贝森港交战激烈,神树的根茎摧毁了沿途的一切,向着这座伤痕累累的城市逼近。
逃难的车队从港口向尚未被神树侵蚀的地区转移。作为孤儿们的唯一监护人,克林顿医生将护送这些被战火所伤的孩子们。
“轰隆——!”
雷鸣般的巨响在天地之间回荡,一道道窜天的火焰染红了天空,在步入冬日的贝森港变成了炽热的火炉。
克林顿医生给一个头晕、眼花的孩子喝了些水,在车厢中安顿了下来,又为他轻轻盖上一条羊毛毯。
灾厄的降临牵动了这些孩子们心灵上的疮疤,那天他们失去了家人,失去了孩童应有的天真与开朗,如今,那疼痛的回忆正一步步折磨着每一个人的灵魂。
望着这一张张惊恐而又稚嫩的脸颊,克林顿医生微不可见的流下了眼泪,他调整了情绪,抬起手腕,看了一眼表针的指向。
“该出发了。”
逃难的车队向王国北部行进,根据领头的男人所言,不分昼夜地赶路就可在12小时内进入莱恩市,那里尚未被神树所侵占。
但克林顿医生对此并不乐观,倘若神树复苏,重回世界之主的王座,也就意味着世界上没有一处安全的地带,现在的举动不过是拖延人类灭亡的时间罢了。
他在队伍前端的车厢中,怀中菲尔的眼角发红,正害怕地浑身发抖,他用粗糙的手掌温柔地抚摸着女孩的额头。
这个可怜的孩子曾亲眼目睹自己的父母在绝望的挣扎中死去。
她也是孤儿院中心灵伤痛最为剧烈的一个人。
克林顿医生对此深感无力,他似乎提供不了半分的力量,来帮助这个女孩度过难关。
世界上唯有一种药物可以治愈战火所留下的伤病——和平。
但对于一个医生来说,他却无能为力,单凭借他一人,又怎么可能结束的了战争?那些灾厄生命也没有所谓的人道主义精神,不论老少男女,都会成为脚下亡魂。
车厢的颠簸中,大家保持着沉默,孩子们拥挤在一起,脸上都是难过与害怕的神情。
克林顿医生对大家说:“我们的骷髅大军不会输,这可是女王陛下亲自训练的。”
他的话语没能给大家带来自信,因为战争的局势一眼便知,骷髅鬼士仅仅是在苦撑,敌人的进攻过于迅猛且源源不断……
“埃里克……他会没事儿吗?”角落中的一个男孩问道,他是埃里克的朋友。
“我相信,他会没事的。”克林顿医生说了一个连他自己都无法相信的谎言,他感到十分的空虚,开口时眼神不自觉的撇到一边。
“快看,那是一座木屋!”一个女孩说道。
透过车厢的窗子,克林顿望见在森林的之外不远处,有座木屋静静守候。
“也许……还有人没有撤离呢,你们在这等着,我过去看看。”克林顿说罢,掀开了帘子,从马车上跳了下去。
来到那座木屋前,他注意到了地上散落的各种器具,从种种迹象来判断,长年隐居在此的是一个猎人。
他敲响了门,对内喊道:“有人在吗?我们是逃难的车队,现在贝森港遇到了灾厄,请和我一起撤离吧!”
无人应答。
他再次敲响了门,由于喝下了黑魔药的缘故,他有时候会无法控制力度,出乎意料的将门敲开了。
一股刺鼻的血腥味弥漫而来,克林顿医生辨别到,这是尸体腐烂的气味,经过了许久,与这栋木屋融为了一体。
而在这时候,他听见里面的房间传来了动静。
有人在里面!
克林顿迈开了步伐,紧张地跑了进去,透过门外微弱的光线,他瞪大了眼眸,不敢相信地说:
“瑞奇小姐?”
昏暗的房间,酒红发少女被铁链束缚在了角落,身上衣物残破不堪,连基本的遮羞都无法做到,她有被虐待过的痕迹,眼神如死了一般。
她那干瘪的嘴唇虚弱地说:“克林顿先生……你怎么来了?”
克林顿愣了大约十秒,他连忙上前确认着瑞奇身上的伤口,紧接着他在一边的床上发现了各式各样的刑具。
“到底,发生了什么?”他嗓音颤抖地说。
瑞奇苍白如纸的脸颊撑起了一抹笑容:“如你所见,我已经一无所有了……”
透过她那双空洞而又深邃的双眼,克林顿仿佛直视到了那寒冰中的孤独灵魂。
“我的哥哥死了……”
“那是我唯一的家人……”
“他觉得自己欺骗了我,实际上,是我们在相互欺骗……我们都渴望家人。”
她的声音如涓涓细流,平静地流淌。
“是谁……是谁把你……”克林顿医生既是心疼又是愤恨地问道。
“莱斯利……她被一个魔鬼剥夺了身体……我想救她……但代价是我自己。”瑞奇犹豫地说。
克林顿医生闻言沉默,他的眼神中陷入了无尽的哀伤,他紧接着说道:“走吧……瑞奇,和我们走吧,我带你去安全的地方。”
“不,医生,我还不能走,莱斯利现在还在那个家伙的手上。”瑞奇无奈地说。
克林顿捏碎了缠绕在她手腕上的铁链,失去了支撑,她虚弱的身体顷刻间倒地不起。
他轻轻蹲了下来,搀扶着瑞奇,劝导道:“莱斯利我去拯救,你现在得和我们一块逃难!”
但瑞奇的双腿无力行走,她艰难地说道:“克林顿先生……我已经不想再回去了。”
克林顿愣在了原地,他缓缓转过头,望着这个面如死灰的少女。
“你……说什么?”
“我回不去了……我讨厌自己,更讨厌这具卑贱的身体,面对别人的凌辱时……为什么……为什么……我会感到兴奋呢?也许,我是一个天生的奴隶……”
克林顿医生仿佛见到鲜血滴落在洁白的花瓣,他因少女冰冷而又可怕的口吻而窒息。
他沉默良久才激动地说:“你是一个特别的人,在天真的年纪就拥有了别人穷尽一生都无法获得的力量。你背负了太多沉重的东西,为此甚至不惜自我牺牲……但你不过是一个十七八岁的孩子!”
“孩子,和我们走吧,我来保护你。”
克林顿医生将瑞奇搂在怀中,抚慰着这个天真而又坚强的女孩,渐渐他感受到这虚弱不堪的身躯抽泣。
那天,她哭得像个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