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所看见的兽,先前有,如今没有。将要从无底坑里上来,又要归于沉沦。凡住在地上名字从创世以来没有记在生命册上的,见先前有,如今没有,以后再有的兽,就必希奇。
——《圣经·新约·启示录》 (17:8)
“......但愿是这样吧。”
说着,他也随手捡起一块石头往眼前陡峭向下的洞内砸去。
可以感受到它在滚动几秒后,带着回音于底部的平稳处停下。
“之前说好了要教你魔法的。既然现在已经补充好魔力了,那就看我示范!”
艾菲希娅将两人的蜘蛛丝、蜘蛛肉、矿物宝石放到远处,双手抓起两块相近的较大石头,将其中一块递给右边的乌提斯。
她将另一块石头端在手中,紧锁眉头闭着眼清晰地默念:“请回应我......所敬仰的先祖,赋以力量彰显您的愤怒。以后辈的名义向汝借取燃烧之力,让此石回以长久火光!”
顿时手中石块“嘭”地一声亮起,紧接着不知道哪来的火焰从底部迅速包裹至整个石块 ,在外层团团围住。
“这类祈祷吟唱,和大部分人所设想的无私给予不同。祈祷本质上是一种神灵、先前帝王、祖先和信仰者之间的交易,而非什么慷慨的赋予。某一学派就认为,借用的祈祷越多,灵魂就被抵押的越久。当然如果被祈求者与祈求者的契约越深,所需要的代价就会越少。”
或许是温度升高导致其如热气球般热胀,以至于它在手掌上逐渐凌空,散发着强烈的光和热。
“去!”
她伸手一甩,将烧着的石块往底部抛出,好让火光可以从里面透射出来,这样也就能清楚看见洞穴里面的构造和环境。
石块落地后滚动了一段距离,并未碎裂,反而一直燃烧着火焰,照亮了底部一半的空间。
“默念、冥想你所要的效果,然后感受精神注意力和魔力汇集到手心,真心祈祷,告诉索求之物你的名字。当它按你所想出现时,你觉得成功了就可以释放魔法。”
经过仔细地观察,乌提斯发现在艾菲希娅祈祷之时,似乎就能将魔力转换成所想象的元素。
虽然似懂非懂,但乌提斯也按照示范学了起来。
他攥紧手中的石块闭眼念道:
“吾敬仰的祖先......展现您的力量!助我焚烧之势将此岩沸腾!我......”
“轰!轰!”
一大团火焰忽明忽暗烘烧着石块,却一直没有稳定的明火,就好像刚要升起却被另一股自上而下的压力压住。
而其底部被烤得通红发亮,开始蔓延灼烧感烫手。
“危险,快扔!”
感受到疼痛的乌提斯迅速将石块朝着洞底扔出,可没等石块脱离手掌,仿佛有股气流团和魔力压制着石块,在朝向下方时终于到达临界点,它自己就被掌心再度燃起的气焰喷射出去,速度之快远超前者。
“啪!”
一声与地面的撞击将石块炸裂开来,碎石块们闪烁着通红分散开来。
“你没事吧!”
艾菲希娅赶紧释放出清水用手握住烫伤,来给乌提斯还在发热的手掌降温。
“没事......只是有点奇怪,这火不像是自己燃烧的,而是被另外一股更强的气体往火里涌入魔力催燃,在最后也是由气体喷发出去的。”
突然底下半亮的洞穴瞬间通明,那些碎掉的通红石块不知怎么的,在相互之间连着火线,最后在地面之间引出新火,与先前艾菲希娅的石块相连。
紧接着,它们一同牵连住,燃烧地更加卖力,甚至有部分气焰在一瞬间从火红变成了蓝色,又在某种气体耗尽后减缓下来。
“风元素魔法?可你吟唱的明明是火元素魔法,怎么做到的?难不成......”
