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个世上,最幸福的事就是莫过于在你夸赞‘今晚月色很美‘时,能够有个人回应道,‘是啊,的确很好。‘”
看到这句话,我把书页折了一角,记作已读。轻轻合上这本出版不久的随笔集,将它搁置在边旁被漆成银灰色的木桌上,与那个精美有样子的花瓶凑成一对。虽说是花瓶,可自从买回它之日起,我始终都未想好该放哪种花进去。所以,还是称呼它为空瓶子好了。就如同我现在的心情一样,空落落的,却也不清楚该填充些什么进去。“至少今天的天气还不错。”我看往窗外说道。却久久得不到任何的回应。“尚可。”于是,我像是自问自答一般喃喃而语。
拖动身躯,我将整个背部都倚靠在飘窗其中一边的墙体上,任由着下午的余晖洒落,一束接着一束,没有丝毫抗拒。或许,我是想借以太阳最后的余热来消弭这淡淡的失落感,好让自己舒服些。只是,这由合适温度所带来的暖意仅仅使我的四肢松展,而对于个人心情的变化却是毫无益处的。
秋日的晴朗天空,常常高阔而云淡。但此时夕阳的红光穿透大气,直达人们无物遮掩的头顶,将一片晚霞压下。若是平常,面对如此美景,我自是要欣喜。可今日,却完全提不起兴致。因为若是换做世上的任何一人,在经历过激烈的患得患失,而终于放弃了自己所珍爱之物后,恐怕没有谁是不会消沉一阵的。
现在想来,我也是属于那种愚笨之人。虽然不至无可救药的地步,但我的确在自己做了一切后又后悔起来。而此时,天色也逐渐沉寂,不再有刚才那般火热的景象了。今天一整天都是晴天。但同样的是,冷瑟秋风也困扰着失意之人,一整天,幽幽难散。待在房中,受着四周封闭的暖和房间保护的我自然是无需忧虑的。但窗外街道上,徘徊着树影的地方,虽然街灯未开,天光昏暗,但仍可以凭借肉眼分辨出在那阴影的四周撒散着大量的枯枝碎叶。
一时间,我竟起了同情者的心理。“去外面看看吧。”我似是请求自己一般,又轻声自语起来。可我怎能拒绝一个本就遭受莫大折磨的人的请求呢。于是,我在柜子里找了一件塞满了鸭绒的衣服和一条粗厚的牛仔裤穿上。“至于帽子。”我略做沉吟。但终于还是决定不带了,我平常并没有戴帽子的习惯,纵然现在的我是低烧状态。但我想那件羽绒服后面的帽子就足以抵御夜间的寒冷。最后,我朝衣架上那顶我唯一买的抓绒帽瞥了一眼就出了门。
只是还未走出去多远,我就不得不戴上衣服自带的帽子来保持头部的温度了。我全身打着哆嗦,膝盖略微弯曲,双手裹紧身子并向前倾着这样走路。若不是此时街上人正多,并且才刚过了白天,那真是要叫人疑心我的身份了。我就径直向前走着,却没有去到右边的树下,察看那些它脱落下来的残骸。我只是一步一顿地向前移步,最后在一家书店门前停下。
这里正是我得到那本随笔集的地方,那日的情形我还记得清楚。只是我却一直都在努力摆脱掉那段回忆。它就像恶疾一般死死缠绕着我,使我每日不得轻松。但还请您不要疑心我是做了什么坏事,那只不过是关于我私人的一件我想要忘却却又始终无法抹杀掉的小事罢了。我所言无错,对于这个时刻都在变化、前进偶而也会倒退的世界来说,那的确只是一粒在人类广袤无垠的历史荒漠中最微不足道的细沙。
“你决定明天就要走了?”
