聒噪的蝉虫趴在树上，树下乘凉的学生挽着袖子用书本扇风，有满头大汗蹲着补作业的也有作业写完得意洋洋的，苏乐乐隔着车窗望着他们直到离开视线。
出租车司机师傅想大开话匣，“真快啊，这就开学了。”
“是啊，真快啊。”温又兮礼貌回应，她穿着轻薄的连衣裙露出白皙的胳膊。
“这么热的天还要上学，真难受。”温有兮嘴上嫌热可仍是长袖外套。
“那也没办法，”司机师傅哈哈笑着，“对了，小姑娘，要记得不能在公交车在打出租车哦！”
温有兮偏过头，若不是司机师傅特地去提醒她们还在下公交车的地方傻等。
“为什么没办法？”一直沉默的苏乐乐小声的开了口。
“什么？”师傅没听清。
“为什么这么热的天他们还要去上学？”苏乐乐清晰了问题。
“这个……”师傅一直认为理所当然的东西成了问题反而不好回答，“不上学不行的吧。”
“为什么？”苏乐乐还是疑惑，温有兮侧耳倾听，温又兮看着苏乐乐。
司机师傅楞了一下，转而自嘲的笑笑，“不上学的话就只能和我一样开车了。”
苏乐乐又沉默下去，温有兮无聊的靠着窗，温又兮若有所思……
周边的楼房逐渐慢慢变矮，路上的车子越来越稀疏，但天空却变得拥挤，大片大片的的乌云迎面而来。
温又兮身子微微前倾，等出租车完全离开后她转身跟上走在前面的姐姐和苏乐乐，还有再走一段距离才能到海边。
远离了城市，天气也开始变凉，凉风吹到她们身上带来奇怪的味道带走不同的温度与不同的心情。
温有兮插着兜好像无所谓的样子，可只有她知道自己可能会遭受什么，苏乐乐垂着双手她在想象待会会发生的事情面色凝重，她其实一直在疑惑为什么温有兮也要跟来，温又兮脚步轻快，摇曳的裙摆像蝴蝶扑动的翅膀。
就快要到了，温有兮和苏乐乐明显慢了下来，原本追赶她们的温又兮反而走到最前面。
到了，这......就是海边？温又兮的裙摆没再摇曳，温有兮担忧的看着妹妹，苏乐乐看着大海发呆。
海风迎面吹来，那令人作呕的味道折磨着她们的鼻腔，金色沙滩被垃圾统领，它们不仅占据表面还深埋地下，黑色的海浪送来一波又一波混着鱼类尸体的垃圾，一只瘦弱且羽毛残破的海鸥站在一堆塑料袋上用喙撕扯绑在翅膀上的丝线，可无济于事。
温又兮向前走，姐姐立马抓住她的手并向妹妹摇摇头，而妹妹只是微笑着，轻轻抽出手继续走，苏乐乐默默跟着。
海鸥还在挣扎，看见有人靠近变得十分急躁，嘶哑的叫着拼命扇动翅膀，可翅膀被绑住根本无法展开，反而跌在了地上变得一动不动。
温又兮在海鸥面前静静的站着什么都不做，苏乐乐陪在一边，她看见地上一只死鱼嘴里吐出很多塑料袋。
无力的海鸥放弃反抗只是平静的躺着，浑浊的眼珠像是已经没有生命，温又兮只是站着，苏乐乐在一边奇怪。
突然温又兮上前一步，而那原本放弃的海鸥受了惊又开始挣扎，虽然爬不起来飞不了，但是它在地上艰难的爬行。
“还在挣扎说明还是想活下去啊。”温又兮笑着。
听到温又兮的话苏乐乐感觉触电了一般惊讶。
苏乐乐看着她蹲下去，没有任何保护直接去触碰海鸥，而海鸥似乎被感受到了温又兮的心情居然安静了下来。
不一会温又兮站起来丢掉解下来的丝线，那海鸥也缓缓站起抖抖翅膀“咕咕”的叫着。
手上滴落恶心的液体，温又兮仍是笑着，“不挣扎的话真的就死了。”
温有兮看着她们回来，插进兜里的手紧紧握成拳，她想着这可能是妹妹最后一次看见大海的机会了……
妹妹站在面前，姐姐说不出话。
“我们回去吧，”温又兮向姐姐说，又转头对苏乐乐，“这里可不行。”
姐姐眼眶湿润转过身点头，苏乐乐点头。
回到医院里，病房里死一般的寂静，温有兮还在自己愧疚，苏乐乐心情越来越低落，有什么在污染她的理智。
“对不起……”温有兮突然道歉。
温又兮歪歪头表示疑惑。
“我没想到居然会是那样的地方。”温有兮声音越来越小。
苏乐乐在一边听着眼眶开始红润，胸口发闷。
“就出了这么一次门没想到会是这样……”温有兮叹气。
烦躁，苏乐乐现在只有这一种感觉，她在极力压抑冲动，为什么这么简单的期望也不能达到？明明是美好的愿望却得不到回应？
“你很失望吧……”温有兮看向妹妹。
无力，这是苏乐乐现在的状态，反正自己好像也习惯了这种事情，每次满心期待的结果都是一地鸡毛，早知道就不该有这种想法，一切都不应该开始……什么都没有意义，没有意义……她抱着头……
“我很开心哦！”温又兮说，“终于出门了，还坐了公交车，给奶奶让位置的时候奶奶笑的好慈祥啊，又看到那些学生，如果我现在在学校的话会怎么样呢？那个司机师傅人真好，还有……”
妹妹滔滔不绝的讲着，温有兮很诧异，“可是，那海边……”
“海边？确实有点出乎意料哦。”温又兮回想。
“是啊。”温有兮认为妹妹果然还是失望的。
“但是，还有其他的海，对吧。”温又兮说。
温有兮站了起来，“你的意思是……”
“我想去最远的那片海。”温又兮回答。
枯木逢春，春风嫩绿了荒地点缀上鲜花，苏乐乐腐朽的心脏开始修复，她放下抱着头的手抬起头……温又兮正看着自己。
“这可不是相同性质的！”温有兮不能平静，只是偷偷溜出去一会的后果完全可以承受，但是逃去天涯海角……“让妈妈知道的话……”
“那就跑快些，在妈妈知道之前到。”温又兮这么说。
温有兮听到这么荒唐的话第一次觉得妹妹居然这么幼稚，虽然自己说过会相信妹妹的一切，但是，“你为什么就这么想去海边？”
说完温有兮就想到答案了，她转头看向苏乐乐……
被看着的苏乐乐不知所措，她不知道答案。
“我的时间不多了，”温又兮回答，“如果剩下的时间可以都拿去为一件我喜欢的事情……”
温有兮和苏乐乐看着温又兮。
“拥有这么有意义的人生，”窗帘微动，鸢尾花花瓣轻轻摇着，温又兮发丝浮起，“我会很开心的。”
风起，苏乐乐迎着风接下温又兮的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