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么久都不在状态啊,小米莎。难道说是我太强了你觉得追不上我了?”芭提娅丝笑着拍了拍米莎的脑袋。
“嗯……”
“那你就得更认真练习啰。”
“嗯……”
“你没在听吧?”
“嗯……”
“米莎。”
“嗯……”
芭提娅丝原本笑着的表情变得严肃起来了。
“米莎·斯塔林。”
“嗯……啊……我刚刚……”
“我知道你走神了。我已经和希说过了,今天不去冒险公会接委托,今天是自由活动,当然我也给你说了。”
“欸……”米莎看了看四周,她们已经来到了大街上,自己的大剑正被芭提娅丝背着。身上的衣服不知道什么时候换成了一般出门穿的衣服。
“是这样啊……”
“去武器店保养了。走吧。”
“好……”
芭提娅丝提着米莎的手,往前走着。
武器店有这么远来着吗?
米莎隐隐约约记得芭提娅丝每隔一个月就会带米莎到武器店打磨一次大剑,虽然米莎自己每天都会保养,但是还得是让专业人士定期打磨一次。
“这把剑这回的状况怎么这么怪,”肌肉健硕的武器店老板从剑鞘中拔出大剑,“怎么东保养一点西漏一点的。这次打磨可能得花点时间,也不多收你们钱了。……唉,小妹妹,你好好调整一下吧。下午来拿吧。”
“好,谢了。”
“……谢谢。”
米莎迟了一会儿才道谢。
“你这两天,是想起什么不好的事了吗?”芭提娅丝看着机械地将盘子中的食物用叉子送进嘴里的米莎。
“……”
米莎的手在空中顿了一下,然后缓缓放了下来。
“……我,嗯。我没事!”米莎将后面三个字大声地说了出来,似乎这么说就会让自己找回状态一般。
芭提娅丝仍然盯着她,但是在几秒钟之后就像放弃了一般叹了口气,也动起了叉子。
芭提娅丝知道,她很迷茫,可是似乎又不止这一点。
她大概能猜到米莎在迷茫些什么。她目前的处境就类似于自己被莫名其妙附上了“剑圣”和“勇者”称号的时候吧。
“伤害之魔女”——米莎被这样宣告了。
并不是米莎的妄想,这是真正的“宣告”——梦中一个与后来妮莉依所描述的一模一样的女人——宣布了她的新身份——魔女。
可是她似乎还被其他的东西所缠绕着无法自拔——可芭提娅丝不知道,她怎么会知道,又没有读心魔法的存在,虽然就算有她也不会对自己的爱徒用就是了。
她很担心米莎会就此一蹶不振,可是她似乎并不想和自己倾诉。
——是我和她的关系还是太过于疏远了吗?
或许她的父母——或者说奇乌斯在的话,她可能就会和他诉说了吧……或者说,她变成这样的原因就是因为他们?
自己也在尽最大力不去考虑奇乌斯的事情,自己现在没有能力带着她直接去找她的家人——或者说去找奇乌斯。这不现实。
她能做的,只有做好可能长期回不去的准备,然后以最快速度赶回去——当然在路上也要想办法收集关于这次异变,也就是“传送事件”的情报……要做的事像山一样堆积着。但是为了让米莎安心,自己只能继续保持着幽默风趣不太正经的师父的形象让米莎能保持像“平常一样”的心态,可是最近半个月她明显感觉米莎状态很差。
比如说现在,盘子已经空了,米莎的叉子仍然挥舞着,重复着将食物送进嘴里的动作。
米莎是从来不会为自己考虑太多的人,让她困扰的,几乎只有别人的困境——她太过于想要帮助别人,因此——
“在担心父母吗?还是小奇乌斯?”
“……欸?”
米莎惊讶地抬起头。
“……是奇乌斯。父母的话肯定没有被波及到,但是奇乌斯他……”
“我也很担心他,但是你放心吧,他不会有事的。至少在魔法这一方面,他已经赶超我了,亏我还学了一百多年魔法呢。总之以他的能力,一下对上20只魔物都不会有什么问题。”
“是这样吗……哼,我也不担心他!”