他没有说话,而是继续将右手朝上,紧盯着手上的肌肤与纹理。
在乌提斯与艾菲希娅的震惊当中,这幽静的洞穴之间忽然传出点声音。
有气流从四面八方的各个洞口之中涌现过来,汇聚到掌心形成一个圆盘状的滚球,并且旋转迅速,能清晰听见风的声音。
“风元素魔法!无吟唱!”艾菲希娅忍不住大喊,“你是风系精炼的魔法师!”
而乌提斯也在不可思议的表情当中发现了更加喜出望外的结果。
“我感受到了,下面的洞并不是死胡同,风能上下贯通,再向前走点便能找到向上的坡出去。”
说着,他缓缓将这个风球用魔力推动着升起,想要使劲做些什么却没有效果,突然,他重新念叨了一遍刚刚吟唱的咒语。
一捧火焰迅速从风球中心荡开,并且燃烧地异常旺盛,在单手控制的凌空之间来回飞行,不断发出“呼呼”的带火气团。
“而且拥有一只手能同时释放两种元素魔法的能力,这等级至少在高等以上了!就连我也只能在一只手上释放出一种元素的魔法。”
“高等以上?”
他惊呼一声。
“就是说,我有可能比姐姐强?”
“强得可能不只是一星半点哦。要知道,无论是魔法相生还是相克,如果同时释放,都会一定程度上损害自己的生命力,因为一者可能会极端溢出导致魔力施法过多,一者会自我湮灭使得有害的魔力灌入自己体内。而你竟然能巧妙控制这种关系,并将其运用。”
他翻转着手掌,仔细观察着上面的纹路和烫伤的痕迹,似乎是想要再试试更多的魔法。
艾菲希娅牵住他的另外一只手,顺手把几袋食物与矿物宝石递给他,说着就带上包裹们缓缓拉他下坡。
“但我们现在魔力并没有补足,这种等级的魔法已经很耗费魔力了,即使你还能用另一只手释放两种元素的魔法,在此时此刻也并不明智,相反可能会再次魔力耗尽。你身上有伤,搞不好会复发的,等我们彻底康复了再试吧。”
乌提斯只好收起再释放元素魔法的好奇心,攥着蛛丝袋,借着先前的照亮四周的火焰,一同慢慢向底部走去。
原来,这个坡比较陡,整个洞内就是一个倒过来的长长的“人”字形,只不过底部到达一定位置又疏于平坦,所以并不能看见不远处的一道更陡的向上的坡,之前的风就是从那方空间袭来。
从那之后,两人通过了荧光色的菌类蘑菇林,淌过一条地下的暗河,越过沟壑纵横的峡谷,在羊肠九曲的洞穴里凭借风魔法的空间传播性找到出口。
途中也会有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洞穴,它们的岩壁上没有任何发光发亮的晶体,两人只能用持续燃烧的火焰魔法照亮一小段路缓缓前行。
艾菲希娅说,这里面的其中一些环境,在背着乌提斯来时的路上就有遇到过了。
而乌提斯虽然答应不再浪费魔力去释放不必要的魔法来确定自己的实力,但依然对其它的魔法非常好奇。
一路边走,艾菲希娅一路边讲解道:
“除了最基本的'水、火、土、风'四元素外,还有着一些其它不太好释放的元素的魔法,例如'雷''草''冰'等等,还有各种元素对应的反制魔法。”
“反制魔法?这也是某种元素的魔法吗?”
“你可以认为它是,也可以认为它不是。掌握了这种技术的魔法师,能够在了解对方法术原理的基础上,通过施加一些相克的元素或者破坏结构的魔法进行抑制,使得对方的部分法术无效化。一般情况下,法术反制会以偏转、中止、扭曲原有法术为目标,使对方无法达到施法目的即可。”
“这次似乎听懂了一点,也就是说,只要有自己的方式破坏对方的施法结构,就可以算作反制魔法的一种吗?”
“乌提斯你果然聪明,我想要讲述的就是这个道理!这里面也同样涉及到你自己顿悟的魔法——我们可以称之为自创魔法或发明魔法。”
“姐姐请继续讲。”
“发明魔法,就是当你精通练习某些墨守成规的法术之后,在某一种魔法体系方面突然顿悟,萌生了一种新的体系结构并创造新的效果的魔法。”
“那么需要怎么样才能拥有可以发明魔法的那种精通呢?”
