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实际上，真正思考之后就会发现，吃饭这件事儿必然不是补充营养那么简单。
口腔里复杂的神经，把味觉这件事变成一股信号，让你的大脑不由自主地寻求快乐的讯息。想来少有人愿意毫不犹豫地吃下自己不喜欢吃的东西。
我放下嘴里咬的烂掉的牙签，打算从牙签筒里换一根新的。
刚好这页书也看完了，重新含上另一个牙签，翻页。
我读书的时候，比较喜欢嘴里含些什么，试过很多东西，终于发现木制的牙签是最合适的，价格便宜，又不用担心糖分摄取过多，而且还有硬度。
对，硬度很关键，牙齿如果不触碰些稍微硬的东西，总觉得注意力会非常不集中。
这可能就和喜欢吃东西的习惯一样。
教室里已经有很多人了，大家都坐在座位上，并不吵闹。这堂课是公共课，大部分学生也只是为了出勤而已，真正听课的应该不多，这之中就包括我。
同学们都是三五结伴坐在一起用平常的声音聊天，我也像平常一样安静地读书。
至于心柔同学……她坐在离我相对比较远的前边座位，也挂着笑容和同学交流着。
那一天之后，她并没有主动找我交流过。我们恢复到了平时的样子，她依旧是人群中央的月亮，我依旧是没人看到的沙土。
但是沙土没什么不好的。
就在我思考这些琐事的时候，手机震动了一下。我打开屏幕，看到了母亲的消息。她没有多说什么，只是问我身体如何，我回答无碍之后，她便例行把这月的生活费发了过来。其实我自己也是有在书店做兼职的，姑且勉强能支撑生活的开销，不过母亲依旧会发过来。
‘毕竟我也只能做这些了。’
这是有那么一次，我和她说不用给我钱之后，她如此回答我的。
所以我还是尽数接收，并跟她说注意身体。
放下手机，我便把注意力转回到书本上。
即便我经常读书，但看起《精神现象学》这类德国现代哲学还是很吃力的。不过，如果只是把文字灌进脑子里，读不读得懂反而是次要问题了。
关键是正在“读”这件事，比结论更让人着迷。大概就像恋爱的过程吧，结果反而没那么重要。
这么想的我，竟然不由自主笑了出来。毕竟我也没有恋爱过，不是很懂这种感受。
身高一般，相貌平平，身材也并不出众，虽然谈不上“丑陋”，但在普通人那一拨里，我自认为也是更差的那一类。
重要的是镜子里我自己看到的自己。
确实普通，或许比普通还普通。
……
想多了。
这事本就没什么所谓。
打断我胡思乱想的是老师的一句“上课了。”，闲聊的同学们也安静了下来。
*****
下午的课结束之后，我收起书本，准备离开教室。
只是不经意的回过头，便和心柔同学目光相接了。
这是这几天少有的目光相接，因为我很少抬头看别人。
似乎是注意到了我的目光，她对我送出了一个笑容，不过之后就立刻和她的朋友们去交流了。
可能只是礼貌性的送出笑容吧，没必要纠结。
于是我拿起书包，离开了教室。
上课的教室距离食堂有点距离，这样一个人走着，早就已经习惯了。
大约十分钟左右，我来到了食堂。可能是因为刚刚下课，正是人流量比较大的时候，食堂一层有些人满为患，我只能寄希望于二楼。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二楼的饭菜不合大家的口味，人不算太多，还有很多空余的座位。
我买了些普通的饭菜，便找了个空位坐了下来。
坐在我附近的几个同学似乎在等自己的东西，一句两句地闲聊着，因为我离得不远，再加上人也不算太多，这声音也被我听到了。
“听说了吗，那个价值贩卖的传说？”
“什么啊，又是那个小说里的东西吧？”
