强而不暴,暴而不强;
世间生灵千万,其中却罕有两全其美者。
以布兰琪举例,她从生下来的那天,体内便有着庞大的魔力,说是天生的强者并不为过。
然而虽生而为龙,她与生俱来的性格,却跟自己的同族大不一样;
魔龙与龙实为一族,两者的共同之处,在于贪婪的天性;
无论是人类或者其它种族,对龙族生物的印象,都是他们会凭借强大的武力去展开掠夺。
这虽是一种刻板印象,但却足以概括世间九成以上的龙。
就连那剩下不到一成的稀少存在,当中也没有谁,担得起“强大”二字。
在布兰琪从破碎蛋壳里钻出的瞬间,世上多出了一个异类!
凭那得天独厚的优势,她完全可以靠抢劫过上舒服的日子,却偏偏想着找个地方辛勤工作。
就算是产生误会,认为人类阴谋烧死自己的那个时候,布兰琪也未曾产生杀意;
在当时,她能做的最过分的事,也就是让对手受点皮肉之苦。
如果要换个种族,布兰琪可谓名副其实的“先天老实人圣体”!
这样一头爱好和平的龙,如今却被守军们深深畏惧;
当中缘由,无关布兰琪化龙后那巨大的体型,而完全是出自宗教层面的因素。
布兰琪生活在人类世界,却对人类缺少了解;
她不清楚的事,姜皓宇却完全明白:
哪怕自身从不信教,姜皓宇对宗教领域的知识,亦是有着相当程度的了解。
他知道在南大陆、尤其是哈杰斯这个国家,人们对龙有着一种近乎狂热的崇拜!
没什么值得奇怪的;
想当初,几乎统治了整个南大陆的阿拉基帝国,就是在与魔龙族的大战中遭到毁灭。
哈杰斯王国的民众,其先祖几乎都是帝国遗留下来的子民;
对于龙族的恐惧,就铭刻在他们先祖的骨子里!
人不能一直生活在担惊受怕中;
为了消除这种恐惧,南大陆的人试着让另一种感情填满内心,答案是2个字:
崇拜!
“穆巴林”的开创者,名为穆罕默德的智者,提出了一种全新的观点。
他没有把魔龙一族,看作跟人类一样的本土生物,而是将其视为来自于其它世界、更高维度的存在。
简单地说就是神!
帝国为什么会灭亡?
因为打不过对面。
为什么打不过?
废话,人类可是神创造出来的,区区作品怎么可能是创造者的对手!?
聪明的人会提出疑问:
不对啊,既然神创造了人类这一杰作,为什么现在又要反过来,去亲自破坏自己的作品?
穆罕默德比质疑的人更加聪明,因为他能自圆其说:
神当然是爱着自己的作品,就像父亲肯定会疼爱自己的儿子!
别问为什么不是“母亲”,南大陆女性的社会地位,今时今日都不算高,何况是在1000多年前?
穆罕默德进一步解释道:
父亲如果去打儿子,肯定不是想着将其彻底毁灭,而只可能是出于“教育”这一种目的;
说到底就是我们人类做错了,这才惹得慈爱的神发怒,以至于降下天罚来将帝国毁灭。
有人笑穆罕默德脑子有病,他笑对方性格太直不懂欺骗!
想当初,穆罕默德就是靠着这套理论,令得南大陆上惶惶不可终日的人民们,在日后成为了自己首创宗教的一员。
初代教主同时也是初代国王,国名就决定是“哈杰斯”;
这三个字源自于南大陆本土的古老语言,翻译过来即为“神的忠仆”。
以同样的方式翻译“穆巴林”,意思则是“龙裔”。
在哈杰斯王国,神=龙,裔=子孙后代;
我们人类既然是神的创造品,那称一句“龙裔”也没什么问题。
当然,哈杰斯人民跟其他国家的人不一样。
依照穆罕默德的意思:
我们的祖先体内,融入了属于神的鲜血,因此属于他的直系子孙;
他国之人单纯是用物质创造出来的,顶多算个旁系。
靠着宗教理论带来的优越感,穆罕默德足以让自己的继任者,在没有战争的后世,也吸引到大量信众。
道理很简单:
“穆巴林”作为宗教,其理论的第一条,就在强调:
神的嫡系子孙最有智慧,因此必然会在成年后,靠着自身的聪明才智走上正道(指入教);
假设你没有入教,那就代表在你身上缺少足够的智慧,你也就不是嫡系;
既然你身为旁系,那遭到“嫡系人类”歧视,也是理所当然的。
后来大战结束,魔龙最终被人类击败,然而神棍却未被揭穿;
原因只有一个:
早在创教之初,穆罕默德就强调了一件事:
神只有一位,但我们却看到了成千上万的龙,它们都是神的分身;
如果有朝一日,我们人类取得了战争的胜利,届时绝不可以骄傲自大。
毕竟说到底,神是唯一的、无所不能的,我们并没有值得对方亲自出手的资格;
即使日后战胜那些分身,也不过是相当于赢了神的一根小拇指,倘若为此就觉得自己无所不能,势必会自取灭亡。
前几代教主活着的时候,绝不会想到:
自己那套骗人的歪理,能在日后将自己的直系子孙给忽悠瘸了!
哈杰斯的现任国王,真心相信自己是“神在地上的代言人”;
因此他在如今感到恐惧、以及十二万分的不理解:
“我明明是国内最虔诚的人,为什么……神会选择在这一天,抛弃他最忠诚的信徒!?”
强壮、勇敢,但是脑子不好使;
现任国王就是这么一个人!
