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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的车厢内,车窗都被厚实的黑布遮盖,车中人完全看不到车外的情况,只能听到马蹄声和步卒的脚步声接连不断地响起。
李清河凑到车窗边,想要偷偷拉起黑布看看外面的情况,但她发现这是不可能“偷偷”做到的,因为黑布被钉死在了车窗的木框上。
注意到这细节的,哪怕是再蠢的人,也应该发现情况十分不对劲了。
李清河看向那个坐在车厢内不动如山,甚至有闲心去品尝车内的地方土特产的奈落,她轻步走了过去,低声问道,
“他们不会打算把我们拉到荒郊野岭,然后……”
“如果真拉到荒郊野岭的话,倒是挺体贴的。”奈落把一枚紫色的外郎糕塞入嘴里,咀嚼了一番尝了个味后就随口吐进了垃圾桶里,“十几个人类而已,构不成威胁,看看他们想做什么再说吧。”
“你在吃什么东西?”
“尾张的土特产,用米粉和砂糖再混了些别的材料做的小零嘴。”
“这样啊。”李清河拿了一枚竹签,打算取一枚尝尝。
“我建议别吃比较好。”奈落耸了耸肩,“里面有**,吃了会上瘾。”
“这就是你吐出来的原因?”
“不,只是因为这具神体我没有制作对应的内脏而已。”奈落耸了耸肩,“没有食道、胃袋和大肠小肠之类的器官,我没法吞咽并消化食物——虽然我也不需要就是了。”
“呃。”李清河嘴角抽搐了一下。
她再次清晰地认知道,无论眼前的银发少女长得多像人类,祂也不是人。
也恰在此时,马车忽然停下。
正当车内的人以为到达了目的地时,一个威武的女声从马车外,更准确地说是马车的正前方传来——
“佐渡阁下,请停下队伍,我柴田奉代理家督的命令,有权检查城内任何可疑的车辆,眼下国主逝世,举国哀悼,阁下带着马车和队伍浩浩荡荡地在街上行进,着实不合礼法,阁下是在转运什么东西?有无家督手令,若是没有,请说明缘由并让在下检查一番!”
即使是在车内,李清河也能感觉得到。
在车队被截停的一刹那,气氛就开始变得紧张起来。
“若我说个不字呢?”
车队正前方,骑在马匹上的佐渡新五郎冷冷一笑。
对面那个银盔蓝裙的少女似乎对此也不感到意外,她从身后的马背上取下斧枪,绕臂挥舞了一圈后,面不改色地将枪尖对准了佐渡新五郎的鼻子,
“如果阁下执意如此,那在下就只能用武力解决问题了。”
“柴田小姐,我看你好像只有一个人啊。”佐渡新五郎哈哈大笑,“我倒是听说过‘鬼柴田’的大名,但以一己之力想拦下我们这三十多号人,这是否有些太自傲了?乖乖把路让开,现在停手的话,我不会追究你误事的责任。”
“佐渡大人,要么接受检查,要么和我一战,只能选一个。”柴田依旧保持着迎战的姿势,“因为无谓的小事而让尾张失去这么多士兵是一件很遗憾的事情,希望您慎重考虑。”
枪尖反射着阳光,晃花了几名士兵的眼。
佐渡新五郎见对面没有被自己糊弄过去,脸上阴晴不定了一会儿,但表情很快便恢复了平静,他长吁一口气,随后解释道,
“我奉代理家主的密令,转送两名重要人物,这样足够了么?快快让路,不要继续耽误我的时间了。”
“密令?有令牌么?”
“没有,是口令。”
“那就不行,口令不足以为证,我要检查。”
“你——!”佐渡新五郎有些恼火,“柴田仁美!你真以为我不敢杀你?!”
“前提是,你得有能力杀得了我。”
柴田仁美眼里闪过一丝寒光,杀气辐射般掠过佐渡新五郎身后的士兵,原本还以为打不起来的众多步卒们顿时有些慌了,
“真的要打吗?那可是柴田大人啊!我们怎么可能打得过?”
“知道鬼柴田的名号怎么来的吗?就是因为柴田大人像恶鬼一样啊,早上杀一人,中午杀一人,晚上也得杀一人!”
“那把斧枪上不知沾了多少血,我可不想试试它锋利不锋利。”
“大家不都是尾张人吗?为啥还要打自己人啊?”
“一个月几百铜钱,玩什么命啊?”
士兵们发的牢骚一字不落地传入了骑在马上的佐渡新五郎耳中。
这让他顿感颜面大失。
这可是他自己从本家带出来的兵,怎么临战时一个个都这副德行。
才和平了几年而已?已经把杀性都给磨没了吗?
“给我把她围住!我就不信了,鬼柴田难不成还真是鬼了?能长出个三头六臂出来?!”
一声令下,哪怕再不情愿,士兵们还是凑了过去将柴田仁美和她身后的马匹围了起来,但包围之后,迟迟没有人敢率先动手。
“一群白痴!”
佐渡新五郎取出挂在马鞍侧边的弓箭,瞄准了柴田仁美的脑袋便弯弓射出。
箭矢带着破空声直冲过去。
柴田仁美反应迅速,斧枪反手连挑三次,瞬间将那只箭拆成了三段。
“愣着干什么?!上啊!”
有了领导做榜样,畏惧以下犯上的众多步卒们的胆子也大了起来,刀剑出鞘的声音接二连三地响起,眨眼间,他们便逼近到了可以进攻的距离。
斧枪比刀剑长,但那又如何?
一拥而上的情况下,再怎么长也只能兼顾三四人而已。
“呵,来得好。”
面对如此劣势,柴田仁美却丝毫不乱,她单手握着斧枪,另一只手则伸向了马鞍。
在众人困惑的视线里,她从马鞍上取了一口瓷瓶握在手中,随后高高抛起,掷于空中。
“秘技——”
挥舞着斧枪的柴田仁美长吸一口气,随后以惊人的力量传达到枪尖,接着在所有士兵的目光全都集中在那枚即将摇摇下坠的瓷瓶上时,她一击便将其在半空中击碎!
“破瓶千碎击!”
那是将摆在马背上的瓶子甩出去后,再以斧枪击碎的,柴田仁美自己琢磨出来的招数。
她可以用这招使碎片砸向单一目标,亦可以让碎片犹如暴风般肆虐周遭。
这是她经过多次练习才掌握到的技巧。
砰!
瓷瓶炸裂的声响十分恐怖。
在下一瞬,大量瓷片犹如雨点般,朝着包围她的士兵们溅射而去。
和将领不同,大部分步卒是不会有头盔之类的护具的,身上有一具草甲都算是装备优良了。因此,当数百枚尖锐的碎片射中他们的身体时,惨叫声便不绝于耳。
“啧!”看到这一幕的佐渡新五郎表情慌乱了起来,那一击就让十来名士兵失去了战斗能力,他连忙勒住马缰,口头下令,“撤!还能动的全都和我一起撤!”
然后也不等士兵们有所反应,他自己一个人先骑马跑了。
柴田仁美看到这一幕也是哭笑不得,但她也没有阻止残兵退去,等到周边都安静下来后,她靠近那辆孤零零的马车,用斧枪轻轻挑起车厢的门帘,在见到里面的两名少女后,她试探性地问道,
“二位可是阿市小姐,清河小姐?”
“……”
奈落和李清河沉默地点点头。
“如此便好,我奉代理家主的命令,前来接二位去安全舒适的居所,这是家主令牌,以此为证……”
“?”
在对方滔滔不绝地解释期间,奈落和李清河对视了一眼,在彼此的眼中,二者都看到了一样的疑惑:
‘怎么又来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