“这就不得不提到魔法的练习了。练习使用魔法的人,必须每天花费大量的时间进行与施术本身看似无关的练习,这些训练方式是被无数前人总结、设计、迭代、传承下来的。根据魔法需要实现的不同功能,练习的内容会各不相同,而由于这些差异性形成了诸多法术学派,使得一个魔法师难以同时掌握多个学派的法术。魔法练习的本质,就是通过法术语言、肢体动作等,将它们与特定类别的意识思想绑定。正所谓'身穷志难穷,练法苦用功',只要通过勤加练习,就一定能熟练掌握几种魔法的运用。”
乌提斯又突然问道:“姐姐看起来就是那种学识渊博的人,那么,姐姐以前是做什么的?”
她停住脚步愣了一下,略加思索了好久。
“我很久以前应该是一名翻译官,然后......我的父母也是。但我实在记不起关于你的任何信息了。”
两人偶尔会在某些洞穴遇到一些袭击人的昆虫类,均用魔法和剑护身。
途中乌提斯问道,为什么两人会杀人逃亡,而对于这些关于从前的问题,艾菲希娅总是低着头皱眉向前走去,像是在思考,但总是在过了好一会后,以“不好意思,我真的记不清了。”回应。
最后乌提斯根据艾菲希娅告诉他的线索确定为:
与姐姐的一家曾是一个王国的翻译官家族,叫做“霍比修斯”。因为王国里面的骚动,两人不得不杀了某个重要的官员而逃出王国。情况危机,顾不得回去与父母亲商讨,两人便急忙走洞穴密道躲避追兵进行逃亡了。
而对乌提斯为什么会失忆,而艾菲希娅为什么会丧失关于乌提斯以往记忆的解释是:
某种特殊的非常高阶魔法,以至于自己的魔法学体系知识完全分析不了,为什么就连自己也会丧失关于他的所有记忆。
虽然疑点重重,但纵使艾菲希娅有什么事情瞒着乌提斯,他也不好再问了。
然而随着长时间跋涉,两人已经没有了多余的粮食,所能补充魔力的矿物宝石,也仅仅只剩下一袋。
道路边的岩壁上偶尔会有些晶体矿石,但由于食物的缺少,并没有仔细采集和观察,而是保证魔力足够的情况下尽力赶路。
不知过了多久多久,伴随着每时每刻的戒备,难免会在百折千回的深洞之中精神迷离,两人早已有些恍惚。
他们转过一个参差不齐的弯道,映入眼帘的是一道如同身后爬过的千百道洞穴一样的,狭窄而向上的缓坡。
缓坡与洞顶的距离显然不足以支持一个人站立而行,于是他们一前一后拖着几袋蛛丝袋,匍匐着向前移动。
而顶端的路程却越来越明亮,在梦幻之中,他们似乎在膝盖之前看见了一束光!
是光!
是强有力的光!
这金黄色的光与先前遇到的所有光都不一样。
两人一动不动地立着,满脸透露出惊愕。
它与矿物宝石散发的光迥乎不同!
这种光线并没有像魔力发出的光那般具有混沌的流动性,忽明忽暗。而是牢牢地从缝隙后射过来,打在地面上。
虽然只有那么微弱的一束光,但这并不影响着它的和蔼可亲。
这是洞穴里最稀有的物质,不管它在普天之下多么廉价,在这里却胜过一个天下。
它宛如孤寂世界里的一堆长存着的篝火,不断给外界挥洒着光与热,简直分不清豪壮、斑斓与美丽!
“这!”
