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季正盛的时候,我并没有和同龄人一样一起去大学报道,当他们在大学讴歌青春的时候,我却因为伤寒住院治疗了。
在里面调养两周后,我的病情大大好转起来,在我的再三坚持下,医院给我开了出院证明。
只是这几日病毒的侵蚀让我形销骨立,再加上出院的那天下着大雨,短短不到两公里的路让我仿佛走了半辈子。
我内心祈祷着自己接下来不要又高烧一场,去学校的日子延期事小,主要是这家里只有我一个人,我总不能因为感冒就跑去医院再住个几天。
大雨还有着继续加大的趋势,眼镜挂满豆大的水珠,很快又被下一批的雨水替换掉,这种情况已经是不如不戴了。
模糊的街道熟悉的路口,老旧的邮箱旁驻足着一个陌生的身影,她(看着像是位女性)一动不动,看着像个路标。被大雨驱赶的我实在没空去观察别人,只看见她戴着一顶平底宽帽,只不过那伸出来的帽檐实在是挡不住这磅礴大雨。
我没有多一事,赶忙回到家里洗了个澡。喝了些泡的热茶后人仿佛那压在身上的疲劳都被茶水冲走,人也舒畅了许多。
不出意外,明天我就可以顺利返校了。
坐在窗边,我掏出手机给我的朋友伊吹打去电话,把我这几天的病历倾诉而出。
而他听完我的遭遇后,怜悯地说:“我还以为这几天你沉浸在了大学的温柔乡里,所以才没来找我麻烦。你也不早点和我说这情况,我昨天早上可是挤破了脑袋都没想出旷课的理由。”
“给我去认真上课啊你。”
“不过听你这么说,你似乎还不知道发生在你身上的事儿吧?”
“我这几天都不在学校,我又能有什么事?”我故作好奇的追问他。
伊吹一向如此喜欢说些莫名其妙的玩笑话,和他相处了这么多年的我也已经习惯了这一点。
“你不是想在学校住宿吗?学校开学给你分配的哪间宿舍来着?”
“呃……”时间有点长,我还真忘了。
“506。”
“对,506,你怎么比我还清楚。”
“废话,能不清楚吗?前两天那宿舍有人从阳台跳楼了。这五楼说不高也不高,只不过那家伙好像一心寻死,所以头朝的地。tm的,当时我就在现场,午饭都吐出来了。唔……我现在一想起来还有点反胃。”
我愣了好一会:“你……认真的?”
“不开玩笑,真的。不过他死了倒是便宜你小子了,学校为了掩盖这件事,顺便为了避免你起心思投诉学校,给你申请了一个保研名额。”
“大一!保研!兄弟,神童啊!”他笑的很兴奋,仿佛这件事的受益者是他本人一般。
而对于他对死人没有一丝敬畏的心理,我也不觉得有任何问题。
在之前那场灾难活下来的,现如今的人最熟悉的恐怕都是人的尸体,看见它就像是看见了某处普通的风景,波澜不惊。
我有些懵,不,是很懵,而且还是不太相信他说的这些东西,不是,从逻辑上根本全是漏洞好吗。
“保研不是至少得大三吗?而且为什么会给我?我甚至没去学校好吗?”我配合着他故作惊讶。
“管他的,来学校记得请我吃饭。”
他说罢挂了电话,刚热闹点的客厅又一次空旷起来。
这件事我并没有多想,这种离谱程度估计又是伊吹新编的某个故事,而且这篇故事的逻辑性比之他以前的那些还有些下降,看来他的功力也是不如当年了。
我又喝了口茶,已经快变冷了,外面大雨的寒气正在侵蚀这间屋子。
“反正也是闲的,去看看好了。”
我抄起伞走出房门,幸运的是雨大风不大,这伞还是有些保护能力的。
她居然还驻足在那邮箱旁,我小心翼翼的走上前,她扭过头看着我,眨巴着那对灰白色的眼睛,而我也看着她,确认了这不是什么街头艺术表演。
“嗨,”我僵硬的打了个招呼,靠在了她旁边,共撑一个雨伞。
“搭讪?”她冷不丁开口,吓了我一跳。
“不是,我就一把伞,呃……家里就一把。”我怕引起什么误会,又刻意解释道。
“多谢。”
她的话很少,我瞥过眼去,她的发梢和伞尖一起滴着水,我掏出从医院顺的两包卫生纸递给她。
“谢谢。”她看了我一眼,很坦然接受了。
亚麻色的长发被她用卫生纸粗暴的蹂躏,直到没有水再滴下来,那两包纸也被扔进了邮箱里。
不要乱扔垃圾啊喂。
“阿嚏。”没了最后一张纸,这一喷嚏她也只好用手掌掩面。
“等人吗?”
“嗯。”她吸着鼻子回答。
“这么大雨,怎么不找个掩体?”
“怕错过了。”
“那人很重要?”
“嗯。”
“男朋友?”
“还说不是搭讪。”
“我就好奇,随口一问。”
“呵呵。”她轻笑一下,眉毛像落在荷叶上的蜻蜓。
“该走了。”她提起行李箱就要离开。
“不等了?”
“等不到了。”
“谁啊?这么过分?”
“当然是你啊,”她竟转身将行李箱递交给了我。
“我?”这转折让我始料不及。
“咱妈没和你说吗?”
“咱妈?”
怎么回事?我这病了两周,出了院怎么有种沧海桑田的感觉。
她伸手在邮箱左右捣鼓,这老旧邮箱报废了许久,已经失去了收信功能,立在这里也就是个摆件。
“有了。”她说着从里面掏出来一封被雨水浸湿的邮件,看了眼上面的署名,居然还真是我妈。
“她怎么会突然寄邮件给我?”
“文艺复兴呗。”
我小心打开里面的信,还好上面的字都是打印出来的,没有被浸湿的风险。
粗略扫过上面的内容,我也是明白了这位一直在我门口驻足的少女是谁了。
“阿嚏。”她又打了个喷嚏,并且用刚才捂住嘴的那只手朝我伸来,“以后多关照了,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