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的一个星期,沈大刚每天上班第一件事就是去给薛宁买一杯奶茶,来回两个小时。沈大刚有些后悔第一次去的时候打了车,结果就只能次次打车了,不然会多用半个小时,那是“工作不力”的表现,每次会多花三十块钱,有点小心疼,不过工资多加了百分之二十,就当扯平了。
相熟的工友看到他拿着奶茶回来就会挤眉弄眼,喊一声:“大刚,又去买奶茶啊?有没有偷偷喝一口啊?”
沈大刚脸上害臊但也无可奈何,心里却想:“爷的快乐生活,你们哪里懂!”
沈大刚不知道什么是社会实践调查,只是见薛宁在整个厂汉村东游西逛,这里摸摸那里看看,在他看来这简直就是玩耍嘛,他这是拿着工资陪着美女玩耍,日子过得不要太逍遥。
刚开始他还有点忐忑,不知这贺雪妮好不好处,接触了几天才发现自己想多了,这姑娘并没有什么公主病呀,颐指气使呀什么的,除了有些冷淡外没什么坏毛病,甚至比一般女孩儿都沉稳大度不计较,第一天出去的时候走在小土路上,路过一滩垃圾,沈大刚见她眉头都没皱一下,随意就走了过去,心里就有些佩服,有钱人家的闺女,教养就是好!
他们从村里走过,村民看到贺雪妮都会注目,沈大刚就觉得与有荣焉,他甚至会幻想自己这是和厂长闺女在谈恋爱,成双入对的招摇过市,东村那个老瞎子就曾经眯着眼睛问他:“大刚,你有女朋友了?”贺雪妮只是微笑着也没说什么,他就感觉到心跳加速,口舌都干燥起来。
薛宁这样做,自然也是对沈大刚一种潜移默化的勾引,他明显感到沈大刚最开始还小心谨慎,慢慢就呼吸急促时不时走神起来。对于厂汉,这个他生活了十几年的地方,他自然再熟悉不过,虽然不待见这里的人,但景物看上去还是很亲切的。
这天他又带着沈大刚溜达,想回自己家看看,结果迎面就碰上了薛建明,一年没见,薛建明看上去更是苍老,薛建明其实还没有贺云峰年纪大,但面相上看起来比贺云峰大十岁不止。
薛建明也看到了他,竟然停下脚步盯着他注视,眼中有些疑惑。薛宁心情复杂,难道薛建明认出了他?薛宁竟然有点小激动,但薛建明的眼神很快就变成了厌恶与仇恨,薛宁能明显感觉到薛建明那种情绪的变化,心中一叹,他现在是贺云峰的私生女,薛建明恨屋及乌,有这种表现才正常。
沈大刚叫了一声:“薛叔。”薛建明没有回应,“哼”了一声快步离去。
薛宁来到自家院子外,从矮墙处盯着院子观看,看着院子里的一草一木,一砖一瓦,那有他曾经的过去,悲伤的童年和忧郁的青年时代。
沈大刚站在薛宁身后也心绪复杂,那一夜发生的事情他自然不会忘记,薛宁和他可以说从小耍到大,感情其实是有的,他内心也把薛宁当兄弟,可那段时间就像是中了邪,被曹少东大耳朵一挑拨他就气不顺,又见妹妹为了薛宁茶饭不思,他就气炸了肺,想狠狠打薛宁一顿出气,可他真没想过要打死薛宁!
但薛宁下落不明,十有八九是死了,他觉得多半是薛建明把薛宁火化了,因为死的是小口,薛建明怕村里人笑话就没声张,听说户口都注销了。
这件事压得他差点喘不过气来,更不敢让家里人知道,知情的几个人也好不到哪里去,几个人早就不来往了,胖子和四蛋现在都坐了牢,虽然和这件事没关系,但却更让他决定和过去一刀两断,不再碰以前那些腌臜的事情。
他看着薛宁的院子就有些心虚,可前面的女孩儿却足足看了半个小时,也不知在看什么。
“沈大刚,你去打听一下这个院子卖不卖?我想买这个院子!”薛宁对沈大刚道。
“什么?”沈大刚以为自己听错了,听见前面的女孩儿语出惊人,他脑子有些反应不过来。
“我要把这院子买下来!”薛宁重复道。
“这破院子你买它干啥?”沈大刚觉得自己作为她的助手有必要阻止她,这院子对他来说可不怎么吉利。
薛宁指着院子中央那颗大树道:“我喜欢这棵树,所以我要把这个院子买下来!”
沈大刚看着薛宁家院子里那棵树,叶子早就掉光,高高的树干,丑陋的枝杈,上面还有个简陋的鸟窝,因为喜欢一棵树就要买一个院子?沈大刚实在理解不了其中的逻辑,这不神经病嘛!
