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雷米亚王国,贝森港东部的大森林,长年来寥无人迹,野兽漫山遍野,由于高山的阻断,这里近乎于外界隔绝。
但在一个有些清冷的早晨,森林的边缘地带,临近湖泊,树丛微动,一杆漆黑的枪口缓缓探了出来,对准一头正在进食的野鹿。
这头野鹿毛发顺滑,在阳光下亮闪闪,它也许会是一张崭新的地毯,也许会是一件温暖舒适的毛衣,亦或是酒馆里酩酊大醉、与美人共舞的美妙夜晚。
不论是什么,这头野鹿都价值非凡。
猎人瞄准了野鹿的要害,尽可能的防止这张皮料被烧伤或因垂死挣扎而损坏,他呼吸减缓,心中没有半分犹豫,掐准了时机,手指扣动扳机。
“砰!”枪声撕裂了森林的宁静,惊飞驻足在树杈上的鸟儿,伴随两声短促的哀嚎,野鹿被一击毙命。
这时候,猎人的长靴从树丛中踏了出来,他扎着马尾,一双蛇眼,小麦色的肌肤,身材高大,穿着厚重、脏乱的大衣,那杆猎枪发烫的枪口仍有一股浓浓火药味,柄部镶嵌着他的名字:夏尔·尼柯夫。
夏尔脱下了手套,用手掌感受着余温未散的皮毛,不禁咋舌赞叹:“好料,好料啊。”
他拎起这头百斤的野鹿,背在了宽大、结实的肩膀上,闻着野鹿身上的气味,怀揣着丰收的喜悦,在森林中以丰富的经验辨别方向,走了大约三十分钟,一座林中小屋映入眼帘。
夏尔将这头扔在了地上,门外看家的猎犬凯莉兴奋地叫嚷,他大笑两声,用刀砍下来一块肉扔过去,紧接着手法娴熟地肢解,很快,一张完整而又舒适的皮毛被撕了下来,剩下血淋淋的骨肉则会让他饱餐一顿。
他将鹿皮绽开,晾在一边,等到入城,就去找个出价阔绰的家伙,换一顿酒钱。
到了深夜,小屋的烟囱冒着白烟,烧红的铁炉,一口大锅,放满了肉块,汤汁沸腾,夏尔不懂厨艺,调味料仅有一些盐,和许久前的集市上买的胡椒。
他和猎犬凯莉都静静等待着美味上桌。
“咚咚!”毫无预兆的敲门声响起。
窗外是一片如海底般深不见底的黑暗,玻璃上凝结了水珠,缓缓向下流淌。
如今已是半夜,又是深山老林,他更没有什么会登门拜访的朋友,所以不可能会有人敲门。
夏尔心中感到一阵不安,他认为是自己听错了,将注意力转移到了冒气的锅炉上。
“咚咚!”敲门声再次响了,耳边传来一阵婴儿啼哭般的呜咽,狂风从缝隙窜进屋里。
“什么人!?”他有些紧张地问道。
夏尔喉咙蠕动,蹙起眉头,他缓缓站了起来,从墙上的支架取下猎枪,手中摸着家伙,底气也足了不少。
猎犬凯莉也警惕起来,对着门外犬吠两声,紧紧跟在夏尔的后边。
他缓步靠近那扇单薄的木门,将耳朵轻轻贴在上边,能够听到门外树叶的沙沙响动。
“咚咚!”令人感到惊悚的敲门声再次响起,夏尔呼吸加速,他猛地推门,举起猎枪。
然而,空无一人。
只有远处耸入高天的巨树与一片没有边际的森林,一股寒风袭来,传来簌簌响动,屋内摇曳的灯火透过门扉,成为了这片茫茫天地唯一的光源。
“是风……我多疑了。”夏尔松懈了一口气,这才意识到自己浑身的冷汗。
伴随“吱呀”一声,门又合上,他闻到了锅中飘散出来的肉香味,呵呵笑道:“凯莉,你也等的着急了吧?快来尝尝肉,这回竟然这么香!”
他快步来到锅炉前,迫不及待地掀开锅盖。
只见被肢解的猎犬在汤中起起伏伏,内脏与血肉半生不熟,皮毛沾满了血迹,两个凄惨的眼珠漂浮在水面,头颅沉入了底部。
夏尔闻着这股香味,忍不住舔了下嘴唇,捞出了这些大肉块,放进了一个大盆,他抱着盆笑眯眯地走了出来。
“凯莉,肉好了,快来尝尝我的手艺。”夏尔对着坐在一边的野鹿说。
他从锅中用手捡出一块骨头,吹了两声口哨,丢到了地上,野鹿闻声,快步上前,疯狂地啃食起来。
望着锅中的大肉,夏尔留下了口水,他将有股血腥味的狗皮扔了去,大口撕咬着一块半生不熟的肉。
“口感劲道,看来我的手艺又有长进了。”夏尔咀嚼着生肉,满嘴流血,将这肉块吞下了肚。
他就这么双手捧着骨肉,像是一头饥饿已久的雄狮,贪婪而又激烈地进食,他从未这般饥饿过,因此连吃相都顾不得了。
没过多久,他就酒足饭饱,吃尽了这一大盆的肉,用袖口擦嘴,留下了一片血污。
回过神来,夏尔心满意足,缓缓站起了身,轻轻抚摸了两下鹿头,又丢给他两块骨头。
野鹿抱起狗的头颅,用牙齿咬碎了那坚固的头骨,咕咚喝下粘稠的浆液。
“凯莉,慢点吃,没人和你抢的。”夏尔对野鹿说,在他的瞳孔中倒映着一个被煮熟、器官与皮肉混乱拼接而成的鹿脸。
随即,夏尔拖着疲劳的身躯,吹熄了烛火,熄灭了锅炉,回到了床铺上,透过窗户,望着那被阴云遮蔽的皎洁明月,静静地进入了梦乡。
第二日,安静而又祥和的午后,阳光透过了窗户,将温暖洒了进来,这座深林中的木屋,炊烟袅袅,肉香四溢,散发着浓浓的烟火气。
夏尔被肢解在一张长桌上,如同他生前肢解那头野鹿一般,陈列在一个个盘子中,他那张小麦色的皮囊也在晾晒中变得柔软。
此时他入梦的床铺沾满了血迹,成为了解刨台,而那头通体煮熟、拼接而成的鹿脸人正往锅炉中添柴。
它将一颗尚未从梦乡中醒来的头颅扔进了烧沸的锅中,盖上了锅盖,一股令人作呕的气味弥漫在整个房间中。
鹿脸人握着刀,如饥似渴地念叨着:“食物……食物……我需要食物……更多的食物……”
当它狼吞虎咽地吃掉了夏尔以后,一股更为庞大、难以克制的空洞感充斥在煮熟的胃袋。
终于,它踏出门,向着森林之外,海岸边的贝森港前进。
那里,有食物的香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