“是啊,不然还要等你......等你送我啊。”
在说这句话的时候,她并没有着像平常一般的干净利落,而是在中间停顿了一下才继续说下去。
“你怎么知道我不会送你呢,反正我明天也没什么事。只是,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在这里见我并突然跟我说这些。”
我一边看往周围流动不息却非常有默契一致保持安静的人群一边小声问道,生怕会弄出什么引得众目怒视的动静。
“自然还不是因为你我才特地选了这个地方。”
看着她佯装生气的样子,脸鼓鼓的、红红的,很是可爱,我不禁咧嘴一笑。
“我怎么了,不知又有什么地方惹得大小姐生气了。”
“还不是因为平常你都不爱读书,真是的,一看见你这幅嬉皮笑脸的样子就感到讨厌。”
她稍微加重了语气,似乎是想让我明白事情的严重性。但我天生又是个较为固执的人,于是不知情调的对她的结论进行反驳。
“这跟我不爱看书有什么关系,再说,我不爱看书是因为......”
“是因为作为一个人本就已经有太多烦恼,又何必再去自找读书这样麻烦的事。对吧。”
她用略带鄙视的眼神看着我替我补充道。听她说出了我想说的话,一时间我也不知道该接着说些什么好。于是沉默着,各自看向书架上的一本本书名,气氛变得尴尬。
等到我们身边的人都差不多挑完了书走开,过了大概一两分钟的时候,她又突然红着脸看向书架,然后低声说道:“如果,如果我要是送你一本书,你会看吗。”
她在说这些话的时候眼睛始终盯着书架,只有眼神飘忽不定,不知在想些什么。
“也许会吧,我向来是不太会浪费别人的好意的。” 我认真地回答道。
“那这本书你可一定要好好读哦。” 她突然转过身把书塞到我手里,脸上露出俏皮的笑容,酒窝潜陷。
……
“不知不觉已经快一个月了吗。”
我走向书店门口,像是说给自己听一般。只是合着的玻璃门始终没有被紧握并颤抖着的手推开。身体发热,稍微出了汗。我快速转过身,向这条街的更深处走去,仿佛是有了明确的目的。
“差不多是在这里左拐。”
虽然心中尚不确定,身体却是毫不犹疑地走了过去。毕竟时隔一月了,身体又不舒服,对于只去过一次的店的路线到底是有些模糊了。但等我确实看到了那家花店的招牌后,便完全打消了顾虑。不过,当我走到店门前,果然,店已经被防盗门严密的保护了起来。只是并没有过多的失望,因为这是早就知道结果的事情。我果然还是不该去看那本书,真是徒增烦恼。心中微叹,可我依然有着一份期待,一个弥补我过错的机会。此时,月亮已映照夜空,月光皎洁,照向了我,而我也看向了它。不知道它将会对我说些什么,但我却早已想好了开场白。
“今晚,月色可是很美啊。”
话说出口后,没有多余的等待,我转身便离开了原地。当然,不会有谁的回应。
“呲啦” 一阵像是金属相互碰撞的声音在我身后响起。接着,我就听到了一个我永远都忘不掉的声音。
“不会吧,已经是晚上了,我居然睡了这么久。”
我难以相信我所听到的一切,甚至怀疑自己的脑子是被烧坏了。但在我转过身后,我的确看到了她的身影。除非,是我烧坏掉的脑子出现了幻觉。我全身再一次地颤抖起来,不受控制。激动、紧张、犹豫,这些情绪在我体内产生了激烈的化学反应。
或许在以前,我依然会选择逃开。因为作为一个人已经有够多麻烦的了,又何必再去自寻烦恼呢。只是,在我选择了逃避这些麻烦后,却并没有真正的得到平静。反而,它使我愈加怅然。所以,这一次我走了过去,朝着月光正好洒落的地方。
她注意到有人在接近她,于是有些防范地朝我这边看来。在她看到是我后,似乎是失神了片刻。然后,她就那样站在了原地,站在月光下,脸上带着笑意等我走过去。
“你是回来拿东西的吗。”我问她。
“或许是这样吧,我是回来拿东西的。”
“这么说,你还会走喽。”
“嗯~这就要看本小姐的心情了。”
“那么,现在呢,你现在的心情是什么样?” 我强忍着心脏仿佛快要涨裂的感觉问出这句话。
但接下来,就好像是从书本上摘抄下来的片段一般。她先是稍微沉默了一会儿,看看我,又看向了月。
“今晚的月亮似乎很美。”她轻巧而慎重地说道。
“是啊,”我边向她走去边回应着“的确很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