凛冽的寒风夹杂着冰雪，名为冬的季节拥抱着不死村庄。十二月份，天气正是最叫人身体发硬的时候。
周粥搓着僵直的手指，想让它们灵活起来。临殷一脚深一脚浅地走在前面探路，因为村庄偏僻，雪又下的猛烈，导致道路被封，两人只好下车徒步剩下的路程。
“亲爱的，还有多远啊？”
周粥对这次行程还是有些不满的，毕竟男友临殷曾和她描述过春天的不死村庄，这使她对爱人神秘又美好的故乡产生了极大的兴趣，而男友也答应过她，要在春天带她回来看望自己的父母。只不过昨天，临殷接到母亲的电话，内容是关于他病重的妹妹。
“抱歉，粥粥，让你困扰了，还有大概十分钟就到了，冷坏了吧，手给我，我牵着你走会不会好些？”
周粥对爱人的体贴一向没脾气，掌心湿热的感觉让她不再烦躁，据县里给临殷妹妹看病的医生说，她很难熬过这个冬天，所以临殷才将日程提前。
冬天的夜总是很着急，等他们到家门口时，天已经黑了。临殷的父母似乎等了很久，在院子里不停地张望。
“爸，妈，这是周粥，我们回来了。”
他们脸色并不算好，看到儿子才露出劳累许久后终于能放松的表情。
狭小的屋子里灯光昏暗，每个人说话都小心翼翼，那腐朽木头混着雨露沾染的草腥味，轻而易举就钻进了周粥的鼻腔，她难耐地打了个哈气。
“临潼睡了？”
“现在是睡着了，之前疼的都合不上眼，一直喊疼……你带着小周回来都累了吧，快休息去吧，明天再看你妹妹。”
临殷点点头，带周粥去了主卧，他父母要在临潼的房间打地铺，方便照顾。
周粥躺在有点硬的床铺上，尽管她小时候有认床的小毛病，但被子上淡淡的洗衣液的味道还是让她的眼皮开始打架。
公鸡打鸣时，临殷早已起床，并将早饭端进了房间。
“你妹妹还好吗？”
周粥一边小口喝粥一边试探地问男友。
“不太好，能用的药都用了，身体还是恢复的不如意……你要见见她吗？她对自己未来的嫂嫂挺好奇的。”
周粥心里酸涩，答应下来，简单的洗漱后便到临潼的房间去。
“潼潼，你心心念念的嫂嫂来看你了。”
床上的女孩似乎很想转动脖子，艰难地动了动手指，周粥立马上前，尽量将自己的面容展现给她看。
“嫂嫂好漂亮……”
周粥红润的脸颊映衬在临潼有些突出的眼球上，她想笑，结果才扯了两下嘴角就开始止不住地咳嗽，连口水都控制不住地顺着下巴流到了被褥上，有些还溅到了周粥的袖口上。临潼的父母听到声音就立刻冲进来，像是应激，余光瞥到湿漉的被料和周粥的袖子，脸上尴尬又心疼的表情十分不自然。
“不好意思啊小周，潼潼她……阿殷，快带小周去院子里看看，我和你爸刚铲过雪，外头还有热的牛奶，你给小周也倒一杯……”
话还没说完，临潼又开始剧烈咳嗽，她紧紧攥着母亲胸前的衣料，声音微弱，说她也想喝牛奶，母亲帮她顺背，轻轻回答好。
临殷带着周粥到院子里，银白的世界会让人的情绪平稳，她拧了拧袖口，斟酌着开口。
“妹妹的病……真的治不好吗？”
临殷摸摸通红的鼻尖，说办法总比问题多，但其实他知道，没可能的，除非有神明。
不死村庄的夜有一个特点，那就是月亮，永远高挂在无云的星空上。
“今晚的月亮好耀眼啊……”
“耀眼不应该是用来形容太阳的吗？”
“形容词而已，用来形容什么不一样？”
安静了一会，周粥又没缘由地问临殷，为什么这个村庄叫不死村庄。
“怎么想知道这个？”
“我想多了解一下你的故乡嘛。”
周粥察觉到临殷的情绪低落，便想找些话题，正巧她对村庄名字好奇，就问了。
“其实我不太信的，但当个故事听也没什么，以前家家户户的小孩都会听老一辈讲故事，耳熟心烂的一个就是不死鸟的传说，听闻它住在距离太阳落山方向最近的森林深处，是作为村庄守护神被供奉的存在，以前的冬季，都会有村民将果酒和馅饼送入森林，目的是让不死鸟保佑明年春天的播种顺利进行。”