他正感到迷茫无措的时候,身边的勇士们已经作出了选择。
“神!是神降临人世!”
第一个叫喊出声的人,丢掉手中的武器与盾牌,面朝布兰琪跪倒下来。
不是所有人都跟他有着相同的想法,比如第二个跪地投降的勇士,他就是认为:
“不是神,是神投射在人间的化身!”
他的这种说法,得到了一部分袍泽的认同:
“对对,就是神在人间的化身……”
“错不了!我曾经也见过那些恶魔创造出来的龙,果然拙劣的模仿与神的杰作就是无法相比。”
经过历代教主努力,“穆巴林”的那套宗教理论,已经在一定程度上变得无懈可击;
该理论在很多时候都能逻辑自洽;
举例来说,勇士们刚刚提到了“恶魔模仿论”。
具体说来:
即使龙族打过来,也不代表我们就要直接投降。
为什么?
要知道世间有善就有恶,有神自然会有恶魔;
那些魔一个个的良心都坏透了,成天就琢磨怎么灭亡人类。
先别管他们这么做是图什么,总之恶魔都很坏就对了!
为了达成自身目的,恶魔们会使用邪术,创造出像是神(龙)的幻影,以此瓦解我们人类的抵抗之心。
怎么区分哪些是神、神的化身?哪些是群魔弄出来的仿制品?
最终解释权归当代教主所有,请信众们不要在意某些与自己无关的事,再多嘴一句就开除教籍!
以上这套理论,并非没有破绽之处:
既然以往的教主们,没有制定出一套标准,来区分哪些是“神”、哪些是“魔”,信众们就难免会有自己的理解。
瞧瞧布兰琪化身的这头巨龙,那真是龙王看了,都会觉得自己是哪条水沟里钻出来的赖皮蛇。
强者的气势是无法造假的,正如猛虎立于山头,即使不发出咆哮,也能让万兽感受到其威严!
同理,弱小的龙被信众见了,都不必教主发话,他们自己就会觉得这是拙劣的仿制品;
反过来讲:
若是世间最有压迫感的龙、有朝一日出现在自己眼前,那不管教主说什么都不好使!
神的代言人,相比起神的本尊、或是神的化身,那是完全不够看。
于是乎,就在哈杰斯王察觉的这一刻,他进行统治的基础崩塌了!!
“神啊,请饶恕愚蠢的我们……”
“求求您了,不要降下天罚!”
如今在城墙上,有人仰头大哭,有人连续磕头以至于流血;
还有一些相对胆小的颤抖着身体,憋上半天都说不出一个字。
前后短短几分钟,国王就从备受爱戴的明君,变成神的敌人,并沦落为孤家寡人。
他根本无法解释:
如果他不是神敌,为什么身为教主的他,要对神那边的人,摆出一副抵抗到底的架势?
与造物者进行对抗,这无疑是死罪。
既然每个信徒都不觉得自己有罪,那他们就只有用实际行动,来证明是谁该死……
哈杰斯王还处于恍惚状态,他身边那些一度愿意舍命追随的臣子,就已经从地上抄起刚刚扔掉的武器。
无法忽略的疼痛,让这位国王清醒过来。
“你们这是要干什么!?”
这一声仿佛梦呓。
“要你死!”
回答的声音充满力量,就像兽血在体内各处沸腾。
国王的状态很糟,他直到前一刻,都仍处于恍惚状态,如今又受了伤;
但对他动手的那些人,显然是不在乎这位曾经的主子,自身现在是个什么状况。
受生存本能影响,哈杰斯王挥起斧头,或是砍掉身边人的脑袋,或是直接将目标腰斩;
然而这效果有限的抵抗,并不能改变最终结果。
逼上前来的勇士们大吼一声,扑向满身是血的国王,靠着重量将其压倒在地。
而后,这伙狂信徒分工合作,分出其中两队,以两人为一队,死死按住王的四肢;
余下的人则瞄准未受头盔保护的面部,用力刺下手中刀刃!
眼睛、鼻子、嘴巴;
不出片刻,国王的脸就被整个捅烂,他本人也在凄惨的哀嚎声中死去。
眼见抵抗者断气,杀他的人在稍后打开城门,选择向天域王国投降!
大陆历1570年1月2日,在马格鲁克亡国的隔天,其宿敌哈杰斯也走向了灭亡。
对姜皓宇而言,有一点是确定的:
“我真是过了个血腥的生日……”
之前发生在眼前的一幕,让布兰琪感觉过于残忍,于是她早早地别过头去。
在那野兽般的怒吼停下后,她听到姜皓宇的声音:
“布兰琪小姐做得很好,我打算跟你签个长期的合同!”
“真的吗?”
能听得出欣喜的龙吼,站在狂信徒们的角度,却是认为神感到愤怒,哪怕他们不知道神为何而怒。
对这群齐齐跪拜的人,姜皓宇暂时不去理会,他现在要告诉布兰琪:
“晚些时候,布兰琪小姐来我房间,届时我会将合同亲手交到你手上。”
“好的!”
自己又可以打工了,布兰琪感觉好开心。
这之后过去了数个小时。
随着余下的王室成员遭到逮捕,以及王都秩序得到稳定,姜皓宇终于可以抽空去处理点私事。
在宫廷祭司的带领下,他来到本属于王族的藏宝室,并在这里找到自己需要的东西:
龙阶魔法道具:引血追源
心怜姑娘究竟是不是自己的亲妹妹?
现在,他要凭借此物找到答案!
“哥哥,你在这里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