“不是，是真的有发生哦！听说已经有人试过了，好像真的有效。”
“神神秘秘的，什么价值贩卖……”
对面的人语气中有些许不安：
“听说通过某些特别的手段就能联系到买家，他们会把你不想要的东西收走，然后会给你一部分回报。如果你不想要的东西是负面的，那么就必须支付一些代价。”
“神神叨叨的，好和坏是谁来评价啊，这一听就不靠谱嘛。”
“我也是这么想的，但是架不住真的有人试过了，听说确实有效果。”
“眼见为实，我没看到，我可不相信。”
“爱信不信！”
……
接下来，两人聊天的内容也转换到别的东西上了。
不过从他们的描述来看，确实挺像是某个小说或者电影的设定。
买卖人想要或者不想要的东西。
这个传说我也有听说过，而且不是一次两次，但真正想来，合理性存疑。如果是器官交易，不可能成为“传说”，倒有可能成为刑事案件，如果是小说里那种对精神或者其他一些无法物化的事物进行交易，那么又要使用什么来衡量呢？显然像是情绪、情感、感觉之类的东西，是很难被准确物化的。我喜欢什么，我讨厌什么，似乎也不是一个固定的，绝对不能转变的概念。因此这个交易就具有相当程度的不可控制性，自然也就没有合理的交易标准了。
但如果交易的对象不是人类，是某种超越人类的，不受标准束缚的存在，似乎又有一定的真实性。可回过头再想想，我能冒出“超越人类的存在”这种想法的时候，就已经无法解释了……
我脑子里冒出的这些东西，好像撕掉了这些神秘传说的画皮，但我倒也不觉得我自己是唯一能够看清这个“现实”的人。恐怕我自己也迷失在哪里了。
我不好说。
我安静地吃着盘里的东西，想要赶快回到寝室继续读书。
“你看，就算是吃饭，谨初同学你也是自己一个人呢！”
然后，突然响起的声音打断了我的节奏，还没等我判断声音来源，对方已经端着一碗面坐在了我的对面。
“你坐在我的对面，说明你也是一个人来吃饭。”
“也有可能是他们都回去了，我想一个人吃饭呢？”
“那我也可以这么回答。”
“骗人！”
她带着顽皮的笑容这么对我说道：
“因为我刚刚一直跟在你的后面，你就是一个人嘛！”
“……虽然比起我是不是一个人，我更想知道你跟在我后面的理由。”
“果然还是想知道吧！因为刚才你在教室里主动看我了，所以我想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想和我说。”
“只是偶然抬起头罢了。”
“偶然，偶然嘛，嘿嘿。”
她吃吃地笑了笑，用筷子搅动碗里的面条。
我没有太过在意她，而是继续吃着碗里的饭。
“你吃饭好快啊，是想回去读书吗？”
“只是想回去睡觉。”
“一定不是，你一定是想去读书的，因为我能看见的你，都是在读书。”
“……你不吃吗？”
为了让她安静下来，我特意把话题转到饭上。
“很烫啊，稍微等等。”
这么说着，她依旧心不在焉地搅动面条。
我们的对话也暂时停了下来。
看来聊天的内容到此为止了。
毕竟也不可能在食堂里聊内ku的事情。
虽然我并不知道她为什么要和我购买内ku。
几分钟之后我吃完了盘里的东西，刚刚想站起身的时候，我又被搭话了。
“牙签，对了，牙签！”
好像是想到什么似的，她赶忙拦下我。
“你看书的时候一直在含着牙签对吧？这有什么原因吗？”
“只是我的习惯罢了。”
“只要读书就要含牙签吗？”
“也可以吃口香糖之类的。”
“只是想要嚼些什么对吧，我也有类似的习惯，比如写东西的时候特别喜欢咬笔头！”
她好像还想继续说下去，拿起筷子想要给我演示一下自己是怎么咬笔头的。
“还需要多久？”
但我有些不耐烦地问她。
“多久？什么多久？”
她不知所措地回答一句。
