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五六点钟，夏未弦照着刘晔给的定位，兜兜转转，来到了这一片有些偏僻的胡同巷子。
古典的建筑，老派的拱门桥，墙上的青苔，深黑色的瓦砖房。
这一块好冷清。
门口的木质牌子似是有些年代了，都不太能看清楚上面写的是什么。
夏未弦和金希妍两人对视了一眼，然后再三确认了，的确是这里。
想了想，看着那半掩着的门，以及没什么烟火味的院子。
老实讲，夏未弦很难想象这里是能做出全荷塘市最好刺绣的地方。
可以住人，但是让人不得不联想到“清贫”两个字。
照理说，能织出最好刺绣的人家，那找上门来的商人应该会络绎不绝，生意好，赚的钱肯定也不少……
怎么会是这样的呢？
夏未弦轻轻地敲了敲门，试着呼唤了一声。
“你好，有人吗？”
夏未弦刚想着，刘晔这小子会不会是骗他呢，过了几秒，里面就有一位温婉尔雅的女子，搀扶着一位老太太的手，顺着她慢悠悠的步伐，走了出来。
光看着她，夏未弦就联想到“清水芙蓉”四个字。
一张圆润扑红的美人鹅蛋脸，一双饱含着情感的眼眸。
后来的夏未弦回忆起来初见这位温婉女子的时候，才想起来该如何形容她才好：
那是一双会说话的桃花眼。
什么也不用说，什么也不用做，光站在那里看着你，就已经把她的所有情绪，所有的喜怒哀乐，都告诉了你。
通过那柳叶般的秀眉，通过那微微下坠的眼角，无辜且稚气，清雅又脱俗。
面如桃花颜如玉，心若春水荡碧波。
这大抵就是夏未弦能想到的最好的形容词吧。
“哎呀……我们楚家有客人了……”
说话迎接的是这位被搀扶的老太太，她上了年纪，大概八十多岁的样子，纵使雪鬓霜鬟，脸上仍是神采奕奕，语气温和待人。
“您好。”
“您好。”
夏未弦和金希妍同时礼貌地应了一声。
“嚯嚯……这对小年轻，有何贵干啊？莫不是来找我楚家编织一份针线活的吧。”
“老奶奶，您这有做刺绣吗？”
“呵呵……做的……做的……”
老太太笑容和蔼，她摆了摆手。
“小妤，开门吧。”
“嗯……”
好软的声线。
让夏未弦能想象得出来：
即便她生气到极点了，也只会憋着通红的脸，樱桃小嘴骂不出什么有攻击性的言语，甚至说出口的还可能是礼貌的疏远词。
夏未弦在她走上前开铁门的时候，和她的视线彼此对碰了一下。
但只是一瞬间，她就怯生生地转移掉了视线。
这让夏未弦得到另外一条信息：
好怕生的女孩子……
夏未弦和金希妍走进门后，老太太一边领着她们进，一边笑着说道：
“进来吧进来吧……”
“来，给你们介绍一下，这是我们楚家的黄花大闺女，楚婉妤。”
老太太不紧不慢地说着，言语之间却充满着对自己闺女的自豪感。
楚婉妤怯怯地点了个头，含着下巴说道：
“你们好……”
“你好呀~温柔好看的小姐姐。”
金希妍性格好，面对这种长得乖巧又漂亮的女孩子，会生出一种自来熟的感觉来。
她往前迈出的一步，让楚婉妤稍微吓了一跳，但低头又看见她伸出友好的手。
骨节泛白，手指纤细好看，肌肤被护手霜保养得很好，让楚婉妤看得愣了下，眼底有光在转。
因为这是楚婉妤没有的，所以她萌生出一点点羡慕之情。
还有一点点的自卑……
“你……你们是来办作刺绣的吧，和我奶奶商量一下吧……我、我去给你们沏茶……”
楚婉妤意外的没有去握金希妍的手，她只是胆小地缩着脖子，说出如小仓鼠般细小的声音后，便慌忙地小步跑去了家后面的厨房。
她的手不好看，常年劳作，编织手活，手掌心各处的老茧不少，不好意思去握这双精致的手。
更何况是金希妍这种有着异域风情的美人，皮肤又白，打扮又好看，在楚婉妤面前太过闪耀了。
一时的热情，让楚婉妤退却了。
金希妍的手尴尬地伸在半空中，不过脸上的表情却没有丝毫被辜负热情后的气馁，而是用那双湛蓝皎洁的眼眸，饶有兴趣地看着楚婉妤离去的方向。
这时，夏未弦突然握住金希妍伸出去的手，手感滑腻，柔弱软骨。
“你好你好，小生不才，姓夏，字未弦，未得姑娘青睐，往后余生，相逢勿怪。”
感受到自己的手被炽热包裹着，金希妍转过头来，愣了下，但反应很快，随即笑着开口：
“嘻嘻，难不倒我~”
她的眼睛转了下，语气朗朗上口：
“小女子年方十七，正值碧玉年华，性温良，亦热情喜乐，静时如处女，动时如脱兔。”
“还有啊……”
金希妍顿了下，望着夏未弦，说话的语气脆生生的：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嗯？这又是哪首诗？我竟被你考到了。”
夏未弦呆住了。
“你猜呀~”
金夕妍另一只手挽起耳边的几根发丝，俏皮地笑着。
老太太见此，也笑呵呵的。
“哈哈……好有趣的小年轻……像极了当年的我和他……”
之后，三人一同坐在一个四方小桌子边，楚婉妤已经沏好了茶，桌上四个白色瓷器小杯子里，都装着浓绿的清茶，浮上的热气淡雅幽香。
“老奶奶，请问你们这里做了多久的刺绣呢？”
夏未弦问道。
坐着的老奶奶端着小杯子，正要送入嘴里喝，却被旁边的楚婉妤温柔地用手给制止了：
“奶奶呀……我不是说了要等茶温了再喝嘛？”
见此，夏未弦一愣。
想不到刚才这个看起来有点唯唯诺诺的女孩子，此刻的言语却是有些强硬的责怪在里面。
老奶奶慈祥地笑了笑。
“好的好的……乖孙女，也怪你沏的茶越来越好喝了，奶奶我呀，急了……呵呵……”
说完，这位老奶奶不知道回忆起什么来了，原本炯炯有神的瞳孔逐渐变得有些涣散起来，声音也小得像是说给自己听的。
“小妤沏的茶……越来越好喝了，越来越像，你妈妈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