“那现在怎么没有了呢？”
“笨蛋，现在都是什么年代了，哪还有人会相信什么保护神的存在了，人们吃饱穿暖了，信仰也就随着粮食袋子的膨胀而被遗忘。”
“可我们现在不就需要神明的帮助了吗？临潼她……不就需要神明的帮助了吗？”
月光渗透窗户，即使是黑夜，周粥认真的神色也可以清楚的看见。
临殷有些失神，反应过来，“噗嗤” 笑出了声。
“你还真信？”
“我信，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临殷正色，凑到周粥耳边，压低声音。
“可不死鸟才不会接触你这种笨蛋。”
以为他会说出什么办法的周粥狠锤了一下临殷的后背。
“好了好了，快睡吧！再折腾明天可起不来了。”
临殷是真的困了，没一会就打起了轻微的鼾声。可周粥却辗转反侧，怎么都无法入睡，直到天光微亮，才迷迷糊糊睡过去。
周粥是被咳嗽声吵醒的，她爬起来赶到临潼的房间，对方呼吸粗重，简直就是一个破旧的风箱，口中断断续续说着，水，水。
周粥赶忙去拿水，托着临潼的下颚一点一点喂进去。
“嫂嫂，我不想死……”
临潼似乎比第一次见更瘦了，她重复诉说着对生的渴望，对与她同龄却能在外面奔跑玩耍孩童的羡慕。
“潼潼……”
周粥的喉咙干涩，犹豫着，终于还是开口。
“潼潼不会死的，我听你哥哥说了，不死鸟是村庄的保护神，它会保护潼潼的。”
“我是十三岁，不是三岁啊嫂嫂……”
周粥掩饰地笑笑，问临潼知不知道不死鸟的传说。
“爷爷还在时，我听爷爷讲过……可嫂嫂，哪怕是神明，也不会轻易帮助人类的。”
临潼像是想到了什么，突然问周粥哥哥有没有和她讲不死鸟的另一个传说。看到周粥迷茫的样子，临潼就知道，自己的哥哥还没说。
“嫂嫂可能不会信的，不死鸟的传闻都那么虚假，衍生出的就更让人难以相信了。“
“你说说，当个故事听，就当解闷了。“
周粥是真的对不死鸟的故事感到新奇，临潼舔了舔皲裂的嘴唇，讲起了不死鸟的来源。
“据说不死鸟原本只是森林深处一直普通的鸟，有一天，农户的女儿在和同伴玩耍时走失了，大半个村子的人都没有找到，最后在天黑前，那孩子自己回了家，父母询问，才知道女孩是遇到了一只鸟，是那只鸟给她指引了回家的路，尽管不大相信，可女孩的父母为报答找回女儿的恩情，就拿些食物送进森林，大概是吃了人类的食物，鸟渐渐通了人性，才诞生了不死鸟，同时，不死鸟为了感谢人类的供奉，就会保佑春季风调雨顺，农民收成有保证……不过，那家农户的女儿却在春天来临时去世了，她的父母悲痛，可没过几天，两人就又恢复了精神，说在森林看到了自己的女儿，他们的女儿后背上长出了艳丽的翅膀，那分明就是鸟才有的羽翼，所以就有人猜测，见到不死鸟的人最终会成为下一任不死鸟……“
周粥听完，只觉得荒谬，但为了保护临潼的童心，就附和她自己相信。眼见日头高挂，周粥打算出去看看临殷和他的父母干什么去了，还没回来。她还未来得及起身，就被一股力道重新拽了下去，临潼的爆发力惊人，周粥不敢乱动，她看着临潼因疼痛而扭曲的脸，雀斑都在耸动，还狰狞的吸气。
“你相信我嫂嫂！我看见了……不死鸟，我看见了！就在森林里，那颗粗壮，最高的树，它就在那里！它太孤单了，才想让人替代它……可我不想，嫂嫂，求求你，救救我！”
临潼的脸上糊满了泪水，她嘶哑的嗓音像含了一口沙，眼球充血，仿佛周粥不答应，她就会把她生吞了。
“潼潼，我们会想办法救你的，你不会死……”