“你还要说多久。如果没有什么别的事情，我就先回去了。”
“等等！”
她语气有些急促，瞬间从椅子上坐起身，伸出手想要制止我，但可能是因为刚刚还在抓筷子，怀疑自己手上沾了油脂，她又马上把手抽了回去。脸颊上露出一缕绯红。
“再坐一会儿嘛！”
她略带羞意地小声说道。
“所以说，有什么事吗？”
她低下头，稍稍扭捏，但下一时刻还是吐出一句话：
“……只是想和你说说话。”
看了她的神色，我也把紧张收了收，在心里叹了一口气，随后便坐了下来。
“你是想要我陪你吃饭吗？”
虽然不认为她会没有朋友陪她吃饭，但我还是这么问出口了。
“有一点儿想，因为我也很少和别人一起吃饭。”
“明明朋友那么多？”
“你知道我朋友很多吗？”
“……用眼睛看就知道了。”
她的脸上露出一个欣慰的笑容，然后重新坐了下来。
“嘿嘿，谨初同学也有在注意我啊！”
“毕竟总在教室看到你们一起说话。”
“所以就觉得我有很多朋友了吗？虽然很开心你能看我，但是这种分析可是太武断了！”
“所以，没有朋友？”
“倒也不是。”
她还是没有继续吃面，而是继续说道：
“只是没有能邀请一起去吃饭的朋友……”
目光中有些落寞，不过我并不想深究。
我和她毕竟只是“认识”罢了。
话题有些进行不下去，但我依旧打算等她吃完这碗面。
“差点忘了正事！除了和你吃饭，我还有别的事情！”
但下一时刻，像是灵光一现，她声音稍稍提高了一些：
“刚刚在课上，文学理论的老师说过了吧，要组一个小组，来做胡塞尔现象学的研究！”
“……不太清楚。”
其实我知道这事儿，但现在总觉得应该说不知道。
“啊？那就是那时候你在看书，没注意到吧，不过这个是要计入学期末的总评的，很重要！”
她自顾自地点点头：
“所以，要不要和我一起呢？小组？”
“……所以说……”
“为什么是吧？”
她稍稍沉吟，随后则是开朗地回答道：
“因为谨初同学非常喜欢哲学啊，但是我好像对这些东西一点儿也不感冒，其他的朋友们又都有自己的小组了，所以我就想到你了，想要你帮帮我！”
似乎对这个理由颇为满意，她的笑容都深了几分，脸颊上小小的酒窝也在跟着开心。
看到这个表情，我心里的焦躁也消散了不少。
“你不需要我帮忙吧？”
“需要，非常需要！求求你了谨初小姐！”
放下筷子，她双手合十，非常诚恳地请求我。
虽然我平时并没有主动和他人交流的习惯，也没有和生人交友的需要，但也并没有拒绝他人的理由。
更何况，如果我得罪了像她这种人群中比较核心的人，怕是自己也会受到什么不可控的波及。
虽然看起来，她并不是会这么做的人就是了。
“如果只是这样的话……”
她抬起头，脸上的笑容很柔和：
“我就知道你会答应！”
仿似被对方完全拿捏住一般，她吐了吐舌头。
“你的面已经完全坨了……”
她这才低下头，看了看自己碗里的面。
“让谨初同学答应我的请求，只是一碗面变得坨了，也没什么啦！况且，坨掉的面也很好吃啊！”
说完她便大口大口地吃起面条来。一点儿也没有平常那种温文尔雅的表现。
不过，她表现在他人面前的那一面，我也只是作为第三者中的一员去看，或许我们都太局限了。
终于把碗里的面吃光，她擦了擦嘴边的面汤。
“那我回去了。”
本来也是打算陪她吃完饭，我就这么说道。
她点点头：
“不好意思啊，让你陪我。”
“没事。”
我拿起包，对她点点头，转过身迈开了步子。
“对了！”
她赶忙喊住我：
“之前和你说的事情，如果想好了，我随时都会买下的！！”
随后她便拾起餐盘，快步离开了食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