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会继续,我从附近的银行取了十万日元,由于心中有愧(主要是怕渚一叶事后一刀捅死我),为了讨她欢心,此刻倒也没怎么在意金钱。
关键的地方在于……我发现随后的渚一叶好像完全变了一个人唉!
一点强势的感觉都没有了,似乎在听到我的交往请求后,紧张就占据了她的绝大多数心神,一路上顺从地跟随我的安排,让我想起了我的母亲,标准的千金小姐。
约会地点定在了一处大型音乐主题公园,我算是这里的常客了,不是出于游玩,而是打工……我是这里的临时琴师,虽然我来此的目的还是以学习为主。
无论何时,音乐都是我的第一爱好,所以仅仅是沉浸于主题公园的各种旋律中就足以让我迷醉,由于母亲提起过渚一叶也喜欢音乐,我以为带她来这里会让她开心。
结果大概是太紧张了,渚一叶始终有一种放不开的感觉。
这时,我注意到她的视线正盯着广场中央放置的中提琴。
“渚小姐喜欢拉中提琴吗?要不要过去试一试?”我好奇地问道。
她似乎有一丝意动,但更多还是害羞,摇头拒绝道:“不行,这里人好多,我做不好的……”
……我感觉身旁的少女大概是另一个人,渚一叶的双胞胎妹妹之类的,反正绝对与扇我一巴掌的那位强势大小姐不是一个人。
我倒是不觉得这里有任何值得害羞的地方,音乐对我而言是传递情感的媒介,是心灵的语言。
于是我笑着鼓励道:“这种事很简单的,需要我先做个示范吗?”
渚一叶诧异地看着我:“星野……你也喜欢中提琴吗?”
我笑了笑没有说话,示意她在原地等我,来到了广场中央的那座钢琴旁坐下,试了下音色后点了点头,同时朝渚一叶挥了挥手。
意识到我要做什么后,周围有行人三三两两的停下来看向我,又随着我的动作看向了渚一叶,她瞪了我一眼,又很快低下了头,那个样子非常可爱……同时也再一次让我心中升起化不去的愧疚感。
只是在将手放在琴键上的那一刻,我的整个心灵完全安静了下来。
或许现实世界中的我是个连表白都做不到、与妹妹闹了三年矛盾依然一句话也说不出的废物,于音乐的世界中,我可以尽情诉说自我。
演奏开始。
一首久石让先生的天空之城,并不是为了刻意传达什么情感,而是为了排解心中压抑已久的惆怅,净化我的心灵。
我将三年前的那次分别,以及这三年来仿佛身处梦中的浑浑噩噩,全都置身于音乐当中,让音乐来洗涤我的心灵。
我想说‘爱’……尽管我或许根本不理解‘爱’是什么。
我想说‘抱歉’……对某人诉说我的失落。
我想说无论如何,我都会发自内心地喜欢音乐。
我想说的话很多,有些话或许难以用言语来形容。
音乐是会眷顾某些人的。
自幼就与音乐接触的我非常清楚这点。
‘这孩子很有天赋’,最开始我的音乐老师所说的这句话并不是在评价技巧或者节奏之类的东西,而是音感,我天生就比其他人更容易理解蕴藏在音乐中的感情。
以怅然与茫然开始,以宁静作为尾声。
演奏结束后周围已经围了一圈的观众,在热烈的掌声中我站起身来,回到了渚一叶的身旁,语气轻松地说道:“看吧,很简单,你要不要也试一试?”
