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会答应这种对自己毫无意义的请求呢?说实话,兰仑心里并不是很清楚。虽然在这边看来这一个月的时间确实是短暂的一瞬——相对于血族那漫长的寿命来说——但这很明显不是答应的主要原因。
可能除此之外,还有部分是因为父亲的影响吧。
——父亲是一名强大却懦弱的血族,曾经自己就是这样认为的。
没错,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兰仑都怀着这样的看法看待自己的父亲。母亲过世之后,曾经的那个...强大得让人着迷的背影渐渐的变得毫无安全感,成了那种就算下一秒完全垮掉也毫不意外的脆弱之物。经历过上千年也不曾有过变化的面容在之后短短的一年间变得了脆弱不堪、宛如得了绝症的患者、每天都如同行尸走肉般的行走在被阴影覆盖的房屋中,在那个狭隘的房间里打着转转。
他开始变得沉默寡言、脸上永远都只剩下了一个表情——悲伤。在目前过世的最后那段时间中,他每天说的话都只是与母亲有关的,所做的事..也都只是为了完成母亲生前尚未完成的遗愿,似乎这些成为了他一切行动的唯一理由。
——我为了能和她在一起,可以付出一切。
不知道什么时候,一直待在家里的父亲突然在纸条上丢下了这一句话后,就消失的无影无踪.
——为了能和她继续在一起,我选择永眠。
这是之后爷爷亲口说的,父亲消失了一段时间后,突然回到家中将兰仑带着一起来到了来到组长的面前,恳求他帮自己进入永眠,并将自己托付给爷爷..母亲死了,给他带来的打击超乎了所有人的想象。甚至到了已经不能独自生存于这个世界上的地步..所以,他选择和母亲一起,永眠于此。
母亲的死亡,自己也很悲伤,但总归来说..死了,就不可能再复活,这一点,是血族也好、人类也罢,都一样——生命对于所有生物来说都只有一次。
这也是自己最不能理解的地方..怀念也好悲伤也好,这些都无法挽回已经逝去的生命,但父亲...为什么会因此而放弃自己的生命呢?已经无法挽回了啊...如果存在一种方法——用一个人的生命去换取另一个逝去的生命的话,我想..应该能理解父亲的做法吧。但是...从那之后,每次去到爷爷古堡深处,看到的..只是两具备冰冻在一起的没有任何生命迹象的身躯,他们躺在一起,却无法相互得知对方的存在。
所以,这是为什么?明明已经经历过数千年的光阴...却被仅仅一年的时间所击败吗?过于悲伤无法承受?不..这个理由并不是自己想要的理由也无法就这样接受,或许其他人类遇到这样的事情会想着自杀...但父亲不会,他绝对不会仅仅只是因为悲伤就选择永眠,其中必定还有更加深层的原因。因为过去的数千年..足够经历过许多事情了,悲伤只是其中的一小部分而已。
父亲死后,兰仑自己也试着去寻找其中真正的原因,但是在数年的寻找中始终无法找到一个自己能够接受的理由...
而就在刚才,眼前这名骑士在恳求自己的时候,语气和身上传来的凄凉之意竟与当初父亲恳求爷爷帮自己进入永眠的时候有几分相似。也许——正是出于这种意外的巧合,才同意了这个有些不讲理的请求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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轻轻的摇着头把过去的那些影像甩出脑袋,慢慢的重新睁开了双眼,轻轻的吐了一口气,他再次看向眼前的这个人
[最后,你的名字..稍微自我介绍一下吧,毕竟以后会相处一段时间。而且刚才我已经报出自己的名字了。]
[嗯?哦哦...]
娜蒂有些意外的回应着,然后努力的撑直了身子,但努力几次后都以失败而告终。因为身上的伤比想象中的还重..能保持站立的姿势已经是全力了。
[怎么?不方便?]
[不、没事...]
兰伦有些奇怪的问了过去,娜蒂则是显得有些慌乱,如果因此而引发误会的话就得不偿失了,放弃了摆正身姿的动作,微微弯曲着身子,缓缓的说出了自己的名字
[娜蒂.泽拉尔兹,这是我的名字]
[娜蒂.泽拉尔兹...]
听到这种预料之外的名字,兰伦稍稍楞了一下,轻声的重复了一遍名字后又陷入了沉思
(该怎么说?感觉这种名字和印象中出入很大啊..这个人是一个中年男性才对吧?名字...等等,也许这是这边的习惯也说不定..也有可能是因为这边的文化差异之类的,男性的名字刚好和地球上的女性名字类似。但是..)
兰仑再一次认真的看像他,貌似也没在说谎..也完全没有说谎的必要啊..
所以,也只能是点了点头,把心里那些变扭的感觉压了回去,有些不情愿的说到
[嗯,我知道了..娜蒂.泽拉尔兹...]
(啊啊..果然,好不习惯呐..)
[如、如果可以的话..直接称呼我娜蒂也可以。]
[啊、哦...嗯.]
(既然是文化差异也就被办法了..)
就算及其不愿意..但也不会做出强迫别人改名字这种极端的事情来.
(嘛..如果以后有机会的话,取个外号还是可以的.)
这么想着,兰伦也就放弃了继续在名字上纠结,而是转看向他身上的伤口处,用手指了指双肩依旧往外留血的伤口
[需要帮忙吗?]
虽然比起一开始的时候情况要好很多,但如果继续放任不管的话,还是有一定危险的。
[不..谢谢,这点程度的伤,我自己就...唔.]
本想站直身子,但在站直的过程中又扯到了伤口,不由得一声闷哼。现在已经彻底的放松了下来,受伤处的疼痛感也随之传遍全身,不只是伤口..之前强行使用英雄战技所留下的后遗症也一并发作,全身传来了如同被撕裂般的疼痛.
在疼痛、乏力、眩晕和困意的一并来袭下,她只得又一次单膝跪倒了下去,勉强的用一只手撑着地面保持着平衡。
[...完全不像是没问题啊..]
无奈的叹着气说着,兰伦走到他面前
[算了..就当是投资吧。把盔甲脱了。]
[怎、怎么...]
娜蒂勉强的抬起头,看着兰伦,小心的问到
[有什么事吗?]
[怎么..当然是处理伤口啦,不然呢?会死掉的呢..这样下去。]
[唔、哦哦..]
兰伦反问了一句,后者以略带犹豫的声音发出了一窜不太明了的回应声。也许还是抱有一定的戒心,不过这也是正常的,虽然被他救了,但对于这两人来说还只能算是初次见面。被突然要求解除武装的话,会有这种反应都可以理解。不过,就算不解除武装也没用..如果兰伦想要杀掉她的话即便是全盛时期也不存在反抗的可能。
娜蒂十分清楚,这也是她并没有继续拒绝的原因。
只是在稍作犹豫后,便放弃似得轻轻的吐了一口气,盘着腿坐艰难的坐了起来,抬头看了看兰伦,几秒后,双手慢慢的抱着头盔,轻轻的摘下。
接着身上的胸甲、手臂的护甲已经护腕也都一一的解除穿戴。
........
.......
沉默了降临,十几秒后,由兰仑打破沉默
[你,原来是个女的吗?]
呆呆的看了好一会儿,他不自觉的发出了这样的疑问
[嗯?啊..]
娜蒂也有些呆然的抬着头看着兰伦回应着,此时因为已经把身上的铠甲脱掉、原本的声音伪装已经消失,所以变成了她原本的音色,是略带甜美音调的女性声音。
[....声音也变了啊.]
[不...这是我本来的声音。之前是为了行踪保密的关系进行了一定的伪装。]
.....一瞬间,兰伦心里产生了被骗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