“你去联系房主吧。”薛宁又道。
沈大刚见薛宁表情笃定,不似开玩笑,狠吸了几口气才调整了情绪。好吧,有钱真是任性,他算是见识到了,人家非要买破院子他也没什么理由反对,只能点头答应。
第二天,沈大刚就想办法联系上了薛建明,薛宁取好钱进院子的时候见两个人正在院子里抽烟等待。
薛建明听到沈大刚的传话本来是不信的,一个小姑娘要买房,还是自家这破落院子,这不扯淡嘛,可看到薛宁真的来了,手里还拎着一个黑色塑料袋,似乎里面装着现金,心里的疑惑就变成了吃惊。
可他依然不认为是眼前这个姑娘要买房,多半还是贺云峰要买,只是贺云峰不想亲自出面才打发他闺女来的,这破落院子买来能干什么?薛建明觉得多半还是因为林小媛的缘故,这是对他的蔑视!有心不卖吧,可这破院子有人买就烧高香了,有了钱才能继续耍,没钱连牌桌都上不了。
算了,林小媛已经死了那么多年了,贺云峰他想买就买哇,干嘛跟钱过不去,趁机宰他一刀就行!
见薛宁盯着房门,签协议也不能站在院子里,薛建明没钥匙,索性上去一脚将门踹开,看的薛宁嘴角直抽抽。
三人进了屋,薛建明还是有点不敢确认,对薛宁道:“你真的要买这房子?”
薛宁点点头道:“嗯,你卖多少钱?”
薛建明确定这是真的要买了,犹豫了一小会儿舔了舔嘴唇道:“二十万!”
这院子和房子值多少钱薛宁再清楚不过,偏远村子里的破旧院子,市政府也没有占地规划,能卖出去就是奇迹,薛建明自然是狮子大开口,薛宁也懒得戳穿,直接道:“我出十二万。”
薛建明心里狂跳,之前他放出话卖房只要八万,根本就没人买,现在起价就十二万,莫非,贺云峰这是变相在补偿他?
“不行,十二万太少,我给你降一万,十九万卖给你。”薛建明仰着脖子硬气的道。
薛宁看着薛建明表演,表情都没变一个,再次道:“我出十二万。”
见薛宁如此淡定,薛建明眼神就开始飘忽了,心里琢磨要不要答应,可一下就同意面子上又挂不住,抖着嘴皮子道:“那就十……十五万吧。”
薛宁懒得再墨迹,逗薛建明也没意思,将手中的塑料袋直接扔到了炕上,塑料袋口子本就开着,一叠叠钞票立刻滚了出来,这是薛宁从李荣春那里拿回来的十二万,一直就没动过。
薛建明和沈大刚看到这一叠叠的钞票,眼睛都直了,薛宁道:“我说过了,我出十二万,多一分都不行。”
薛建明看到钞票的那一刻心就跳出来了,那钞票仿佛在向他招手,那些牌友也在向他招手,好酒好肉也在向他招手,立刻就要去拿,看到薛宁玩味的眼神这才反应过来这钱还不是自己的,嘴里尴尬的道:“行,既然你这么痛快那我也就痛快点,成交!”
沈大刚其实是有些不乐意的,他不自觉就站在了薛宁这边,之前薛建明卖八万他是知道的,现在见薛宁用十二万成交,有些懊悔没来得及告诉薛宁底价,不过又想到贺云峰那么精明的人,薛宁拿来十二万,自然是贺云峰同意的,可能背后有什么他不知道的事儿,心里也就释然了。
不过对于薛宁真的把这院子买下来,他还是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后来这件事传遍整个村子,也有人问过他内情,他自然不会说薛宁是因为一棵树才买了整个院子,村里人估计会认为这贺雪妮是神经病,他也落不下个好。
薛宁拿出早就打印好的协议,薛建明眉开眼笑的签字按手印,嘴里还叨叨:“你们算是逮了大便宜了,要不是我手头紧我还不准备卖这房子,我妈还准备给她孙子娶媳妇用了。”
对于薛建明,薛宁心情复杂,这个他曾经名义上的父亲,没有带给他任何关怀温暖与帮助,却给他留下了黑暗的童年,他曾经非常痛恨这个人,可现在心里那种恨已经淡了,不管怎么说,他也是奶奶的儿子,那天奶奶哭着喊的话他还记在心里,不为自己也要为奶奶考虑,得了这十二万,希望他能好过一些,能去看望奶奶那就更好了。
薛建明走后,薛宁看着屋里熟悉的一切,心里高兴起来,还有些许激动,他又可以正大光明的呆在自己原本的家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