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到了。”
戴维森一拉缰绳,马蹄的声音慢了下来,车轮咕噜咕噜的声音也随之停下。
眼前是一篇广阔的草地。此时或许是盛花期,草的顶端像生长着羽絮,微微泛着淡黄。远处有山丘,树林,而再往后不远就是一抹浅浅的远山,黛色地衬着天空和远远的云。云是大块大块,像是天上浮着城堡。
“哇——就是这里吗!”
身边的女孩兴奋的跳下车来,高高举起双臂,任山风拂过草田,然后拂过她的身躯,撩拨着她深褐色的头发。她身上宽大的短袖衫像旗帜一样被吹动,勾勒一切动人的曲线。
她叫艾薇,戴维森是在从明日小城出发的第二天遇到她的。
当时戴维森赶着马车,太阳实在毒,他就在一个静置很久的小木屋停下。他用清凉的井水浇透头顶和身子,灌满肚子,再灌满水壶,她才从木屋后面走出来,问他的去意,问他是否想同行。
此刻,戴维森看着眼前的景象,用宽大的手掌轻抚她的头顶,品咂着手掌传来发丝的质感。
“是的,这里。”然后他看向前方,呵的——也许是笑了一下,“美吗?”
“我从来都没看过这么漂亮的地方——真的,我都想一辈子住在这儿了!”
“呵呵,哪有什么一辈子的事儿啊。”
戴维森看着眼前画卷般的场景,想从牛仔裤的口袋里掏出一支烟,但手一伸进去,已经发现不对。
——都被换成棒棒糖了。
“他娘的。”他随手拆开一根棒棒糖换成油纸的包装,拿出里面的糖块。
糖块很朴素,黄色,像琥珀一样半透明的,里面还有凝固时遗留的气泡。很明显,这是由手工作坊里的匠人手制的东西。
呵,也对,明日小城确实应该是一个朴素的小城。那里应该有脏乱的街道,镇中心有一个小酒馆,人们经常在那谈天说地;还有各种各样的店铺和公会。也总有乡村市集,各种各样的商品在那里贩卖聚集。
其中就应该包含这种农人手制的棒棒糖。
“我真是烦死城市污浊的空气啦!”
戴维森走到旁边的一块巨石边上,一脚踏着它,举着糖块,指着前方的天空大喊:“我爱大自然!我要在大自然之中过上美好的生活!”
“我也爱大自然——我爱这片田野!!”
艾薇也举起了双手,对这样前的旷野喊道。
“你好像很兴奋嘛。”
戴维森的呐喊仿佛没什么真心实意,然后他把棒糖咬在嘴里,双手扶着膝盖,坐在了石头上。
“是的!!这里真的是我梦想中的地方!我就知道我来到这里一定是对的!”
“呵,真的,小姑娘。”他叼着糖块,叉开腿坐着,双手撑着膝盖,“就这种地方,我打赌,你待不了多长时间就会腻味的,然后——呵,拼命的想要回到城里去,喊着——妈妈,妈妈,我饿了,我要吃安格斯小牛肉扒——”
“才不会!”
她双手叉腰,鼓着腮帮瞪着他。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戴维森大笑起来,逗逗这样涉世未深的小女孩——也不能说很有意思,但他就是总想这样做一下。他从口中拿出棒棒糖,举在眼前,转着圈端详。
“喂喂——你笑什么!!好歹我也是很有经验的——要不然也不会被选……”
“嘘。”
戴维森把棒棒糖从口中拿出,竖直比在嘴前。
“唔!”
自觉失言,艾薇瞬间止住了话头,用双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巴,半晌才松开,弱弱的说:“要不然也不会选择这里作为我的目的地嘛……”
按理说,他们来到这里的理由都应该是一样的。
厌倦了城市的喧嚣,厌倦了当一个上班族每天在现代化的城市里庸庸碌碌,厌倦了科技发展带来的进步……
所以,他们决定决定抛弃那一切,回归最原始也是最本真的生活方式,因为他们深爱着大自然。
一阵风吹过,吹的眼前的草甸波动起来,他乱糟糟的胡须也随之飘动。
随口咬碎嘴里的糖块,戴维森把木制糖棒从嘴里拿出来,随手抛向眼前美丽的草甸。
“喂,乱扔垃圾啊!这么好的地方——”
“走吧!干活儿。”
戴维森站起身子,狠狠伸了个懒腰。他走到马车边上,把马牵到旁边的一颗大树下,解了车套子,又随手把马拴好。
“干活儿干活儿,在这种地方,不干活儿可就活不下去啊!”
戴维森说着,从平板的马车上拿起了一个看起来很沉重的箩筐。
“接下来咱们去哪?”艾薇好奇的问,随手也拿起一个包袱,“噫噫噫——好重!都装了什么呀!”
“哈哈哈——受得了吗!哦,目的地呢,过了这片草地就是了。你看到那些树中间没有?”
“……嗯哼?”
“走吧!别磨蹭太久。”
他站起来,随着坡度走进草甸,在齐腰深的草中进发。
“哎哟!”
“怎么了?”他往后看去。女孩正在从草中爬起:“这下面怎么这么松啊!”
“呵,可别崴到你细了吧唧的脚脖子。把草踩倒,踩着草走!”戴维森并不停留,只是放慢些脚步等她,“反正它们还会复原——愿上帝保佑你没有天杀的过敏性哮喘。”
穿过草地,在到达树林的界限之前是一段长远的平地,这时就能看到一条小溪从右手边的树林里远远的钻出,然后没入草甸。
草地这里本就低洼,土壤含水量高——其实也就是水土适宜,这种被他们称之为“香马尾草”的高大茅草才会成片生长。
长着这种草的地方,也总是——也就是他的目的地。
“呵。”
戴维森吐了口气:“又是这种地方。”
他的目光落在一块宽大扁平的石板上,就站上去,摸着下巴的胡须,整片原野就这样尽收眼底。
这样的景色啊——
“哼嗯——”
他举起双手,用力伸了个懒腰。
艾薇蹲在一边,手里是一团草叶,正在用心擦拭着白色运动鞋上的泥土。
“啊——擦不掉啦!”
她站起来,扔掉草叶,丧气的跺脚。尽管已经擦拭过,但鞋子上不可避免的还是留下了泥土色的印迹。
“当然,这就是他妈的自然——”戴维森跳下石头,转转胳膊,从巨大的背包一边抽出他的新斧子,“开始吧,捯饬捯饬我们的新家!”
“诶?”
“喏。”
戴维森没说什么,扬起下巴指了指前方。
“哇————是废弃的森林木屋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