周粥心里祈祷临殷快点回来，她是真的害怕了。
“嫂嫂，药治不好我，是因为缺少药引！不死鸟的心头血，就是药引！嫂嫂，你帮帮我啊！”
周粥的神智在临潼一声声的呐喊中神游，不死鸟？那种东西真的存在吗？
“我知道你不信我，嫂嫂，我没有说谎！你也去看看，你也去看看就知道了啊！”
临潼慢慢安静下来，周粥听到了开门声，立刻跑了过去。
“怎么了？这么着急？”
是临殷和他的父母。
周粥结巴说妹妹好像不太舒服，他们放下手中的大包小包就冲了进去，临殷从兜里掏出一包药，打算去厨房煎药，周粥盯着那包药出神。
“县里中医给开的，说能补气血，潼潼最近精神不太好……”
想到临潼拉扯她的疯癫模样，周粥只当她在胡言乱语，可当夜幕降临，周粥望着皎洁的月光，还是披上外套，推开了大门。
这次探险并不顺利，衣领被风刻意撩起来，狠命灌进她的肺腔，周粥穿的不算少，可越向村庄外围的森林深处走进，那风就越刻骨，那是在提醒她，不要再深入了。
大概走了十分钟，周粥冷的受不了，才打算回去，她要告诉临潼，根本就没有什么不死鸟，一切都是她精神压力太大了而已。
周粥回头望去，发现原本来时走过的蜿蜒崎岖的小路消失了，为了确保她不是冻傻或者崩溃产生的幻觉，周粥用力掐了自己的胳膊。
疼，不是幻觉……
她不敢随意走动，周边相差无几的景象太容易让人失去方向感，但一直不动，就没法走出森林，冻死只是时间问题。她抓了两下头发，后悔迷信，随便在人生地不熟的找什么不死鸟。
事已至此，走一步看一步吧。
周粥转变方向，凭借记忆，试图寻找来时的路。只是越走，心里却感觉离家越远。她的手脚冰凉，脑袋却是热的，她怀疑自己发烧了，可发烧也没法立刻到家，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
“你在找什么？”
周粥愣住了，声音是从身后发出来的，听起来是个小孩子，没有明显粗或细的特征。她回头，那是比这里任何树都要高大，树干好像四个人都抱不住古树，它的树龄应该有上百年，粗糙满是沟壑的树皮就是最好的证据。一个小孩正单手扶住树干，好奇地看过来。
“我以为你是再找我，可现在看来，你更想找到回家的路。”
其实在刚听到不死鸟的传说时，周粥就自动将不死鸟的形象与传统童话故事里的天使相匹配，都是身着丝绸面料白衣，通体发光，有着巨大翅膀的外表。
目移到对方颜色如火烧云般收拢的巨型翅膀和瘦小发育不良的身板，周粥反应不过来了。
“奇怪，你不是哑巴，为什么不说话，冻傻了？”
不死鸟身上一块衣料都没有，只有私密部位是羽毛包裹的，更让人辨别不出男女，头发堪堪遮住后颈，颜色是深红的，在浓重的夜色里看不太清楚。神明不会有太多感知，它光脚踩在雪地里，也丝毫感觉不到冷。
“如果是想回家，你现在朝那个方向走都可以到家，如果你是想验证人类无聊的饭后茶余小故事，那你也看到了。“
“所以，你真的是不死鸟？不死鸟是存在的？“
不死鸟露出嫌弃的表情。
“你们人类是复读机吗？明知故问，刚刚我说的和你讲的不是一个语言吗？”
被神明讨厌并不是好事，但周粥还有太多问题想知道，对方摆摆手，直接打断了她的问题。
“我已经告诉你怎么回家了，按你们人类的规矩，麻烦别人总要有些诚意，你下次来带两瓶果酒，或者馅饼，我不挑。”
周粥张口的瞬间，不死鸟已经不见了。
她随便选了一个方向，在日出之前走出了森林。
回去后，她病倒了，冷热交加，精神重创，发烧两天，休整一天，才敢下床活动。
“我见到不死鸟了……“
临潼没有反应，麻木地盯着天花板。周粥削好苹果，喂给临潼。
