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夜呤。”
他在黑暗中隐约听见有人喊自己。
“你是在找我吗?”
他向前扑了空,但手突然握紧,不由自主。
“哥哥。”
声音有些停顿,他觉得对方是不是有些痛苦?明明很好听的声音,却是哑着嗓子喊出来的。
“我在。”
他突然就说出来了,透露着温柔。
什么啊,到底是哪来的声音?
“好疼啊!”
生病了啊,那跟我说也没啥用,要不我带你去医院吧?
可泪水不觉间就流出来了,心底的悲伤如潮水般涌入,那么绝望,心似乎都被揪住了。
“我也疼。”他把手放在心中。“你到底是谁呀,为什么对你那么熟悉,心真的好疼啊。”
一双冰冷的手突然拉着他向前走,对方转过头,嘴唇透着三分笑意,用口型说出了三个字。
可他喊不出来。
“你的名字。”
无人回应,冰冷的触感消失了,他抱着头,心嘶揭底的吼出来,喊出了已经叫了很多年的名字。
“柳慕欣。”
……
玻璃边上被雨后印上的那片残阳被融化,月色如水般照着少年的脸颊,湿漉地滑过,映照着少年面无表情的脸。
柳夜呤刚惊醒,脑海中是拼凑起来的梦,他差点忘记了心底最重要的人,眼眸中浮现出波澜。
雨噼里啪啦打在窗户上,少年的眼中蒙现出一阵水雾,他转过头了,对上的是睡在床上的女孩。
她病了,也睡了。
昨日女孩突然晕倒在自己眼前,历历在目,当时无助的自己那么慌张,他顾不上手机暴露,用手机拨打着联系人为“父亲”的号码。
昨晚10点多,才在县里的医院把一切忙完,很晚了,下着雨。
父亲明天要干活,只是木纳的盯着床上的女儿,卷起淋湿的衣袖 衣服还是做事的,没换,一大块被水印打湿,边边角角上沾上了水泥,凝结成白灰色的硬块,袜子都破着洞,袜尾起着球,穿着一双解放鞋。
“我明天要去做事。” 父亲骑着摸着口袋。“还好你放假,你先陪着妹妹,要吃什么自己去买,我那里停不了,必须回去。”
柳夜呤没说话,只是点着头接过对方手中的钱,他望着父亲干裂粗糙的手,眼神有些复杂。
触手间像被刀刃轻轻刮过,有些痒。
父亲临走时再看了一眼柳慕欣,身体好像又老了几岁一样,柳夜呤这才意识到父亲已经老了,已经快50岁了,最大的女儿已经20岁了。
他干的是体力活,明天天晴,走不掉。母亲在来时就已经打电话了,很焦急,话也很多,止不住哭腔。
是啊,为什么一切都向妹妹寻来,明明她那么乖,那么听话,对待一切那么温柔,为什么不向自己袭来呢。
他恨自己没用。
头往下低着,盯着手机,手机里叮咚叮咚响个不停,是姐姐发来的,他扶住眉心,身体有些颤抖,但还是连忙回复姐姐。
姐姐:我听妈讲了,怎么样。
寂寞的贪吃蛇:和之前一样,突发性晕倒,没有其他症状了,但需要观察几天,妹妹知道又花了钱,肯定要难过了。
对方沉默了一会儿,才继续发来。
姐姐:现在呢?
寂寞的贪吃蛇:睡了。
他忍不住看了一眼熟睡的女孩。
剩下的都是一些关心和问缺不缺什么,他都一一回应,并表示什么都不用,双方都避开了钱的事,闭口不谈。
唯一奇怪的是,父亲到现在也没问他手机的事,似乎不知道刚才是谁打电话一般。不过也好,现在确实需要手机。柳夜呤听着女孩轻微的呼吸,紧皱的眉头舒展开了,但依旧盖不住疲倦。
他终是掩盖不住睡意,睡了下去,直到梦将他惊醒,直到现在。
病房里还有其他人,他轻手轻脚的像妹妹,想摸摸她冷不冷,妹妹最怕冷了。
手还没摸下去,对方却率先发出了声音。
“哥。”
她醒了,不知是不是他刚才动作声音不够小。
“嗯。”柳夜呤轻声回应。
两人的声音很小,顾及到旁边的病人。
“饿了吗。”他问。
女孩摇摇头,望着黑漆漆的天花板,突然开口。
“哥,我记得你是想上师范吧?”
柳夜呤想要点头,可脑海中满是少女晕倒和医生摇着头说无根之病的模样,心中一疼。
“你怎么知道?不过早就换啦,现在想当医生。”
他故作轻松,却不知女孩,什么都知道。
“可是,你文科好,理科不好啊!”柳慕欣有些着急起来。“你不是想当老师吗?怎么那么快就换了,不要为了我,我不想你那样,你要为自己,为自己活着,不然很累的,身体会坚持不住倒下去的。”
“我…”柳夜呤欲言又止,看着娇小的女孩装作大人的模样,为自己担心,既难过又心疼。
“什么无根之病,只是医术不精罢了,老师有什么好,当医生又有钱,还能给人治病,我当然是为了以后,你想错了,理科不好,就以后好好学,你会教我的对不对,老师不过是以前的幼稚想法罢了。”他突然起身,剩下的凳子被撞的咯吱咯吱响。
柳慕欣“哇”的一声哭了,这是柳夜呤第1次见她哭,她病得那么疼的时候,都没有抱怨一句。他打掉少年不知所措,想要替自己擦眼泪的手说:“柳夜呤,你是听不懂话吗?怎么老是像个老妈子一样,担心这担心那,我不小了,又不是不会照顾自己,你怎么可以…怎么能就那样践踏自己的梦,那你算什么?”
“你还是你自己的人生,还有大把的青春,肆意追逐,不可以那样,真的…不可以。”
他听见了女孩轻微的呜咽,心像被撕了一样疼。
“我没有。”他说。“我只是想你好, 不想自己那么没用,你别伤心,我错了,对不起。”
情绪突然就上来了,他再也忍不住泪水,低着头抱着妹妹一起哭。
病房里的消毒水味很难闻,柳慕欣止住了呜咽声,两人哭都不发出任何声音,只是任由泪水划过脸庞 ,打湿被子。
“你好,我就够了。”柳夜呤闭上眼。“我答应你,我要考师范,但你一定要好,不能骗我。”
女孩轻微的点着头。
他们相濡以沫那么多年,都分不开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