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任命尤烬的时候,您遮遮掩掩地看了他身后那个小丫头几回?”
荀如灌和太子殿下是并排坐着的,面前是一模一样的桌案。太子殿下的桌子上只有一本薄薄的话本子,而荀如灌的桌上则是厚厚的一堆案卷奏折。太子殿下是皇上喜欢的,所以安排了不少的任务,说是要锻炼太子的能力。太子妃则是皇上亲自选的,所以拥有着不少的能力,这些安排下来的任务,也大多被太子妃完成了。
太子嬉皮笑脸地望向荀如灌,却被回敬了一副冷若冰霜的面孔。
“没几回。”太子说。
“十五回。”荀如灌说。
“有这么多?”
“旁观者清。”
荀如灌一面说着,手中却是笔动如飞,似乎这些皇上安排下来的任务对她而言毫无难度,“说吧,什么意思?”
太子扯了扯嘴角,挤出来一个很不自然的笑容。
“说话。”
荀如灌依旧是批着折子,完全不抬眼看身边的太子。她是将军的女儿,字迹却异常娟秀,很多臣子的字都比不上她。也许当年她一纸自荐信呈给皇上的时候,皇上也是这么想的。后来荀如灌在所有人惊异的目光中,当上了太子妃。
你要听她的话。皇上对太子说。
“如灌……”
太子的手摸向了荀如灌。
“嗯。”
荀如灌这次倒是停下了笔,抬起头来,和太子殿下平静地对视,太子的手也僵在了半空中。
“请饶命!”
太子像是卑微的奴隶一般,抓着荀如灌的手臂就跪在了地上,痛哭流涕,没有丝毫太子的样子,“如灌,我、我真的不是您的对手!”
“您是太子,不能做登徒子。”
荀如灌轻轻叹了口气,仍是没有任何表情,手臂一扬,将太子甩在了一边,“别忘了圣女大选的负责人是谁。这些折子,我可以替您批,但是圣女大选的事,您要自己办好。”
“救我。”太子直言不讳。
“没门。”
荀如灌皱了皱眉,“这是陛下的意思。”
“父王总是这样。”
“这是陛下对您的器重,请您自重。”
“我们夫妻,不应该是一心同体的?他老是训练我一个人作甚?”
“或许陛下知道……我已经得到足够训练了。”
荀如灌的笔尖在奏折上轻轻一顿,微微蹙眉,似乎被什么地方难住。唯有这时,太子才能在这个美人儿身上看到些柔软的方面。可惜,只消荀如灌坐在那里,即便不动,她也会成为锋锐本身。
“那圣女大选,应该怎么办?”
“圣女是天选的。”
“天选?”
“也就是说,您只需要替陛下选一个圣女。”
荀如灌的眉头又舒展了回去,那个困扰她的问题只用了这么些时间就已得到解决。
“选谁都可以吗?”
“这就是看您的判断了。”
荀如灌将最后一张纸放在了那堆折子的最上方,似乎已将陛下下发给太子的任务全部完成,“地位、出身、能力、形象,您总需要考虑这些的。”
“形象也很重要?”
“圣女不能丑。”
荀如灌将手边的案卷奏折稍作整理,便不再管它们,而是转向太子,“将士们是要为圣女卖命的。很遗憾,不论是在长安之内,还是长安之外,大家都倾向于为好看的人卖命。”
“你觉得尤将军长得怎么样?”
“殿下这是什么意思?”
“尤将军。你不觉得他挥舞白缨枪的样子很帅气么?”
“这更遗憾了,殿下。我是不会从这种角度评判一位将军的。”
“只是说长相嘛。第一眼望过去就知道的。”
“殿下,我是有作为太子妃的自觉的。希望殿下也能有身为太子的自觉。”
荀如灌的目光,就如竖立在太子头顶的一枝利剑,随时准备穿透太子的内心。尽管太子知道,这柄利剑是父王派来保护他的,但他还是把日子过得惶惶不可终日。
“好吧。”
“当然,如果要下一个判断的话,也未尝不可。”
出乎太子的意料,荀如灌继续说了下去,“和那个姓钟的小姑娘,还挺郎才女貌的,不是吗?”
“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了。”太子拍了拍胸脯,点了点头,“圣女大选的事,我也有数的。”
荀如灌的目光在瞬间变得复杂了起来。她似乎斟酌了一会儿词句,最后说道:
“殿下,圣女大选是国家大事,陛下是很重视的。”
“我明白。”
“韦将军已经让陛下失望了。”
“我明白。”
“韦将军一定不是病死的。”
“我明白。”
太子点了点头,“你放心吧,我有数得很。”
荀如灌也不好再多说什么。
“韦将军为什么不是病死的?”太子问。
荀如灌知道,太子什么都没明白。她已经成为太子妃很多年了,或许这世上就没有比荀如灌更了解太子殿下的人。
“韦将军如果病死的,他为国家效力了这么多年,不应只有这么点赏赐。圣上更不应该这么失望。”
太子恍然大悟地点了点头。
算了,就让他选选圣女吧。荀如灌知道,自己能做的也就只有这么多了。只希望那个小白脸将军在边疆不要惹出事。
谁是小白脸?
“帮我把这些案卷奏折拿去朝堂。”
荀如灌站起身,显然是打算退场了,“这件事很简单吧?”
“重。”太子说。
荀如灌的目光扫向太子。
“呃,皇上会不会觉得‘我’批得太快了?”
荀如灌摇了摇头,目光始终保持和太子对视。
“我明白。”
太子被冷得一哆嗦,点了点头。
你明白。荀如灌想。我也明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