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泽莲,正在遭遇他人生中最为重大的一次危机。
是他所从未承受过的压力。
哪怕是在球场上,面对同时从四面向他冲来的对手,他也总能在第一时间做出反应将球传出。
即便如此,也绝非能同现在相比。
他真傻,真的。
他单知道天海桐远比她看上去的玩心重,便想方设法让二人独处在众人的视野范围之下,好让她知难而退,以防他被图谋不轨。
但他不知道的,天海桐不光要玩,还想当着所有人的面玩。
响指一响,催眠登场。
天海桐不单单让黑泽莲坐在她的身边,还刻意将两人的距离拉进到安全距离以内。
独属于少女的芬芳如秋日雏菊清新淡雅,引诱蜂蝶的致命毒药,勾得黑泽莲的心痒痒的,却不敢动弹半分去染指。
他想避开。
可微微冰凉的触感却先一步绕上了他的指尖,再一点点划过掌心,来到那最中央的敏感地带。
恶作剧般地轻轻一按,如可触碰的清冽泉水,钻入到黑泽莲的心坎里。
“身子,是抖了一下吗?”
似笑的调侃声从耳畔轻轻响起。
黑泽莲拿起他最后的倔强也要摇着头否定天海桐的话语。
换来的却是更深的笑意。
天海桐白皙干净的面容上多出了几分不易察觉的欢愉,挂在她微微勾起的唇角上,脸上多出了些许柔和。
“软件使用说明上讲,越是易催眠的体质,身体的敏感程度越高,莲…莲也是这样的吗?”
天海桐缓缓开口。
提及到黑泽莲的名字时她不由得一顿,似乎还未能完全适应直接称呼其名。
又或者,她只是单纯想多喊一喊这个名字。
黑泽莲无从得知。
只是在他看不到的地方,他的食指关节被柔软清凉所捏起,整只手被藏到了背后所无法被人察觉到的位置,直到手背被一点点地覆盖,缠绕,难以动弹。
黑泽莲想要一把将这份柔软捏在手心中把玩,却只能克制着任由天海桐的为非作歹,和他险些从嗓子里冒出的轻哼声。
即便如此,天海桐却还不想放过他。
“抬头,看向我。”
又是一道命令。
但在黑泽莲做出反应以前,天海桐的手掌便已经顺着他的后背一点点攀附向上,指尖似游蛇般在背脊上游走,若即若离,点在他的后颈。
黑泽莲想要抬起一只手遮掩着半张脸转去。
他在心里千百遍地为自己辩解,这不是羞。
他只是担心脸上有任何的失态会引起天海桐的不高兴。
如果她不高兴的话就会不喜欢自己,进而会放弃催眠自己,最后就会……
等等。
这难道不是一件好事吗?
黑泽莲不由得想。
不等他细究这个问题,举起的手腕便已经被天海桐握住。
“别挡,我看不清。”天海桐又道,“还是说,你想让你的教练和队员们都盯着我们这副拉拉扯扯的样子?”
口吻中略带威胁,令黑泽莲心中顿时一紧。
作为队长,在队员们面前他的行为准则从来都是最为严苛标准的。
比起口头上说,实际能做到的事情才更能够激励到这帮足球笨蛋。
从饮食到训练在到场下私生活,黑泽莲保持着从一而终的规范。
女人?
只会影响我的射门精度。
但现在——
黑泽莲的余光向训练场上瞥去。
视野所及范围之内的数到视线齐刷刷地向他的方向看来,不给他留有任何的喘息机会。
怀疑的,好奇的,兴奋的。
轰。
黑泽莲幻听到一声巨响。
那长久以来他所建立起的伟大丰碑,在此刻轰然坍塌,不复存在。
“抱歉,是因为我,所以你的队员们看你的目光都怪怪的吗?”
不合时宜的声音响起。
分明说的是道歉之词,但却饱含幸灾乐祸之意。
明知故问!
“或者,他们注意到自己一直以来尊重爱戴的队长,其实只是任由我摆弄玩耍的催眠玩偶,而感到这份心意遭到了践踏与侮辱?”
“不会的。”
“为什么不会?”
“难道桐所中意的,是一只仅会听任命令的玩偶吗?”
天海桐并未对黑泽莲的突然开口感到惊讶。
催眠手册上讲,被催眠者并不是机器人,他们也具备自我意识,但会将App持有者的指令视作为优先级最高的一项。
就比如现在。
天海桐还是更喜欢现在的黑泽莲一点。
像昨天下午开始时陷入到完全催眠状态的他,一举一动间都充斥着宛若木偶般的僵硬感,难以令她感受到来自于黑泽莲本人的互动。
她想要的不是黑泽莲人偶。
而是人。
一个真真正正的黑泽莲。
催眠软件里提到过,只要在催眠期间,一点点引导着被催眠者主动行事,便会让催眠状态在潜移默化中侵占他的大脑,直至彻底改变其潜意识。
也就是说,只要她好好教,即便是在清醒状态下黑泽莲也会对她的命令绝对服从?
天海桐将一直攥禁的黑泽莲的手松开,再微微拉开距离。
她早已经注意到来自于球场之上的视线。
但不急,时间还很长。
作为一名外来者,比起一个缺少灵魂的黑泽莲躯壳,更重要的是走入到他的生活。
让他生活中的每一环都染上名为天海桐的印记,才是最为重要的。
所以,还不能做的太过火。
见天海桐微微拉开距离,又重新回到安全距离以上,黑泽莲才稍稍安下心来。
迎面而来的微风拂过二人的脸颊,夹杂着绿茵草上独有的泥土芬芳。
黑泽莲见天海桐不再言语,又从口袋里掏出了口香糖,顺手递到了对方的手上。
这次,他递出的是草莓口味的。
“保送,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流程上还在审核。”
“哪所学校?”
“问这个做什么?”天海桐将拆开的糖纸摊在手心,一点点小心翼翼地折叠着,“你又从不在意学习成绩,我去哪所学校也基本与你无缘,所以我才好奇,怎么有人刚才一下急得舌头都打结了?”
天海桐脑海里又浮现出了片刻之前黑泽莲猛地站起身来的模样。
向来沉稳的他竟然也会如此慌慌张张。
天海桐不由地将想他的这副样子亲手画下来。
“不是急。”
黑泽莲开口解释道。
“那是什么?”
“我可能会不太适应不和你当同学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