米莎侧过头,发出了赌气的鼻息。
芭提娅丝放下叉子:“快停下你像舀水喝的手啦。走吧。”
被芭提娅丝摸着脑袋,米莎才发现自己的手上的叉子还在戳着空气。
“哼、哼!别摸我的头啦!”
看着稍微恢复一点状态的弟子,芭提娅丝稍微放下了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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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说为什么会变成我和你们做同一个任务啊?”我一边叹气一边跟在布里芙的后面。现在我们正在回公会的路上。
血月过去已经快两个月了,在那次事件之后,那个叫卡塔雷的冒险者就再也没来找过我麻烦——我甚至根本没看到他——而我依然做着任务——进行长期旅途的准备。
“三个人做更有效率吧?”布里芙一脸“你在说什么傻话”的表情,“对吧梅尔?”
“确实如此,只不过分摊到的钱会变少而已。”
“钱当然没有命重要啦。”
布里芙一边大摇大摆地走着,一边说着和她最不相符的话。
其实在血月之后,我们就经常一起做任务了——毕竟一些任务推荐还是多人一起做——她们俩是一个小队的,而我,怎么说呢,就像是没入队但是却是她们固定成员一般。
而且我总是感觉布里芙有一种既视感,但是我说不清。
但是实际上今天这个任务是我和布里芙两个人接的,梅尔过来只是单纯因为和他僧侣的身份有点关系罢了。
“但是没想到居然一个小村庄周围都会有那种魔物呢,难道那边有什么魔力很强的宝物吗?”
“没有吧,反正我是没有探知到那些东西。”
“既然奇乌斯你都没察觉到,那大概就是没有了吧。但是如果这么说的话,那就是它们去挑软柿子捏了?”
布里芙是真的很能说,就像师父一样。只不过她说的就只是听听就是了,很少有什么特别有效的信息。
“……?”
我看到了旁边的湖泊,皱了皱眉。
“怎么了?你又要去看湖吗?”布里芙凑过来问道。
“有点在意。”
“欸……那走吧。梅尔你去吗?”
“我没事,走吧。”
来到这个湖旁,我蹲了下来,仔细地看着湖水。
湖水很清澈,甚至看得到水底,但是吸引我的不是这个。
“从刚刚我就奇怪了,为什么我们经过的湖,或者说河……嗯,就算是小溪都会有魔力在里面啊。”
“嗯?”
布里芙瞪大了眼睛,梅尔也皱着眉头。
“我看不到魔力的影子啊。”
“我也是。可能是水中的魔力太少了吧。”
布里芙看着我:“会不会是水本身的魔力啊?毕竟什么都会有一点魔力啊。”
“城里的水就没有这种魔力。”我回答道。
“‘这种’?这种是哪种魔力啊?”梅尔也问道。
“就算是僧侣也看不出来吗……”
“这种情况下奇怪的是你才好吧。哈哈,你连这点魔力都能看到,你这小子不会是魔族吧。”
我斜眼看了看开玩笑的布里芙:“这个魔力的颜色黑黑的,和普通的水魔力不一样。”
“黑?那不就是魔聚魔和有攻击性魔兽的魔力才会是那样吗?”布里芙继续与湖水大眼瞪小眼,但是看了会儿似乎就放弃了。
“你们还能看出魔力的颜色啊。”梅尔站了起来,“布里芙我倒是能理解,你是怎么看出魔力颜色的?你不会真的是魔聚魔族吧?”
“喂喂,奇乌斯的魔力是白的啦。我刚刚在开玩笑哦?”
“我也在开玩笑。”
“谁开玩笑会……”
“谁开玩笑会摆那么严肃的表情啊,哈哈哈哈!果然梅尔你挺有趣的。”
布里芙抢过我的话,说道。
难道她真的和师父有什么关系?
我感觉我脸上可能摆满了像看到师父吐槽时会露出的有点无语的表情。于是迅速继续说:“这个湖也有流向村庄方向的支流……我有点担心,要不然去上游看看吧。”
布里芙点了点头。
“我先去村庄看一下情况。”
“村庄?”我不解地看着说出想要前往与我们俩相反方向的地方的梅尔。一般来说不应该一起去吗?