“嫂嫂，我不到三个月了。“
周粥想反抗，可她什么都说不出来。
“嫂嫂，你也见到不死鸟了，下一个就是你了怎么办？“
临潼神经质地笑起来，说自己想让哥哥和爸爸妈妈都来陪自己，可不死鸟只有一位，那又该怎么办了呢？
周粥如坐针毡，很快从房间里出来了。
“你脸色不太好，我来陪潼潼吧。“
临殷揉揉她的手腕，进了房间。
周粥的心脏在见到不死鸟时就成了乱麻，脑子也锈住了，疑惑堆积成山，可一把解读的钥匙都没有。
临潼说见到不死鸟后会死，但不是真正的死亡，而是变成下一任不死鸟，那不是变相成神了吗？哪有这么奇葩的事件，可连不死鸟都是真实存在的，也不是没可能，但自己也见到了不死鸟，难道自己会继临潼后成为不死鸟？可逻辑不通啊，应该是见到作为不死鸟的临潼，才可能成为代替她的下一任不死鸟才对啊，临潼在骗人？那如果一直没有人进入森林，不死鸟还会找到“替身“吗？
周粥太阳穴突突直跳，伴随心脏的鼓点打起节拍，再一次，她带着果酒离开荒凉的院子。
她拨开树枝，完全凭直觉寻找。
“你还挺勇敢啊，不过人类都说好奇心害死猫，虽然和猫没什么关系就是了……“
周粥回头，果然看到不死鸟坐在古树最矮的枝丫上，距离地面两米左右，它也可以直接跳下来。
“看来你有很多想问的啊？“
周粥不多废话，掏出果酒递给不死鸟，它欣喜地接过来，打开盖子闻了又闻，宝贝极了。
“我都有多久没喝了！一百年？两百年？我根本记不清了！果酒和馅饼是我的最爱！“
它很快就喝光了整瓶果酒。
“我现在可以问了？“
不死鸟伸出两根手指。
“你只有两次发问机会，鉴于我们并不算熟，你问太深究的问题我不会回答，并且不要认为不回答就不算机会……哦！你很不满意啊，那又怎样？不要试图和神明讲价。”
周粥收紧拳头，深呼吸几次，才问出第一个问题。
“你是男孩还是女孩？”
不死鸟紧皱眉头，像是在思考，就在周粥以为这个问题都超标时，不死鸟才慢悠悠回答。
“我知道你最终的问题，放心，我还是很大度的，没错，我以前是女孩，不过成为神明后就不分男女了，我活了几百年，早都不是人类岁数上的孩子了，不过在神明中，我还是孩子吧……”
周粥思考片刻，问了第二个问题。
“不死鸟的……替身，见到不死鸟就会成为下一任不死鸟吗？”
不死鸟跳起来，手臂摆成一个叉。
“拒绝回答！你跳问题了，你一开始明明是想问替身到底存不存在吧！人类，真狡猾！”
“你是会读心术吗？”
不死鸟不屑地哼了一声。
“开什么玩笑，我活了上百年，区区人类。根本不需要读心术，你们的话里都是破绽！就像现在，你不会以为自己套路了我一个问题吧？”
周粥心下一紧，看来神明是真的不好骗，自己的心里活动都被挖出来了，暴露无遗。
“当然，你还是有机会的，可以继续来找我，不过别太频繁，两周一次吧。”
周粥眨眼，不死鸟就不见了，依旧是随便走，都能出森林，看来不死鸟不想见人时，是真的没法强求。
接下来，只要约定时间到，周粥就会前往森林。
“不死鸟替身是存在的吧？”
吸取上次的教训，周粥不敢再套连环问题的娃，老老实实一点一点试探。
“你早就有答案了啊，假设你是不死鸟，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在森林里过着重复单调的生活，你不想离开？可不死鸟无法离开森林，只有找到替身。”
“那原来的不死鸟呢？”
“这个啊……那我就不太清楚了，可能是轮回，也可能是消散，但孤独，要比死更可怕。”
