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炊饼,卖炊饼,好吃顶饿,便宜实惠咧~”
“小笼包,新鲜出炉的小笼包,皮薄馅大,好吃不腻的小笼包!”
“卖糖葫芦,小串三文,大串五文,甜得很哟~”
“……”
小镇的街道上,大大小小的商铺和游走的行商乐此不疲的叫卖着,吸引着行人驻足观望,掏钱买账,一片欣欣向荣的景象。
路芸歌在一处小吃摊落脚,花了几文钱点了一碗清汤混沌,一边吃着,一边环视着周围的街景。
真好啊,好久不曾见过这般祥和的景色了,距离上一次自己这般悠闲,无需时刻警惕周围,安心的品味着小吃,轻松愉悦。
或许是太久没有体会过这种轻松的生活,看着眼前形色各异的路人,某些快要被路芸歌遗忘的记忆一点点浮上心头:
‘小歌啊,来,尝尝这个,你李大叔送的糖葫芦~’
‘看看这只粉色的小风车,喜不喜欢啊~’
‘来,小歌,娘带你去放花灯,这是娘亲手做的橘皮灯,好看吗。’
‘小歌’‘小歌’‘小歌啊’‘……’
那些记忆,有的在白天,有的在黄昏,有的在黑夜,或是晴空万里,或是细雨绵绵,或是白雪皑皑,柔弱女子带着年幼的她,在小镇上游玩,欢笑。
“妈妈,今天小梨儿过生日,想吃鸡腿鸡翅~”
“好好好,给你买,给你买,呆子,听到没有,咱孩子生日想吃鸡腿鸡翅,快掏钱。”
“唉来了来了,这就买,这就买,啊~”
“嗯,爹爹,爹爹,我有大的那只……”
远处卤肉铺,一家三口笑盈盈的,手里提着不少吃的玩的,身上的衣着也不差,一看就知道家境还不错。
虽然离的远,但路芸歌无数轮回练就的感知力可不是修为清零就会一起清零的,所以很清楚的捕捉到了他们的对话。
“生日……吗……”
路芸歌不明白为什么会突然注意到那一家人的对话,听完后,眼前的景色开始变化。
明亮的中午化为昏黄的傍晚,热闹的大街被简陋的偏院替代,面前的方木桌换成了熟悉的小石桌,那碗清汤混沌变成了一碗煎了一颗荷包蛋的白水面,喧闹的人群消失了,自己的双手也变小变胖了,那温柔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恭喜,我们小芸歌五岁啦~看,娘特地为你做的面条,加了鸡蛋哦~’
模糊了面容的妇人坐在小石桌的对面,看着五岁的路芸歌小口的吃面,笑的很开心。
‘真好吃,娘最好了,鸡蛋娘和芸歌一人一半,来,娘也吃~’
小芸歌用筷子把荷包蛋分成两半,夹起一半喂给做在对面的妇人吃,自己也笑的可开心了。
‘唔嗯,小芸歌真懂事,知道体贴娘了,娘在送你一件生日礼物吧~’
妇人从袖中取出玉笛,轻轻的吹奏,优美的乐曲听的小芸歌痴迷了,面条吃了一半挂在嘴边,忘记吞进肚子里。
一曲过后,妇人将玉笛递给了小芸歌,温柔的抚摸着芸歌的小脑袋。
‘以后啊,这只青玉笛就是我们芸歌的啦,娘教你怎么吹笛子,喜不喜欢啊♪’
‘喜欢,非常喜欢,娘对芸歌真好!’
于是母女二人,在破旧的偏院里,简单的度过了路芸歌的五岁生日。
“娘……”
感觉到脸颊上的一丝清凉,路芸歌回过神来,喧闹的集市依旧如故,小贩们还在奋力的叫卖,刚刚就已经给旁边桌的客人端上菜的小厮才刚刚放下盘子,似乎路芸歌刚刚的回忆只不过是一瞬间的事。
抬手抹了一下眼角,端起碗将剩下的一点混沌汤也喝完,路芸歌放下银钱便起身离开了,身后的小厮收拾餐桌还不忘朝她呼喊一声“下次再来”。
望着人来人往的街巷,精美的商品,路芸歌却已经没有了兴致,快步离开了繁华的街道,步入小镇外了竹林中,轻点脚尖,跃上了一根南竹,提气坐在了竹节处相对较粗的枝丫上,右手在面前一滑,熟悉的青玉笛便出现在了手中。
轻抚着笛身,路芸歌思绪万千。
母亲死后,自己便被卖进了灵芷峰,而觉醒后,每次新周目都是从进入灵芷峰后开始的,自己有多少年没有看到过母亲的容颜了呢,如今,境连那温柔的脸庞都想不起来了。
太久了,久到自己,都快要忘记母亲,忘记自己的生日了……
只是,谁又会在乎呢,那个唯一会为自己庆生的人,早就不在了啊!
