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并没有因为淇的劝说而平静多少。
倒不如说幽的那番道歉让她更加怒火中烧。
她可以接受幽对自己的无礼与毒舌,或者说这反倒更让她欣喜若狂,但她绝对无法容许幽对她的敬畏,那小心翼翼地与她保持着安全距离。
那生怕自己的话语将她惹怒的样子,竟让她一时产生了将周围的一切尽数破坏的
暴戾冲动。
她只能像现在这样,将自己关在这黑暗封闭的房间内,尽可能让这寂静无声的环境安抚自己的情绪。
但让她愤怒的远不止这些。
她错了,错的相当离谱。
历史并非是能被仅改变一点而保持其他部分照常不变的东西,任何微不足道的改变都会使得整个历史走向变得面目全非。
未来早就不是她记忆中的那般了,一切皆如她所想那般进行的错觉从始至终都不过是她对自己的安慰。
她早该发现这一点的。
她自以为是地觉得消除了幽怨恨自己的理由后,他们便能理所应当地走向她所期望的未来,即便她将自己的欲望毫不遮掩地摊开展示,即便她在通往目标的道路上不慌不忙。
或许是她自认有持无恐,或许是她太过在意他的感受,她竟不由自主地放慢了步调。
可现实却给了她狠狠的一击。
是了,从神明手中哀求而得的可能性哪是那么容易便能兑现的。
曾经的记忆都已经不再可靠,想要找寻到新的途径,只能将那前世的一切都当作一场梦遗忘,让一切从零开始、从头来过,像这世上数不胜数的芸芸众生一般用他们一生中为数不多的数个年月换得属于他们的幸福。
……又或者采用一些更为直接高效的手段。
月自认不是个急功近利的人,但在这种事上,她宁愿选择后者。
事到如今,她也不再考虑她的行为是否会让幽对她感到排斥了,说到底那也只不过是些锦上添花的东西,只要能达到最终的目的,其他总会在时间的推移下自然来到的。
……即便不来到也无所谓不是吗?
在那不为人知的漆黑房间内,少女猩红的眼瞳里仿佛染上了一抹墨色,显得愈发暗沉。
……
而在另一边,被淇送回他自己住处,又稍稍安慰了几句的幽又重新躺回了他心爱的小床上。
这短短的几小时里发生的事情对他来说有些太过于夸张,甚至显得有些魔幻了。
月罕见地对他动了怒,正当他以为月这个“老实人”终于怒气值积满而爆发了时,却又被淇一句轻飘飘的话给劝了回去,让他有种心惊胆战了半天却发现啥事木有的空虚感。
首先声明他不是m,其次,这种让他莫名其妙的状况还不如当时就让他挨一通揍来得踏实。
……但不能太用力了,不然他怕疼。
不过现在事情也已经过去了,再让他去触月的霉头他可不愿意。
他才没必要去故意讨好月,即便知道现在,可与那时因为害怕而不由自主的应激反应不同,现在恢复了理智的他可拉不下脸再主动去做些低眉顺眼的事。
再说那时他不也已经道过歉了吗,虽说不怎么走心就是了~
即便因此被月讨厌了又怎么样,就算是将他赶出/厄里斯/,他也一样可以……
……欸,他似乎的确想不到其他的生活方式。
自从自己被月带回/厄里斯/至今已经过去整整五年了,在感官意识上甚至比自己在重樱与东煌加在一起的日子都长,这里已经完全成为了他潜意识里的家,他从未想过自己要永远告别这里的那天。
说起来,这五年里自己能过得如此安稳也几乎全是月的功劳,若非如此,他与安洋应该都得像其他内属学院一般,一边接取委托一边完成学院的课程吧。
更别说那明目张胆的资源倾斜才使得他能在如此摆烂的修炼日程下取得如此成就了。
倘若当初月没有去到东煌、没有来到魔都、没有从异兽爪下救出他,他的人生又会如何?
失去了父母与家的他一个人在东煌的城市中流浪,在觉醒了异能后被异能者组织抓去,被当作工具使用直至最后一丝价值被榨干后没有丝毫不舍地丢弃?
又或者费尽千辛万苦长大后回到重樱,找个偏僻的村庄或是小城市躲起来度过余生?
不不,更可能他根本活不过那场灾难,在那天便随他的父母一同逝去了吧。
可他却从始至终都将如今的一切视为理所当然而归功于自身,这或许就是人们说的被偏爱者的有持无恐吧?
幽不明白。
算了,不管了~
至少现在,好好睡觉才是最重要的事!
……
太阳已经升上了天空,/厄里斯/上的人们又开启了与往日并无区别的一天。
但这对汐来说并非平常的一天,因为今天是这一世她能陪主人度过的第一个生日。
她知道这一天在幽心里绝对不是什么值得庆祝的日子,前世将她当作可以信任的得力助手的幽自然不会隐瞒五年前的这一天他所经历的事。
即便已经过去了许久,她也不会忘记那位故作坚强的少年在向她诉说时平淡却又藏不住哀伤的表情。
因此她总是刻意地避免着与他谈论起那一天。
可即使人为再努力地避免,这一天也总是准时准点地到来,不断提醒着幽去回忆那天的悲剧,不断加深那在时间的推移下稍有淡退的怨恨。
是一种铭记,更是一种折磨。
她知道幽始终对他父母的死耿耿于怀,却为了最终的目的不得不强撑欢笑着与他的杀亲仇人进行一天的玩闹。
每每看见他在结束了一天的庆典后回到住处,在深夜抱着膝盖不住哽咽的样子,她对那名为樱井月的女子的恨意也加深一分。
她不理解那个高高在上的女子是如何做到在当年毫不犹豫地杀死幽的父母,如今却又将自己放在他的知心姐姐的位置上与他谈笑风生。
也因此,她在幽决定执行最后的计划时,首当其冲地提出甘愿作为开路的先锋,即使她清楚这意味着什么,又会让她付出怎样的代价。
只可惜幽最终还是拒绝了她的提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