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谧的氛围蕴含杀机,在神树诡异的举动过后,似有一柄尖刀抵在瑞奇的心脉,她只能强作冷静,压抑着内心的不安。
她警惕地打量着不远处沉默的神树,光线从阳台投射进来,为那碧绿长发铺上一层金灿灿的头饰。
而在这时,耳边一阵突兀、尖锐的噪音扰动了心神,瑞奇尚未分辨出这噪音的来源,就被站在身边两眼凹陷、身材高大的巨灵神搂住腰部,紧接着双脚离地,手臂也垂了下来。
尚未来得及发问,她就在一声“轰隆”巨响当中破窗而出。玻璃碴纷飞如雪,在阳光下闪闪发光,但她没有心思去欣赏这难得一见的景象,因为……这是五楼啊!
值得庆幸的是巨灵神颇有跳楼的经验,粗壮的双腿稳稳地落在了地上,只是将有些恐高的触手怪小姐吓个半死。
巨灵神没有耽搁,拎着瑞奇快步离开,在三秒钟后,身后的楼房如同坍塌的积木,掀起了一阵呛人的沙暴,顷刻化成了废墟。
如果没有离开的话……我们恐怕就会被埋在里面了,瑞奇心有余悸地想。
“这只是开始,接下来的进攻会更加猛烈。”巨灵神提醒。
“她是怎么做到的?这里明明是我的世界。”剧烈的晃动下,瑞奇发问。
“谁知道呢,也许是借助另一个世界的力量强行介入了!不过,她大概只能一些细微的调整,还得遵循这个世界的规则。”巨灵神只有一个猜测。
两人来到了十字路口,斑马线上行人匆匆,一辆辆汽车静静等待着。
瑞奇与巨灵神快步穿越。
下一秒,刺耳的轮胎摩擦声与疯狂的喇叭声骤然响起,司机踩住刹车却反而使车速更快,惊恐脸庞下,车辆以恐怖的速度撞了过来。
尽管失去了真神的层次,但作为一个人,巨灵神的感官也不算弱,反应能力与身体机能都算得上一流。
在他的行动下,瑞奇像是一个挂在身上的皮包,十分轻便,面对突如其来的攻击,在千钧一发之际躲闪,保住了小命。
可旋即,更多的车失去了控制,向这里冲了过来,几乎封锁了全部的躲避路线,不远处,神树饶有兴趣地望着这一幕,手中还抓着一个煎饼果子,似乎一切都在她的掌控下。
“老大!我们来了!”喇叭响起,一辆如钢铁巨兽般的越野车撞开了袭来的轿车。厚重的车门敞开,都是从精神病院逃出的病人,曾在厕所中与巨灵神讨论过“越狱”的大事儿,这一次也是他们的计划。
现在,这些人身穿精神病服,带着滑稽的墨镜,半小时前从附近偷了一辆好车,享受着兜风的快感,显然没有意识到这次问题的严重性。
“哈哈,不愧是我巨灵神的信徒!”说着,巨灵神将瑞奇扔上了后排,引擎发动时仿佛野兽的嘶吼,他将油门踩到底,冲破了重重阻碍。
在神树的注视下,这一车子精神病,无视交通规则,向着道路的尽头飞驰而去。
她则不慌不忙地将煎饼果子的纸袋扔进垃圾桶,轻轻擦拭着嘴角的油光,闭上了左眼,纤细的手掌“捏”住了视线尽头的钢铁巨兽。
“你们跑不掉的。”
莱恩市,东部边境。
身披重铠的炼狱魔龙挥动巨翼翱翔在阴霾弥漫的天空,在它的龙脊上站着十分狼狈的三人。
望着齐柏林飞艇燃烧殆尽的残骸,哈伦卡娜心有余悸地擦去了脸颊上沾染的灰尘。危及生命之际,她发动了家族秘术,召唤相距甚远的契约之物,这才保住了性命。
弗罗斯特教皇的眼神凝重,喘息急促,在与骑士团一战中留下的伤病尚未恢复,倘若没有哈伦卡娜的相救,他将连尸骨都不复存在。
洛伦佐先生却一副饶有趣味的表情,他并非一个严肃的人,即便成千上万的灾厄生命封锁了莱恩市,即便刚刚与死神擦肩而过,即便这场战争的胜算渺茫,他也能保持着松驰感,呵呵笑道:
“这些灾厄生命之中,恐怕也有像我们一样的领导者吧?偷袭估计也是它的注意。”
哈伦卡娜将视线投射向远处密密麻麻的灾厄大军,突然感到一阵寒冷,那是属于捕食者的,在原始的时代,祖先们也曾在森林中遭遇过的注视!
她在摇摆的思绪中渐渐站稳,看到了高悬在灾厄大军之上的半张人脸,它如此巨大,与阴霾融为一体,脸颊由坚硬的骨头组成,以半神之姿,俯视众生。
“那是我们的敌人……”哈伦卡娜的声音没有起伏。
这份平静并不来自于她的勇敢,而是一种对现实理性的看待。
“不愧是我的主人!哈伦卡娜小姐,你见到半神级别的灾厄都没有分毫恐惧,这才是领袖的气概!我炼狱魔龙愿意拼尽这条老命,也要痛痛快快地打一场!!”炼狱魔龙的狂傲气焰不见降温。
但与平日里的吵闹聒噪不同,这一刻反而给予了哈伦卡娜一份底气,她这时候才意识到,面对这怪物任何人都毫无胜算,使出浑身解数仅仅只能够拖延时间——不过,这就足够了。
莱恩战场上军队完成了集结。
卡维尔神父化作巨人如雕像般伫立在军队的前端。
爱丽丝与雷杰在帐篷中向各作战部队的队长分配任务。
格蕾站在一柄黑色巨剑上,眼神中失去了往日的优柔寡断。
战争要开始了。
不……战争从未停止。
哈伦卡娜耳边响起了尖锐的鸣叫,她感受着自己的呼吸,默念心脏跳动的次数,全身的毛孔散发冰冷的寒气,眼睛又痛又痒……
我在紧张吗?
因为这是决定人类历史的关键节点?
还是因为……危难关头却让我这样平庸的人成为了领导者而自感愧疚?
有只手掌拍在了她的肩膀上。
猛地回头,却没有任何人。
哈伦卡娜从精神的恍惚中回过神来,她攥紧了脖颈上的纹章,微笑起来。
“哈伦卡娜小姐,请您下令。”
“人类已经做好了最后一声枪鸣的准备。”
夕阳的余晖洒下,哈伦卡娜银灰的发丝飘动,她踏上炼狱魔龙的头,拔出腰间短刃,将散乱的头发束在一起,伴随清脆而利落的一声,她割断了长发。
她高举起手中一捆长发,对严阵以待的军队喊道:
“先生们,女士们,现在可顾不得曾经的风雅了,我们已无论可退!”
“文明延续与人类存亡的旗帜如今落在了我们手上!我们必须拯救身后难民区的家人与朋友,他们大多都是老人与孩童!”
“踏入战场的人们啊,放下对生命的渴望,让愤怒成为我们的勇敢!让思念化作战斗下去的意义!将疼痛与恐惧通通留给敌人!”
“这是最后的斗争!我们誓死要从灾厄的侵略下夺回我们的故乡!”
“向着死亡咆哮吧!勇士们!”
银丝漫天散落,枪鸣此起彼伏。
厮杀,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