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月后,他忽然醒悟,一个月内发生的一切,宛如一场幻梦。
“哈哈哈哈,干得不错卢修斯!克莱曼梅斯那几个老家伙,常常和我作对......”老伯爵笑得像个小孩。
他的面部肌肉抽搐了一下,手上的拳头握得紧紧的,却又无奈地松开。他只能陪着笑了一声——他根本高兴不起来,尤其是得知那封卷轴竟是恶魔的【诅咒】之后。
“你想要什么奖励,尽管提出来吧。”老伯爵难得的慷慨。
卢修斯瞟了一眼手背上的刻印,喃喃道:“父亲,我想要克莱曼梅斯家的府邸,以及周围的一片森林。”
老者沉吟一刻,说道:“好,明天开始,克莱曼梅斯的那一片领土就属于你的了。我出面帮你解决手续问题,可别让我失望。”
“多谢父亲。”
沉吟一阵,他道:“父亲......”
老伯爵洞察到卢修斯眼底里的疑惑:“嗯?”
“没什么......”
卢修斯不能忤逆这位对他有养育之恩的父亲,他只得告退。
......
地牢。
古妮薇尔的长头发缠结成一条一条,盖住半张脸,破烂的衣服(那已经不能称之为衣服,称之为布条更为贴切)混杂着棕色的血迹粘在皮肤上,处处刀口划破皮肤的痕迹,脸颊像抽空一样望内塌陷,肿胀的嘴唇全是血块。
她的瞳孔涣散,见卢修斯前来,并没有什么反应。
“我到底,都做了什么......”卢修斯的拳头紧握。
他用刀割破手心,撑开她的嘴,一点一滴地给她浇灌,她总算恢复了一丝气血,涣散的瞳孔多了一丝高光。他又把她从处刑架上解了下来,伸出手,想要摸摸她的头——像从前那样。
可从前,再也回不去了。
“求求你,不要......”
她以为卢修斯又要折磨她,吓得跌在地上,白皙的四肢都翻倒,不断地往身后挪动。
“抱歉......”他再次伸出手,她露出受惊正逃猎的小羊表情,眼睛大得要掉出来,眼泪止不住直流。
他伸出的手在半空中硬生生地止住了。
不久,古妮薇尔哭累了,靠在地牢的墙壁沉沉睡去。卢修斯一把将她抱起,碰到她的一瞬间,她在梦中拧起了眉头,紧紧咬着牙齿,红红的眼皮像涂了眼影。
卢修斯觉得自己犯了大罪,她在自己的臂弯里那么小,放下去的时候对折的腰肢张开来,像一朵花为他盛开。
他亲手为她洗净污秽,将熟睡的她摆进了房间。哪怕是睡着了,她的口中仍旧喃喃:“卢修斯,我恨你......”
她害怕他,心底更是痛恨着他。
“我要赎罪。”只听卢修斯这么说道。他在森林中布下结界,又偷偷拿出一卷亡灵之术,将古妮薇尔生前的管家复活,以此来照顾她的生活。
每日,他都会偷偷前来,并将装有自己鲜血的酒瓶送到门口,却并不和她见面......
后来,卢修斯卸任,加入了刺客组织,化为了不摘假面的【刺客】,并以这个身份去接近她,与她保持着一定的距离。在化身为【刺客】的时候,他再也不用考虑家族压力、再也没有后顾之忧。他本就才华横溢,举止谈吐更是幽默风趣,很快又一次得到了她的信任——
“你是何人?”
“在下【刺客】,只是一名王国最棘手的刺客而已。”
古妮薇尔露出了獠牙。
“小姐,无意闯入,十分抱歉。我能当没来过么?”
“不能。”古妮薇尔坏笑,在他的脖子上留下一个咬痕。
......
少女在阳光下打着伞,望着睡在树上的他。
“喂!你天天来这儿,都把我的脸看个遍了。要是不让我看看你的脸,岂不是被你占尽了便宜?”
“恕难从命,你知道不,正像牛战士从不摘下他的面具,我也绝对不会摘下我的假面!”
古妮薇尔心中疑惑,牛战士是谁?也许是个人吧!她复又抬起头,问道——
“为什么成天戴着一副面具,不闷吗?”
“因为,我要做一名冷酷的刺客,这个冷酷,可不是把裤子放冰窖冻过后的【冷裤】哦!”
少女被逗乐了,噗嗤一笑。
......
“呐!你身为王国最强刺客,不应该很忙的吗?为什么我总看到你这么清闲?”
刺客笑答:“这你就不懂了吧?人人都喜欢美丽的东西,而古妮薇尔小姐美得像一尊雕塑。我常来看看,怎么了?”
少女嘀咕:“可雕塑的美,却是建立在毁灭之上的。”
刺客哈哈一笑:“是啊,小姐的美,把我的心美得只剩碎末了。”
古妮薇尔的脸上泛起一阵酡红。
这才是他最原原本本的自己,因此,他活得很轻松,甚至一度以这一身份自居。卢修斯企图,能在某一天,能够得到古妮薇尔的宽恕。
可是好景不长,教会下达了杀伐指令,他无法违背【父亲的意志】,只好再一次以卢修斯的身份面对她——
“又见面了,克莱曼梅斯家族的余孽!”卢修斯冰冷地看着眼前露出獠牙的少女,内心无限痛苦地笑了。
自从他多了【刺客】这一层身份,人格便慢慢开始分裂,他的内心,正不断地挣扎、反抗。
“恶魔!我要杀了你——”
武技:【长虹】!迅雷般的剑光瞬间贯穿了她的腹部!下一刻,少女无力地栽倒。
卢修斯向她走来,不顾周围人的视线,跪在了她的身边,握着她冰冷的手。眼泪从他蓝色的眼眶中溢出,滴落至她的身上。
“小姐,其实我是......”他戴上了【刺客】的假面,却是脱下了名为【卢修斯】的面具。
“对不起,我没能保护好你。”卢修斯/刺客流下了悔恨的泪水。
“没、没关系。【刺客】,我......宽恕你了。”
她终于宽恕了他,但她宽恕的,只是作为【刺客】的卢修斯——【刺客】给她寂寞的生命增添了乐趣,让她久违地感受到了幸福与快乐。
她死去了,但身为卢修斯的另一半,却并没有得到宽恕。
自此,卢修斯产生了巨大的执念,并因此而困在自己的精神漩涡之中,渴望得到她的宽恕,无法自拔......
泪水滚滚流淌,我居然对古妮薇尔做了这样的事情!
我是个无可救药的混蛋,一个罪不可赦的坏人!
我抬头,那黑暗的眷属,精巧的精灵,正在空中翩翩起舞。我突然觉得,那一群飞舞的蝙蝠,是多么的自由,结伴同行的它们,是多么的欢乐。
古妮薇尔一定也曾这么想过吧?
脑海中电光一闪,我忽而想到了什么!
右手慢慢地抬起剑,我的口中低声呢喃:“如果这是一场梦,那么,能不能让我再见你一遍......”
剑,慢慢地没入了我的咽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