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哗啦。
一桶冰水泼向了熟睡中的巫女。
“咿啊——!?”。
前一秒还在舒适的梦境之中,下一瞬全身便被冷水浸透。
清醒过来的织田信奈第一反应是又惊又怒,但很快她就遏制住了自己的情绪。
她想起来了。
她想起自己为什么会昏睡过去了。
而在将那断了片的记忆一点点找回后,她也理解了眼前的一切。
此时此刻她正被一个刑架吊起,双手双脚被熟牛筋编成的绳子捆得结结实实,而站在她面前手里提着水桶的,正是她失去意识前看到的最后一人。
“李前辈!”织田信奈用不可思议的眼神盯着她,全然不顾自己此刻浑身被水淋湿的狼狈姿态,她颤抖着询问道,“您……您真的背叛了吗!?”
李清河今日依旧穿着那身熟悉的镇魔司黑衣,腰间也挂着斩妖刀。
只是这位前辈的立场已经和她迥然不同了。
听到织田信奈的质问后,李清河只是微微一笑,并不言语。
将水桶随手丢在一边,李清河转过身来,随手拉了一张椅子坐下,调整了一个较为舒适的坐姿后,她才微笑着回答了织田信奈的问题,
“背叛?织田君,你是指什么?”
“指什么?当然是镇魔司了!”织田信奈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眼前的一切。
那个被称作“镇魔司扶桑分部第一利刃”的李清河!
那个同僚们拿身家性命担保其能力的李清河!
那个无论什么任务都能圆满完成的李清河!
那个李清河,居然背叛了镇魔司?!
“镇魔司……”
听到那个词后,李清河漆黑的双眸里似乎闪过了一丝哀婉的茫然,但那点情绪很快便被更加坚硬的冷漠一扫而空。
坐在椅子上的李清河交叠着双腿,拿起桌子上的酒壶给自己倒了一杯酒。
她自己没喝,只是用那葱白般纤细柔滑的手指在杯沿不断地划动着。
就在气氛紧张到织田信奈有些绷不住时,李清河开口说话了,
“镇魔司难道就不能背叛了吗?织田君,说几个理由吧,说几个我不能背叛它的理由,如果足够动听,说不准我会临时再次跳反呢?”
话音一落,李清河就放下了自己的二郎腿,手也从酒杯上收了回来。
她整个人此刻正襟危坐,眼睛则与织田信奈毫不避让地对视着。
仿佛真的有在考虑二度反叛的事情。
“前辈你在镇魔司的待遇难道不好吗?”织田信奈立刻问道。
“斩妖卫的死亡率你应该知道吧?如果待遇不够好,谁会去做这种玩命的工作?”李清河摇了摇头,“还有其他理由么?”
“这……”织田信奈绞尽脑汁,然后继续说道,“您就算是背叛了,镇魔司那边迟早也会来其他斩妖卫的,到时候您作为叛徒,也逃不过一个死字啊!”
“织田君,假如我先前没有背叛,我就活不到今天,甚至没机会坐在这里和你聊这些有的没的……”李清河拍了拍木椅的把手,面不改色地接着说,“继续想吧,还有其他理由么?”
被二度驳回的织田信奈有些懊恼地垂下了脑袋,随后她似乎忽然想到了什么,立刻就有了精神,她振声说道,
“前辈,镇魔司是大夏帝国的脸面之一,作为一名对国家荣辱极其重视的大夏人,您的忠诚绝不会让您背叛镇魔司的!因为那种行为是在给您的母国丢脸!
所以说……我猜前辈您现在其实是在韬光养晦,等待时机对不对?对吧?”
回答她疑问的是一阵沉默。
这种沉默在织田信奈的眼里无疑是一种默认的表现。
这让她不由得心里一喜。
前辈的所作所为瞬间在她的脑补下立刻有了丰富的故事背景!
懂!我懂了!
前辈在失手被擒后,一定知道“留得青山在”的道理,所以她立刻调整了战略,对敌人采取假降的迂回战术,而后一直假意逢迎大妖怪,只待时机成熟,厚积薄发!一举干掉那个大妖怪完成讨伐!
织田信奈理解了李前辈的良苦用心!
难怪自己现在只是被捆绑着,李前辈也没有对自己用刑的意思。
原来说到底,前辈其实是自己人啊!
“这话倒是有点道理……”
李清河笑了笑,仿佛肯定了织田信奈心里的推想。
“如此说来——?!”
“不过让你这个扶桑人说出来,我怎么感觉十分别扭呢?”
“啊?”织田信奈愣住了。
李清河收敛了自己脸上的笑容,接着继续说道,
“说起来,你们扶桑被攻陷才几年?作为土生土长的扶桑人,你不该为了扶桑的复国而努力奋战么?就算没那个本事,当个顺民也就算了,可现在你在做什么?”
犀利的目光射过来,织田信奈有些心虚地看向侧边,不敢与那视线对视。
“别,别说了。”
此刻这个扶桑巫女满脸通红,那是羞愧难当的红。
“不去反抗,不去殉国,不当顺民,反倒是跑到大夏的手下做事。”李清河笑了笑,“从龙队是吧?名字起得不错,会给自己脸上贴金,对大夏有从龙之功,但对你们扶桑的同胞而言……需要我继续说吗?”
“不,不要继续说了。”
织田信奈感觉自己的脸烧到可以煮开水了。
从立场来说,她没有任何话语能反驳对方,只能无力地垂下脑袋。
她当然知道自己这些从龙队的成员在同胞的眼里有多么可恶。
像“大夏的狗”,“扶桑的叛徒”之类的都已经算是好听的词了。
更难听的称呼多得数不过来。
毕竟从帮助镇魔司镇压扶桑人信仰的本地神明们开始,她们这些从龙队的成员就已经是走在街上人人喊打的对象了。
看着那无话可说的织田信奈,李清河冷笑着摇了摇头。
但她没有就此停下的意思,而是看着对方继续说,“所以我很好奇,像你这样可耻的叛国者,有什么资格对别人说出忠诚这两个字?
织田君,我很好奇啊,你可以说说看么?”
织田信奈低着脑袋,嘴里似乎小声嘟囔着什么。
“不好意思,我没听清,请大声一点。”李清河耸了耸肩。
“你以为……你……”
“请更大声一点好吗!”
似乎是被李清河那嘲讽的声调激怒了,被绑在刑架上的织田信奈猛地抬起脑袋,先前装出的那副乖巧后辈的模样被尽数撕碎,此刻似乎像是一头择人而噬的雌豹!
她红着眼睛,不知是被李清河的话给气哭了还是怎么着,反正就透着一股子不可言说的委屈,她张开嘴,颤抖着声音回吼道,
“你以为我愿意吗!你以为我当时有得选吗?!”
李清河伸出手来鼓了鼓掌,脸上头一次出现了真心实意的笑容,
“好,很有精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