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死了。
我还不知道他的名字。我连自己的名字也都没记住。
少年在我眼前血肉模糊地倒下，用他的鲜血将那纯白色的东西全都染红。被红色沾染的树根都失去光芒，停止了活动。
少年用血为我制造了一条通道。
虽然这也不是第一次。但这一次，他让我独自离开这里。
少年不会再站起来了。他找到了他自己的终点。
他对我说过，他和我一起的旅程，只是为了到达结束自己的地方。
而我，不必跟随他的脚步。我应该走上完全不同的道路。
我奔跑起来，越过盘曲的树根，逃离了那座地下的实验室。
我不知道我跑向的是哪一个方向。满天的风沙也让我无法辩清路途。我只是狂奔，漫步，最后驻足。
风沙越来越大，抬起头来，白色的巨树若隐若现。它的光芒穿过风沙的高墙，来到我的身边。扫墓们没有追来。白色的浪潮已经不再经过。它们早已化作树上的光点。
那棵树就这样直冲云霄。光点围绕着它不断地上升，一直飞到目不可及的宇宙，消失不见。
都结束了。
我终于明白这进程的真正含义。地面上只留下了废墟与荒芜，生命和生命的残骸被树带走，向着无法观测的宇宙飞去。废墟被黄沙掩埋，生命不再回来。一切存在过的痕迹都化作泡影，不留下一点痕迹。
我失去了一切。
我的老师，我的伙伴们，最后陪伴我的少年，他们都离我而去，我一个也没能挽留下来。我短暂的一生中并没能拥有太多的东西，而今后，我需要在空无一物的世界上生活下去。
我把手中的枪举过头顶，扣动扳机。
“砰。”
响声回彻天际。如同在平静的水面掷下石子，泛起涟漪。
“砰。”
我让它继续鸣响。
“砰。”
我将所有的子弹都送上天空。我不再需要它们了。
树的光芒在逐渐消散，它正在一步步解体，化作更多细小的粒子飞向天空。我只是坐下来，凝望着它。
我不去记录这样的景色持续了多久。无论多久，都不会比在书架间的黑暗更加漫长。
时间在此刻不再拥有意义。
直到最后一颗粒子在风沙中消失，这个世界上再也不存在纯白的东西。
终于，我拥有的只剩下自己的生命。
被老师保护下来的，被少年保护下来的，曾经想要保护他人的生命。
我将手枪抵向自己的额头。
少年就是以这样的姿态走向他的死亡的。他将自己的生命同我的生命进行了交换。
我扣动扳机。理所当然的，没有子弹的枪没有再发出任何响声。
老师让我们离开，独自一人留在了学校。他与那些实验的关系我不得而知，我也没有发现他的尸骨。
他们是用什么样的标准来丈量自己的一生，又是以如何的标准去面对自己的死亡的呢？如果让我站在那样的立场上，我总会拼命地挣扎，哪怕是像被捏住的蝼蚁一样无力地挥动肢体。
我想活下去。
我不想像他们一样放弃自己的生命，更不想让为了我而放弃的生命白费。
我重新站了起来，继续行走。
首先要离开风沙，找到有水的地方。然后，活下去。
一个循环已经结束，那么另一个循环就应该开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