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泽莲慢慢吞吞地爬上了床。
一转头,就是天海桐的脸。
床上的枕头算不上太长。
虽说是特意购置的记忆棉枕头,但两边高与中间低的设计架构瞬间让勉强枕在边角的黑泽莲感到些许不适。
他脑袋朝着中间蹭了蹭。
犹如滑滑梯般的枕头曲线,也许下一秒整个脑袋便会顺着滑到另一端天海桐枕的位置。
如果枕头表面是光滑的,那根据动量守恒定律,他的脑袋就能够一直在U型枕的两端来回滑动不止。
……
打住。
黑泽莲将思维控制住。
他只是寄希望于学习能够分散他此刻的注意力。
近在咫尺的天海桐,是能够百分百将他击杀的威慑性武器。
精致姣好的面容上点缀有一层淡妆,萦绕在鼻息间的淡雅清香,宛若兰芝,夹带有茉莉与薰衣草的气息,如花卉齐聚,香气却层次格外分明。
天海桐闭着眼吸了口气,然后又睁开眼:“我们,睡一张床了。”
“别乱说,桐。”
“你是在害怕吗?”牵起手,十指相扣,双手交叠静静躺在二人的中间,“我以为你会很期待的。”
呵气如兰。
温热气息如渐止春风,恰好触及到鼻尖,便消散在空气中。
黑泽莲始终不曾忘记他的身份。
作为一名合格的男朋友,这种时候他应该怎么做才好?
安然睡去?
还是化身成挣脱牢笼的野兽呢?
有人恋爱时牵手便会小鹿乱撞到心跳爆表,有人夜夜缠绵却仍感到空虚乏味,天海桐所让他扮演的男朋友,到底该执行哪一种标准呢?
指缝间,天海桐不安分地摩擦着。
指间缠绵。
黑泽莲手指的愚笨僵硬总是令他在战斗中不断败下阵来。
从掌心,到指缝,再到掌背,手掌上的每一寸肌肤都已经被涂抹上天海桐的气息。
他咬住下唇,闭上眼,眉毛一颤一颤,夹紧了腿。
“莲。”
“嗯。”
“你该不会全身都是敏感点吧?”
天海桐问道。
普通的问题此刻在耳边却更像是胜利者的挑衅。
黑泽莲默不作声。
他试图反击。
手掌微微发力,那只在他掌心里为非作歹的柔软小手便如同一只纤细弱小的白兔,禁锢在手中。
握着那只手,黑泽莲轻放到他的心口。
心跳声清晰而热烈,从手背上传来。
“我其实很期待你能够来我家。”
“我知道,进门后你的视线就没从我身上移开过。”天海桐的另一只手勾住黑泽莲的下巴,缓缓抬起,“就好像刚才,低下头是为了偷看我的胸口嘛?”
“银白色的吊坠很好看。”
黑泽莲回答道。
直到刚才,他才看清那枚精细的半心吊坠。
爱心从正中央断裂而成,裂纹自然精细,若不是细细打量他也看不出人为打磨的痕迹。
至于被天海桐误以为他是在偷看?
他不在意。
催眠状态下的他可以是笨蛋,是色狼,是油嘴滑舌的花花公子甚至是随时释放情欲的动物。
但这些都没关系。
那只是催眠状态下的他,和真正的他有什么关系呢?
下巴上,天海桐摊开手掌,黑泽莲安心将脑袋架上去,蹭了蹭。
天海桐沉默。
黑泽莲越来越像是一只她家养的小狗了。
是错觉吗?
她不确定。
再试试。
“叫我主人?”
“……?”
黑泽莲眼中流露出困惑。
进度还是太快了。
主仆Play对黑泽莲而言还是太早了。
或许她应该在催眠APP生效的第一天,就把黑泽莲带到家里的地下室对这副筋肉好好摆弄一番?