周粥见不死鸟才三次，时间就要到二月了，临潼根本等不了那么久，她是一只枯萎的玫瑰，明明每片花瓣早已失去水分，可老天偏要降下一场雨，这场雨给予她水分，可同时又将她的花瓣尽数打落。
“嫂嫂，是不是要立春了？”
周粥咬咬牙，说没有，还早着呢。
“我不想成为不死鸟，我不想一个人……”
“不会的，再等等。”
周粥看着窗外豆大的雨滴顺着玻璃淤积在台子上，下定决心般，踏出了门槛。
路上泥泞不堪，每走一步鞋子都要费力拔出来，让周粥想到了第一次去见不死鸟的路，好像也这么漫长。
“你来了？“
“看到我很惊讶吗。“
不死鸟拍着羽毛，试图让它们变干。
“下着雨，我以为你不会来的。“
“我有问题！“
不死鸟摇头。
“没有果酒，没有馅饼，你明天再来吧。”
“不行！”
周粥浑身都在抖，却不是因为冷，不死鸟的眼神带着探究，更多是平静。
“为什么？因为今天是第一场春雨？”
周粥折断古树枝，那足够尖锐。
“你没带刀，你其实不是想这么做对吧……”
“不，不，我要这么做，你是神，神怎么会死？你是村庄的保护神，那你，那你就也要帮助临潼啊！“
不死鸟的脸上是前所未有的轻松，它呢喃着。
“啊……谢谢你……周粥。”
她听不清不死鸟在说什么，手上一下接一下。
周粥眼前一片模糊，她告诉自己，是雨水，可当树枝插入心脏时，她再怎么用袖口去擦，都擦不干净。
对，她的袖口早就被临潼弄湿了，什么时候？
她来不及思考，看着不死鸟的气息逐渐微弱，周粥才发觉自己没带容器。她用手接，混着雨水，血的味道淡极了，凑近才发现，原来不死鸟的脸上也有雀斑啊。鞋底猩红，浸润的不知是什么，让她的双腿愈发沉重，她干脆把鞋踹掉，奔跑起来。
雨渐渐小了，太阳要出来了。
周粥撞进临殷的怀里，抬头时一脸兴奋，献宝似的捧起双手，临殷被她浑身湿透和血淋淋的双手吓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潼潼，潼潼有救了！”
“什么潼潼，你是谁啊！你走远点，我不认识你！”
周粥彻底懵了，临殷大声呼救，村里的人都探出头，有的还拿了锄头要来追赶。
“我……我是周粥啊！”
她害怕极了，下意识跑进森林，那些人在后面喊，别让她跑了。
周粥的意识在流失，肩胛骨传来钻心的疼痛，是有什么要突破皮肉。她抓挠全身，火烧的疼痛折磨的她无法继续奔跑，她终于倒下了。原本追赶她的村民都消失不见了，眼前只剩下那颗古树和死了的不死鸟。
“为什么……原来，我才是被骗的……”
周粥的身躯长出了羽毛，她蜷缩在古树交错纵横的树根上，在不死鸟消失的一刹那，新的不死鸟诞生。
“啊？这就是不死鸟的结局？这么听，周粥未免太可怜了吧？”
女孩依偎在女人巨大的羽翼中，嘟嘟囔囔故事里的不死鸟太坏了，不像她，都是不死鸟，她却这么善良。
“等你成为不死鸟，你就懂了……”
“我？我不想把树枝插到你的这里！我不要……”
女孩嘴巴一撇，看起来要哭。不死鸟赶快捏捏她的脸蛋，说今天妈妈要做馅饼，让她早点回去，这才让小孩破涕为笑。
等她走后，一直被两人依靠的古树开口了。
“你窥探天机，时日无多了。”
“我活了太久，自己都记不清了，你要知道，孤独比死亡更恐怖。”
“你让那孩子接替你，真的没问题吗？”
不死鸟抚摸着自己的羽翼，即使脸色如常，眼底却是遗憾。
“我已经送了她第一件礼物，第二件，要等春天的第一场雨……至少未来看到，她用了，我送她的礼物就有价值。”
“这是你希望的吗？”
不死鸟眺望远方的日落，摇头。
“可这就是不死鸟，在遗忘中永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