拿起玉笛,抵在唇边,追寻着记忆中的旋律,路芸歌吹起了母亲教会她的第一首曲子-《望江月》
悠扬的笛音在竹林中环绕,伴随着清风与空灵的曲调,让人不由得被勾起一丝神伤。
曲子不长,也就几分钟,但路芸歌却吹出了一个世纪的感觉。
一曲已毕,重新收起青玉笛,看着因为太阳被云层遮蔽而阴凉下来的天空,路芸歌舒展了一下身子,紧了紧腿上的负重,轻身跃下,落会到地面,深深的呼出一口气,调节好气息,找准了方向,快步离开了竹林。
竹林重回寂静,只是隐约间,似有乐声在每一支竹中回响,经久不衰。
……
下午,双鹿镇西北面最近的县城——井阳县,位于县城南部的井阳县三大名府之一的齐府,距离主宅颇远的西厢偏院里,换了一身普通市井小民服饰的路芸歌从老旧的院墙外翻墙而入,静静的站立在空旷的宅院中。
虽然上一次见这座宅院的记忆已经久不可查了,但就这一周目的时间来算,也不过短短几周而已。
破旧的瓦房,大开的房门,院门已经被锁上了,院子里也没有打扫过的痕迹,院脚处还有一处黢黑的地皮和一个不大的小土包,稍加回忆,路芸歌便想起了这里发生的事。
按原本时间算,半年前,母亲得了重病,但齐府对她们母女俩不闻不问,抛弃在宅院了自生自灭,虽然当时的路芸歌四处奔波通过认识的乡亲们想给母亲治病,奈何家徒四壁,病症又太少见,根本无从医治,只能看着母亲日渐消瘦,无力的躺在榻卧上,几个月后的雨夜里,安静的离开了。
齐府的下人知道后,没几天就上门来,因为嫌挖坟和置办棺材太费钱,本想丢那儿不管,那时候的路芸歌没有办法,只能找来几个熟识的邻居,在院子里将母亲的尸首火化,装在一个小木匣里,在院中自己抛了一个坑,将母亲埋葬了。
那个小土包,就是母亲骨灰匣埋葬的地方。
路芸歌走上前去,看着土包旁用拆下来的木板自己制作的简易的墓碑,什么歪歪斜斜的刻着——
「母亲路辰馨之墓」
轻抚着这制作简陋的墓碑,路芸歌心里只觉得悲凉。
虽然记忆早已远去,但她还记得,母亲是一个温柔善良的人,街坊邻居们对她的印象也很好,虽然过的清贫,却还是经常帮助身边人,可如此善良的一个人,到头来却只能落到这幅境地,多么可悲啊。
母亲不该在这里沉眠。
不知怎么的,路芸歌这般想到,俯下身轻轻的抛开那还算新的小土包,将那埋的很浅的小木匣取了出来,擦拭干净,轻轻的抱在怀里,良久,才缓缓挥手,将其收入【背包】之中。
【路辰馨的骨灰匣◆】
‘一位温柔而伟大的母亲在这世间最后的痕迹,由爱女路芸歌亲手敛入其中,寻找一处真正的归处……’
将土坑重新填上,路芸歌催动灵力,将那太过简陋的“墓碑”缠绕,绞成碎末,挥撒在空气中,看了一眼熟悉而陌生的破败院落,回身仔细的清理掉所有的痕迹,随后便翻墙而出。
临别之际,路芸歌回头看了看不远处的小破院,那里,已经不再有自己和母亲存在的痕迹了,那里,也不再是她们苟延残喘的居所了。
那里,不是家,路芸歌,没有家。
那破败的宅院,不过是齐府里那个她名义上都不一定算的父亲,囚禁她们的牢笼而已。
齐家本就没有路芸歌,她和她母亲的名字,从来没有写入过齐家的族谱中!
冥冥中,路芸歌有一种预感,她和齐府之间的联系,彻底断绝了。
走吧,路芸歌,不论这一次轮回会走多久,她都不会在踏入齐府所属的地界一步了,至于为什么,不知道,上天给她的预感便是如此,哪怕,这方世界,本就是虚假的……
回去吧,回宗门,闲暇的时间结束了,此后,就是新的生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