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竟然忽视了最为重要的祭品,这是何等的罪过啊!”
“肉体,是肉体啊!”
“神性的身躯无法被世界承受,**的本我不为世界所容纳,唯有人性的灵魂剥离而得以显现,这是何等可悲,又是何等无知的世界!”
“生于这样的世界,我,我们,每个人都是罪之子。”
“可即便如此,您依旧投下了注视的目光,即便世界否认您抗拒您。”
“啊~请宽恕我的罪行,我伟大的「主」!”
格瑞塔跪倒在地上,两臂伸开举向空中,仰面高声说着。
“凡人的灵魂是唤醒神明良好的燃料,却并非合格的容器,唯有接受恩赐的躯体才能承载神明的灵魂片刻。”
“还差最后一步便将迎来您的现世,可愚昧的我却险些在此止步。”
“这本是无可宽恕的过失,可我会竭尽全力地将其弥补,无论代价如何难以承受,都将使我趋之若鹜。”
格瑞塔从交叠繁琐的衣衫中取出一杆精美的匕首,双手捧着高抬过头顶。
银白的刀刃一尘不染,将光线反射得晃眼,勾刻细腻的刀柄如同白玉般无瑕,鲜红的玛瑙镶嵌其上,宛如一滴饱满的血珠,为那洁白的匕首点缀上几分妖异,华美,却又让人从心底涌出莫名的惧意。
双手握上刀柄,将其包裹在手心,虔诚而庄重,格瑞塔闭上眼睛垂下头,嘴唇微微抖动,仿佛在重复那早已成为肌肉记忆的祷告。
平静的模样让幽有一瞬间忘记了她此刻凌乱的打扮,甚至为她冠上了圣洁的错觉,若非确定此前的经历并非自己的幻想,幽或许会将她视作那在教堂里沐浴圣经,忏悔祈祷的信徒。
幽的心中生出了不好的预感。
“停下!”
如芒在背的警戒让幽立刻凝出一小团魔力向格瑞塔的手腕击去,最朴素的魔力表达方式方式让幽释放的速度几乎没有任何停顿。
但终究还是慢了一拍。
“这是独属于我的荣光,是任何人都无法将其夺走的荣耀!”
手臂握着匕首落下,魔力弹擦过她的手背,洒出些许血滴,刀刃在空中划过一道银芒,显得格外唯美。
“于此,我将献上,我的一切!”
刀刃扭转方向,朝着她的腹部捅去。
格瑞塔跪坐在地上,双手撑着刀柄安放在腹前,血液顺着刀刃的弧度流出,缓慢,而后急切,垂着的脸肉眼可见地变得惨白。
血液落在地上,由血滴变为血柱,逐渐在地面上积成一片血泊,却并没有像之前那样被地面立刻吸收,反而像是蠕虫般扭曲蠕动,围着格瑞塔组成一个怪异的图案。
翻涌的血液沿着咽喉涌上,又从嘴角滑落,内脏不切碎的剧痛与肌肉难以忍受的灼烧感让格瑞塔不由自主地发出阵阵哀嚎,却在转瞬间又变为欣喜的狂笑。
小巧的匕首没有切出太宽的伤口,使破碎的内脏不会顺着血浆流出,让眼前的场景还不至于太过恶心。
血液不断地流出,地上的图案却似乎没有进一步向外扩张的趋势,像是将其中的水分蒸发去大半,让血浆变得更为粘稠,巨大的张力使那图案看上去像是艺术家在地面上精心雕刻的浮雕。
笑声渐渐微弱,只余下血液滴落滴答作响,端庄的身体无声地朝拜着。
鲜红的光芒沿着血液的纹路由内而外点亮,而后向上拉长,圆形的图案伸延为柱状直冲天花板,又着女子的头顶上方降下,将祂包裹在内。
空气在那瞬间宁静下来,一切声响消失得一干二净,身体像是失去控制般无法做出任何动作,唯有思维的运转依然流畅无比。
世界仿佛失去色彩,一切绚丽都汇聚在眼前不大的舞台上,向万物宣告祂的降临。
「神」无可承载,「兽」不被接纳,唯有知性的灵魂可以隐藏在无主的容器中,这是神「人」的一面。
脚下的方寸是舞台,世界亦是舞台,台下的观众别无选择。
退场是不允许的,因为剧场容纳整个世界;移开视线亦是不允许的,因为祂的登台必须胜过一切要事。
光柱消失得很快,一秒,一分,又或者一天十天,时间的流逝在那一刻已然停止,寻常的计量单位毫无意义。
残破的躯体在和煦的光芒下修复,沾满血污灰尘的长发洗涤去污渍,破碎的指甲连同缝隙中嵌藏的血块污垢一同消去,露出白皙如初的纤细手指,腹部狰狞的伤口长出肉芽,连接,重合,血痂肉眼可见地结起,又迅速脱落,皮肤娇嫩如少女。
浪花声回荡在空间中,使那被岁月侵蚀出些许痕迹的面容在歌声中焕发新生,撕裂的服饰化为华美典雅的长裙,金色的腰带缠绕在腰间,为祂神性的容器染上几分情欲。
“阿多尼斯……”
“阿多尼斯……”
“不要害怕……”
“美丽的孩子啊,不要害怕……”
祂的嘴唇微动,那飘渺迷糊的声音却并非由声带震动而产生,更像是直接传入众人的脑海。
虚妄的神明一步一步地向幽靠近,步伐缓慢却又避无可避,将幽逼得不断后退,直至身靠石壁无法再远离祂一步。
抬起双臂害怕地护着小脑袋,紧张到半眯的眼睛从手臂间小心翼翼地探出视线。
明显抗拒的动作却没能让祂自知不讨喜而停下脚步,恐惧颤抖的眼神让祂的神情愈发复杂。
“阿多尼斯……阿多尼斯……”
“没关系的,我就要回来了……”
“再等等,再等等……”
“阿多尼斯……”
僵硬的脸露出难以察觉的欣慰笑容,抬起手将幽的手臂顶到一边,手指轻点在他的眉心。
“啊!!!”
剧烈的钝痛从脑海深处传来,仿佛整个大脑被铁锤狠狠地捶打,多到几乎要将大脑撑爆的记忆疯狂涌入,时间仿佛变得缓慢,意识在这不停歇的震荡中逐渐模糊。
幽跪在地上,十指抱着脑袋扣进发丝间,痛苦的哀嚎逐渐减弱,最终失去意识瘫倒下去。
“混蛋!你都做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