她呆呆地看着我,回过神后,露出那种……呃,仿佛第一次认识我一般的神色。
随即脸颊上染起肉眼可见的红霞,瞪着我半天说不出话来,跺了跺脚离开了。
我感到了些许困惑,她应该是懂音乐的,不想去试一试吗?主要是我想听,也许是主观因素,我觉得她这样完美的女孩中提琴一定拉得特别好。
不知道为什么渚一叶有些生气……应该也不算是生气吧,更像是神经过敏,我只是多说了一句“要不要试一试,我很想听”,她身形颤动了一下,然后十多分钟都没有理我,快步跑开了。
由于渚一叶的异常,我们并没有在主题公园停留太长的时间,此时差不多下午四点,还有一些时间,于是我决定带她去附近的游乐园。
我的主要目的是讨渚一叶的欢心,以期等会儿我坦白真相时她不会一刀砍死我,然而遗憾的一点在于,我当真不知道该怎么做。
音乐是母亲告诉我的渚一叶的爱好,除此以外,我能想到的也只有游乐园了。
……我经常带妹妹去游乐园,过去,每次我带她过来,她都会特别开心。
而这一次,和我一同前来的是渚一叶。
多少有些紧张,主要是我希望她假装与我交往,实则是为了接近另一个女孩子,这种想法根本说不出口。
然而若是与渚一叶相比,我已经算相对平静了。
渚一叶非常紧张,与初次见面时的镇定稳重判若两人,感觉上……就仿佛第一次约会一样,这让我匪夷所思的同时也感到了更大的压力,她这样的女生,追求者不应该多如牛毛吗?
但是真的好可爱。
偶尔有路人用羡慕的目光看向我,让我更加清楚地意识到,她确实是非常优秀的女孩。
渚一叶……应该是在害羞吧,隐约间我感觉再这样下去绝对会被渚一叶砍死,我不认为这么短的时间她就会对我产生什么好感,她现在的表现更多是女孩子天性中的紧张吧……
我深吸口气,将所有的杂念抛于脑后,就当是作为东道主带她好好玩玩吧。
我们在游乐园玩了两个小时,云霄飞车、旋转木马、碰碰车、海盗船……比较热门的项目都玩了一遍。
渚一叶似乎很少接触这些,看起来文静的少女对这种略显刺激的项目感到了些许好奇,尽管她在竭力维持自己的形象,当云霄飞车俯冲而下时依然忍不住叫了出来,随后却又不由对下一个项目升起期待。
这让我略微了解到渚一叶小姐的另一面,也许她文静柔和的外表下隐藏着叛逆也说不定。
两个小时的游玩后,渚一叶神色羞赧地在我的搀扶下来到一旁休息,不好意思道:“星野……今天麻烦你了。”
我笑着说没事,轻声道:“渚小姐还有什么想玩的吗?”
她犹豫了一下,目光艰难地从此前的碰碰车上移开,看向了游乐园最后一个必不可少的大型娱乐项目,摩天轮。
据说这是最适合表白的项目,三大约会圣地之一。
摩天轮转一圈大致需要十五分钟。
十五分钟的密闭空间,女孩无处可逃,男孩有充足的时间让女孩感动到哭出来,最后接受自己的告白。
我看着摩天轮,决定在这里与渚一叶分手。
当摩天轮开始转动之时,我与渚一叶面对面坐着,她低着头不敢看我,似乎是在等我率先开口,打破气氛的沉寂。
的确,这种情况下男生当然要主动一些,事到如今我也冷静了下来,就算渚一叶真的不愿意帮忙,甚至想一刀捅死我……我也认了。
“你是个好女孩,太优秀了,我配不上你。”
以这句话作为开场白,原本紧张害羞中的她明显呆了一下。
我接着说道:“三年前,我喜欢上了一个女生,她叫依媛奈绪……”
我花了十分钟时间将我与依媛之间的事告诉了她,包括这三年来与妹妹之间的冷战,没有任何隐瞒地全都说了一遍,讲述这些的时候我感觉自己就和人渣一样,渚一叶害羞的面容也一点点失去了血色。
“所以我才会对母亲为我安排的相亲这般反感,其实最开始,我的打算就是将你气走,干脆地结束这次相亲。”
“直至你无意间提起,你住在奥木染,我的想法改变了,我想如果你能假装与我交往的话,父母一定会非常支持,这样一来也许能再一次与依媛相见……所以,我才会忽然提出与你交往。”
“抱歉。”
千言万语化作了轻飘飘的两个字,此时摩天轮的转动已经接近了尾声,我看着窗外,根本没有勇气去面对渚一叶的脸。
当机器停止以后,在右脸一阵火辣辣的疼痛中,渚一叶带着哭腔离开了摩天轮,跑进了人群当中。
我沉默了一下,靠在座椅上,感觉身体一下子失去了力气。
我真的是个人渣。
但是,唯有这件事非解决不可,这三年来我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有某种对我而言非常重要的东西……在那个小镇遗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