“万一这个魔力有点什么问题,我至少要把村庄的水源暂时净化。所以你们快一点行动,之后我再挨个处理其他水源。”梅尔说着,站了起来,“那我先去村庄了。”
“好。”
“我俩解决魔兽啥的这种东西很快的,你一起来的话不就直接从上游源头解决问题了?”布里芙皱着眉头。
“所以说我才说你的大脑里面八成都是肌肉啊,谁知道魔力里面有没有什么奇怪的术式。我走了。”
梅尔拍了拍教服,便赶往了村庄。
净化吗……果然僧侣还是僧侣,净化听起来就是个游戏中的高阶辅助技能。
我们两个顺着连着湖泊的河流走了大约二十分钟的路程,终于找到了源头。
没想到居然有魔物的巢会建在湖中央。
这是一片很宽阔的湖,而湖中心,有一个像是三角形冰屋建筑一样的由硬土和树枝叠起来的巢穴。
“黑色的魔力……这就是水中会有那种魔力的原因吧。”梅尔捏着鼻子说,“这个魔力的味道也太臭了,我这辈子还是第一次被臭到。”
“啊?”我一脸不解地看着她。
魔力还有味道?如果真的有,那我还真想闻闻试试——但是看着她捏着鼻子恨不得不呼吸一样的样子,我就放弃了。
“那就我来把它轰了吧。”
“不,别别别,你可别用一般攻击魔法,说不定会污染水质,那村庄会遭殃的。”布里芙赶紧捏住我的手腕说道。
哦,原来你的脑子不是全肌肉啊。
我在心里吐槽了一句有点失礼的话。
“也是,把它先从水里面搬出来吧。我来搬,你注意一下里面,可能有魔物出来。”我朝布里芙说道。
如果我能一招就把这个巢穴轰得渣都不剩就好了,但是谁知道这些硬土上面有没有施加像是防御魔法或者固化魔法之类的东西。
我召唤出法杖,用自己在这几个月由飞行魔法衍生研究出来的漂浮魔法——之所以叫它漂浮魔法是因为这是让别的东西飞起来——将巢穴连着下面大概半米厚的黏土“挖”了出来,然后将它缓缓地移到了我们身后的平地上。
“从刚刚我就想说了,你小子用的魔法可真罕见呢。”布里芙一边鼓着掌一边说道。
“直接轰了吗?”我将法杖对准那个庞大的巢穴问道。
“嗯……”
布里芙用右手撑着脸,发出了思考的声音。她走到了巢穴前面。
“呜咻~你看,它都可以容纳下七八个我呢!”
“现在是说这个的时候吗……”我叹了一口气,这人是真的好不正经……不正经得我额头上都要冒出黑线了。
“哎呀,总之都把源头拔了嘛!进来探索一下呗!”对面的布里芙则是悠哉悠哉地一边拍着硬土墙往里探头一边说道,“你看,这也不大,对吧?万一里面就有什么好东西呢!”
“我觉得还是直接轰掉走人……唔呃?!”
我的话说到没一半,左肩就被一只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戴着铠甲的手抓住向后扔去。
——怎么可能?!我怎么会一点魔力也没探知到?!我可从来没有停止过魔力探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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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里芙回过头,发现原本奇乌斯站着的地方只剩下一个穿着盔甲的人。
全身覆盖着银蓝色的盔甲,头部的盔甲似乎还特地做出了两只角。
不知道布里芙有没有感觉到不妙,她仍然轻佻地问盔甲人:“你从哪里冒出来的?”
全身盔甲覆盖着移动到离自己这么近的距离居然还没有声音,魔力探知也没有反应,这个人恐怕还是有些实力。
“你也是来找巢的?不好意思,这个是我先看到的。你请回吧。”
布里芙右手扶在硬土墙上,两腿交叉着说道。
对面依然不出声,拔出了腰间的剑,明明穿了一层厚厚的盔甲,却以一种似乎铠甲根本没有重量一般的速度朝布里芙冲了过来。
“那看来你是守巢的呢。”
布里芙轻轻一跳,便从冲过来的盔甲人头上越了过去。尽管盔甲人将双手剑向她的方向挥去,也没有擦到布里芙一点。
布里芙在空中召唤出了法杖。
“火之女神,请给予我武器的加护!”