“你呼吸会不会太急促了。”
天海桐捏了捏黑泽莲的鼻子。
鼻息拍打在她的脖颈处。
痒痒的。
狭小又安静的空间内,仅留有彼此间交错杂乱的呼吸与心跳声回荡在耳边。
黑泽莲伸出手,将那只一直揉搓着他脸颊的手握住。
“怎么突然揉脸?”
“你几乎不笑,有可能是面部肌肉僵硬的原因。”
“你也是。”
“我只是不想笑。”
“那你笑给我看。”
“不要。”
“那我先笑给你看。”
说完,黑泽莲按照脑海中的笑容模样努力调动起嘴角僵硬的肌肉,试图向上勾起。
然后,他看到面前的天海桐闭上了眼。
黑泽莲轻轻锤了她肩膀一拳。
“你霸凌我。”
“我怕晚上会做噩梦。”天海桐叹气,“我以为舞会上的假笑面具只是那帮自称艺术家的笨蛋臆想出的设定。”
“有那么离谱吗?”
“你应该反思为什么会这样。”
黑泽莲陷入思考中。
沉默半晌。
他开口道:“国中时,球队教练说赛场就是一场搏杀,决不能将任何情绪展露在他人面前。”
“谁也不行?”
“谁也不行。”
“那以后放学除去原本的学习时间,还需要多增加半小时的脸部按摩环节。”
黑泽莲想到最近热卖的脸部**。
桂也有买过一个。
结果就是在她洗完澡后使用**时,脸部肌肉犹如遭受到波动拳攻击一样来回颤动着,样子太过滑稽好笑。
自那以后黑泽莲就再也没有在家中看到过这样东西。
“我可以说不吗?”
“应该不行。”
“好委婉的「应该」。”
黑泽莲缩了缩身子,语气里有些委屈。
他装的。
天海桐却顺着他的意思。
还不等蜷缩在一起的双腿伸直,下一秒,一双腿便已经勾住了他的腰。
猛得发力——
黑泽莲结实的胸口撞上一片柔软。
天海桐在距离他不到五公分的距离,缓缓闭上了眼。
仿佛真的下一秒便会睡着一样。
“我在家只有抱着玩偶才能睡着。”天海桐呢喃道,“这么硬实的玩偶我也是第一次抱。”
说完,她两只手也不安分地探索其黑泽莲这片尚未有人开垦过的土地。
胸膛上的一切触感都令她感到新奇。
许久,天海桐似乎是累了,才安分下来。
她呼吸声平稳匀称,仿佛已经睡着。
只余留下一个脸色微红,呼吸急促,心跳加快的黑泽莲。
他拼命仰着脑袋,不敢让鼻息扰了天海桐的清净。
窗外,六月初夏已有蝉鸣扰闹。
麻雀也不遑多让,喳喳叫了几声。
怀里的天海桐也蹭了蹭,闷哼一声。
“你是在装睡。”
黑泽莲拆穿了天海桐的把戏。
不是他故意。
但若是再不分开一点,维系理智的弦或许会在天海桐醒之前率先绷断。
“我只是睡不着。”
“我帮你。”
黑泽莲举起拳头,目光瞄准天海桐的脑袋。
物理催眠。
或许可以一试。
“如果能有睡前故事,我一定可以睡着。”
“我可以讲,但可以先松开我嘛?”黑泽莲犹豫了下,还是说,“你这样会不会有点……不够矜持?”
“你是在说我还是说你自己?”
“当然是说你……”
黑泽莲的声音变得愈发没有底气。
那只先前停留在他胸口的手,正在一点点向下探去。
仿佛只要再继续说下去,他所谓的矜持便会被彻底粉碎。
“抱歉,我刚才没有听清,你想说什么?”
手掌停留在小腹处,感受着掌心里传来的灼热,天海桐将额头抵在他的胸口。
黑泽莲咬住下唇,保持清醒。
“你想听什么故事,我可以讲给你听。”
“嗯——有了。”
思考过后,天海桐仰起脑袋。
呼吸撩拨着最为敏感柔软的脖颈,黑泽莲苦不堪言。
“我们的最有价值球员,当初为什么不去豪门学校,而是来了神山高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