矣的家人。
这时,铁骨铮铮的女仆莱斯利徒手抱起灌满了液体的木桶,踏入了这座充满了呻吟与哭泣的悲伤之地,伴随“噗通”一声,木桶被放在了地上。
一双双疲劳、布满血丝的双眼投来疑惑的视线,但这位女仆小姐大家都不陌生,因为她经常会来医院帮忙做一些苦力活。
“莱斯利小姐,您又要来帮忙照顾病人了吗?其实,现在医院的人手足够,病人的家属也都愿意多做些事情。”声音沙哑的男医生走来,他的眼镜上沾满了沙尘,而他似乎并未发现这点。
“克林顿医生,不必为我担心啦,这次的情况大大的不同,女王陛下要我把这桶搬到医院,说这是包治百病的特殊药剂,要我给大家分配下去,保证每个人都能喝上一杯!”莱斯利擦了下汗水,她阳光的笑容在这座阴霾笼罩的地方格外耀眼,为心中阴沉的人们带来一份光热。
“唉……女王陛下的心意我能明白,但以目前的医学水平是不可能达到的,那种药剂是小说里才会有的,她是想要……给我们带来一份对未来的期许吗?”克林顿医生靠在莱斯利耳边,悄声说道。
“哈哈哈,克林顿先生,医学什么的,咱可不懂,但我知道女王陛下是一个真诚的人,她从来不会说谎!记得那天,我们出去闲逛,她说要给一个欺凌妇女的家伙一点教训,结果就真的上去扇了一巴掌!”莱斯利爽朗地说。
“这是女王陛下的魅力所在呢。”克林顿抽了下眉头,他曾以为女王是一位优雅的淑女,没想到她还潜藏着这么刚烈的正义之心。
“我很崇拜她,所以一直锻炼身体,希望有天能够变得和她一样强壮,嘿嘿,也找一个软软的酒红发美少女当老婆……”莱斯利说到此处,突然后颈一凉。
梅罗尔·奥雷米娅女王的光辉形象险些因为她的三言两语崩塌。
“请问,这到底是什么东西?”克林顿医生本着严谨负责的态度,追问到底。
“我也不知道。”莱斯利说着,“啵儿”的一声,拔开了木头塞紧的盖子,装满了一种粘稠而又刺鼻的黑色液体。
“这……这能喝吗?”她直言不讳。
“给我几天,做下化验。”克林杰顿表情严肃,他从医数十年,从未见过这种药剂,倘若说是毒药或是某种化学废料也许就能解释的通了,但这可是女王陛下吩咐仆人送来的。
一个可怕的猜测从他的心中出现——难道女王陛下是想早些结束伤者的痛苦?
克林顿想到这,眼角泛红,他向着莱斯利鞠躬,声音颤抖地说:“请你转告女王陛下,再给我们一些时间,我还不能放弃他们……这些可都是一条条鲜活地生命啊!”
莱斯利女仆愣了一下,也渐渐地明白了女王的意思,她顿时浑身发冷,低头说:“嗯……我再回去劝劝她!”
“医生……放我走吧……”这时一个蜷缩在墙角的小男孩平静地说,他在漫天砸下的火石中失去了家人,双腿也被迫截肢,脸上布满了灰尘。
“埃里克,不要这么说,我向你发誓,我向上帝发誓!我会治好你的!”克林顿医生眼含热泪,一把抱住这个残疾的男孩。
“医生,还有很多人需要你的双手,请不要为我浪费资源了,我没有活下去的意义了,感谢你,我真的很感激你,请让我离开吧……”小男孩说。
“……”克林顿沉默不语,面对小男孩的乞求,他不知所措。
“莱斯利姐姐……给我盛一碗吧,我活着太痛苦了,我想念我的母亲,火化的那天我由于双腿和恶化病情都没办法去见她最后一面。”小男孩以一种可怕、冷静的口吻说。
望着被纱布层层包裹的断肢,莱斯利犹豫不决,她的眼眶盈满了泪水,最终咬紧了嘴唇,用木杯舀了一碗黑水。
“你要干什么!”克林顿医生怒吼,阻拦在莱斯利身前。
“医生……请尊重我的选择吧……我好累,很久很久都没合上眼了。”小男孩有气无力地说。
“埃里克……你……”克林顿医生愣了两秒,用手捂住了额头,这声长叹中包含了无数的无奈,这座医院每天都有人死去,每天,每天。
“克林顿医生,你是见过最善良的人,谢谢你。”埃里克捧起木杯,一股刺鼻的味道扑面而来,令他的眼睛往外冒水,渐渐地身体也抽泣起来。
他毫不犹豫地一饮而尽。
一阵令人窒息的寂静中,所有人默默闭上了双眼,双手合十,为这个勇敢而又可怜的男孩祷告。
克林顿在胸前画十字,迟迟不肯睁开双眼,他不敢去面对那个冰冷的事实,可还有很多人在等待他呢,如今,他是这所临时医院中仅剩的医生之一,是所有人的期望,无论如何都不可逃避。
于是,他睁开了双眼,与所有此时此刻望着那个男孩的人一样,露出了这辈子都没有过的惊愕表情。
“你的腿……长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