在咏唱完之后,她的手接触到法杖的一瞬间,它被改成利刃的顶端就燃起了火焰。
此时盔甲人也稳住了身形,两人在同一瞬间便开始了全力冲刺。
布里芙挥舞着法杖,并没有使用除了使尖端附着火焰以外的任何魔法,就像是在挥舞空气一般迅速。
可是令人惊讶的是,盔甲人的大剑居然能跟上布里芙的速度。
刃与剑猛烈碰撞的声音将树上栖息的鸟惊得四处逃窜。
两人一边朝着自己有利的方向移动着,一边寻找着对方的漏洞。
“嘭!”
两人的剑一起砸到了地上,激起了大片尘土。
然后,一个白色的身影飞了出来,紧接着是在空中高高举起大剑的盔甲人。
“铿嗞!”
一种钢铁削在铁棒上的声音穿透了空气。
“豁。怪不得我说你的头盔这么特别,原来这是你的角啊。”布里芙虽然被大剑压在下面,但是仍然轻蔑地说道。
也就是说,这个头盔上的角并不是装饰,而是……
布里芙眼睛一瞪,像是蓄了力一样,使出了无咏唱的斩击魔法——仅仅切开了头盔。
“果然是聚魔(魔聚魔族的简称)。喂,你也知道这家伙是聚魔了吧?争取时间到此为止!”
话音刚落,一个魔力浓度极高的普通攻击魔法击中了盔甲聚魔,将它打飞了出去。
布里芙刚要起身,却被像是风一般闪过去的奇乌斯超了过去,“让我来。”
盔甲聚魔躺在地上,已经奄奄一息。
“请、请不要杀我……我是为了家人……”
“谁会听你的鬼话。”
奇乌斯用法杖抵着它的脑袋冷冷地说了一句,便像报复一般地瞬间生成了几十个一般攻击魔法阵瞬间释放了魔法。

布里芙在后面看着,自己嘟囔着:“这家伙……不会真的跟勇者有关吧。”
但是她马上又摇了摇头。勇者在两百年前只生下了一个孩子,并且又已经过了这么多年,她的最后一个后代的年龄自己推算应该是刚成年(15岁)。并且他的魔力和勇者的一点也不像,所以应该也不是私生子来的吧。
“轰隆!”
布里芙抬头看去,发现奇乌斯用某种魔法将巢穴炸掉了。
“喂!喂喂喂喂喂喂!你在干什么?!我还没去看呢!”
“我看过了,里面就是一些蜘蛛样子的魔物,其他什么都没有。回去找梅尔吧,顺便请他帮我们用一下治愈魔法。”
奇乌斯面无表情地说着,一边走过了布里芙,向下游村庄的位置走去。
这家伙,生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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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摔在后面的树上时,我就很悔恨——至今为止,我已经有多少次无能为力的时候了?不管是死前,还是转生到现在,每一次被别人拯救,我都感到耻辱与悔恨。
我明明可以做得更好。
我明明想做得更好……
我要亲手杀掉那个聚魔,纯粹是为了证明——向谁证明呢?是嚣张的盔甲聚魔?在场与其激烈战斗的布里芙?……或者说,是我自己?——为了向自己证明自己并不是不能保护自己、保护同伴。——保护米莎。
——因为我又没守好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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找到梅尔,他给布里芙和奇乌斯两人简单治疗了一下。
梅尔刚到时,人们都晕倒了,梅尔用圣典魔法调查后发现果然是魔族的魔力干扰了水源,将受到了诅咒的魔力注入了水中。
在他经由诅咒定位到罪魁祸首的盔甲聚魔之后几分钟,这个聚魔的魔力反应便消失了。人们的诅咒便也解除,纷纷醒了过来。
奇乌斯仍然一句话也没说。
在三人确认完没有其他的威胁后,他们便回到了冒险公会,交付完委托并收取报酬后,他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下次,我一定不会拖后腿。”
其他人可能听不到奇乌斯一个人咬着牙的话,但是布里芙听到了。
之后几天,布里芙也没再看到奇乌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