浪潮退去,篝火还在燃烧。我的血被带走了一部分,起码现在还没有产生什么影响。太阳从地平线上升起一角,将昏暗的大地略微照亮。
我重新在篝火旁坐下,试着整理发生的事情。
在漫长的独行中,能像今天这样一次性发生这么多事情的日子真是罕见。不光遭遇了别的幸存者,“清扫”也出现了特殊情况。今后会有什么重要的转机也说不定。
“之后该怎么办呢……”
我用匕首割开一盒牛肉罐头的铁皮,把它架在火上加热。少女也凑到火堆旁边,盯着咕咚冒起的水泡。
我对少女的事情也是一无所知。能找到其他的人类或许是一件好事,但我要和她一起流浪吗?还是应该把她留在这里随她自己?接下来的选择也许会大幅度左右我今后的生活,我不能轻易地作出决定。也许这时候,这位少女本人的意见才更重要。我应该直接向她询问。
“你今后有什么打算吗?”
“我想去学校。”少女抬起头来回答。
“学校?”我对她给出的答案感到疑惑。我不确定这附近有没有学校的遗址,但是我曾经在读的那所学校在别的城区,没有交通工具的话很难到达。更重要的是,经历了寂灭之后,那里也早就变成了荒芜的废墟才对。
“为什么想去学校?”
“我有时会想起来。”少女望向天空。
“我在学校里生活的记忆有时候会出现在脑海里,但只有一些模糊的片段。”
她看上去很苦恼。
失去记忆或许是一件痛苦的事,只是我无法与她感同身受。人与人之间的距离可以贴近,心与心之间却永远隔着墙壁。哪怕是再亲密的关系,也不能让人完全感知别人的心情。我就是我,别人就是别人。这样的墙壁让我们得以存在,也使我们无法互相理解,我只能作为旁观者,并不能真的感觉她的痛苦,也不能拯救她。
“去学校的话,就能明白些什么吧。”
我把沸腾的罐头取下来冷却。
少女点了点头。
“那么我们就先去学校吧。”
少女的眼中又亮起光芒。
“你愿意帮我吗?”
“一个人很危险,我还是同行比较好。”
我折断几根小树枝,清理成比较规则的棍子。筷子很难找到,只能这样凑合了。
“况且我自己也没有别的去处。”
我把罐头和充当筷子的小树枝递给她。
“谢谢你。”少女接过罐头,用树枝挑起肉片,小心地放在舌头上。肉还很烫,她的舌头和嘴唇都显得十分忙碌。
我也把几袋饼干塞进嘴里。
填饱了肚子,太阳也已经完全升了起来。想要去学校的话,得进行相当长距离的移动。我们需要做一些准备。首先,得先搞到能用的交通工具。
我把篝火灭掉,把能用的东西都塞进包里,带着少女离开。
曾是居民区的高楼的下层有地下停车场,跟着残存的标志就能找到。那里的确停放着不少汽车,可是很少会有车主粗心到把车钥匙放在车里,我没有办法启动它们。
但这里还有不少我需要的资源。我从包里掏出之前在废墟里找到的完整的塑料瓶子和水管,把它们拿到一辆黑色轿车前,然后用匕首撬开油箱盖子。
如果人类的律法还存在的话,这种油耗子行为无疑会被逮捕。但是现在人类都不复存在了,谁又会在乎呢?我把水管一头插进油箱,用嘴吸住另一头,在嘴里出现汽油的苦味以后立刻吐掉,把管子转到塑料瓶子,让油箱里的汽油全都流出来。
少女在一旁看着我操作,瞪大了双眼,怯生生地问:
“需要我帮忙吗?”
“那你帮我准备好瓶子吧。”
这种脏活还是别让她干了。我给了她一个简单的差事,然后故技重施,装满了带来的所有瓶子。
这样,燃料就有了,下一步是去寻找能启动的车子。我和少女转移便转移阵地,继续去下一个地方。
现在的情况想要找到配有钥匙的汽车的话,能去的地方只有一个,那就是驾校。幸运的是,这附近到处都贴有广告,广告上的地址还能辨认。
我们并没有绕多远就找到了驾校的大铁门,铁门上方的招牌已经掉色,字已经无法辨识,门锁也早已生锈,铁链被我用石头轻易地敲断。
车身上标有“教练车”字样的汽车就停在场地边。我在旁边小屋的保险柜里找到了一串钥匙,还有一些棉被和席子。我挑选了一辆完好的汽车,把汽油保存在后备箱,剩下的食品和工具放在后座,然后坐进驾驶室,让少女坐在副驾驶。
“系好安全带哦,我没驾照的。”
我扭动钥匙发动汽车。
我并不喜欢汽车。车里发动机和空调的气味总让我犯恶心,所以我没有考过驾照。不过现在路上并没有其他车,无视交通规则随便开就好了吧。
我稍微熟悉了一下基本操作,就转动方向盘调头开向大门。经历了一些磕磕碰碰,我们总算是在大路上行驶了,我松了一口气。于是,我向少女确认我们的目的地。
“你要去的是哪所学校?”
“我不知道……我不记得学校的名字。”
那就只好我来带路,去我曾经在读的高中了吧。
我改变方向,向出城的路上开去。
于是车子里又回到沉默的状态。我只是盯着前方操作方向盘,少女则看向窗外向后流动的建筑物。
绿化带的植物杂乱地生长,爬墙虎在一步一步地侵蚀着曾经有人居住的楼房。路上的信号灯也不再亮起。
人类生活过的痕迹仍然存在,但这些痕迹正在被磨损,消失。这样的城市有什么能吸引少女兴趣的东西吗?少女又对这座城市抱着什么样的感情呢?我并不能理解。
这座城市正在一步步腐朽,回归大地。我们是否在这里并不会影响这个进程。仅此而已,我也不需要给它赋予太多意义。
我就这样沉默着离开了我流浪了这么长时间的城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