两人几乎是异口同声地出声,但难以置信地说不出再多的话来。
这是否真实?两人却不敢问对方是否看得见,来确认会不会是单个人的幻觉。
明明那可能就是始终要寻找的出口,此刻却怀疑起在踏上这条逃亡的道路时,两人就已经死了。
而一路走来的所见所言,无非是两人死后,亡魂一同去往一个温柔的理想乡之前的坦途。
是从那时的路上起,在两人便误食了没被检测出的毒蛛而出现的幻觉?
是不知多久以来,在不见天日的长途跋涉将精神和肉体摧残后,由于极度渴望,内心出现的心里安慰?
两人拽紧蛛丝袋,勉强并排着爬到那缝隙之前,发现这块凸起的墙分明是一块滚石,虽然它的表面凹凸不平,但不难看出一定经过粗糙打磨!
而光,就是从那滚石的缝隙之后钻出的!
由于这个通道前宽后窄,滚石才被卡在这个位置。
两人便一同将其缓缓往右前方推开,而光线也在这个过程中越发明亮。
滚石被推至一侧,洞口完全打开,两人从弯腰和爬行的姿势站起身来。
长期习惯了洞穴的昏暗,瞳孔不住地收缩,眼睛在光的刺激下难以睁开,便用手去挡。
那确确实实就是光,在途中对白云不屑一顾,从蔚蓝色的苍穹之上亲自降落下来。
待双眼慢慢接受了它的照射,周围的一切渐渐暗淡,最终显露出一个开阔的山洞。
两人的脚步却在此时停住.......
一阵腥臭的风呼啸而过,就连光也在它之中无助地摇曳。
包含了腐肉、鲜血,和不知什么作呕的东西掺杂而成的恶臭扑面而来。
强忍住反胃的同时,两紫和两蓝的眼睛,与几十双在阴暗处散发着诡异绿光的眼睛接连对视。
这个过程持续了十秒,但却度秒如年,没有人敢先发出任何动静。
两人在余光之中凝睇了一下。
一者缓缓抬起了长剑,直到剑顶向着斜上方。
一者将右手的袋子转交给左手拿,好让掌心空出来释放魔法。
寂然无声的空气中,只有两颗“噗通”跳着的心脏,在激动后的瞠目结舌中,与清晰的呼吸声持续作响。
不料袋中的矿物宝石却在此刻碰撞,发出了声响。
“咯啊!”
那几十双绿眼中的一只突然怒吼了一声,有一个巨大轮廓的生物举着棒槌向乌提斯这边奔跑着砸来,有一只站在侧方很远处摇晃着什么发光物,而另外几只也紧随其后冲来。
两人迅速放下蛛丝袋架好作战姿势。
乌提斯简短吟唱着向地面与它们身后丢出几枚小火球。
“我怕洞穴太小,火与不明气体发生爆炸,先丢小火,不要用风元素魔法。”
火焰在脚底照亮周围,火球从顶端跃过,呈着弧线下落至后方的生物上,点燃了其中一只的外表,大叫着扔掉了棍状物在地上扑腾。
借助火光可以看清它们是有着绿色的皮肤,带着丑恶骇人的表情和简陋的木石武器的生物。
有的庞大如两人高四人宽的巨人,有的矮小就像成年人一半那么大的孩童。
艾菲希娅则踹倒一只跑得飞快而冲得很前的小鬼,全力挥剑把那棒槌前端削断。
在对方没有反应过来之前,直刺它的心脏,锋利得直出后背。
收剑血涌,待它身躯向前倒地,在后颈处重割,将掉落的半根棒槌用脚勾起,踢向乌提斯。
“还不清楚这些生物的能力。书中记载似乎是一种叫'嚒唞(男女主故乡语言的音译)'的低等生物,但别掉以轻心。”
乌提斯接过半空中踢来的棒槌,它的前端已经被削尖。
“除了后排摆弄着法杖的那只有少许魔力,其余的都只是战士。”
接过武器便向右侧一只举着石矛冲来的小鬼头颅甩去,或是眼球或是脑髓被砸成液体从肩上飞出去撞到岩壁。
另一只手用近距离风魔法取来石矛,附以风的推力往后面怒吼的巨人口中掷去,石矛穿过上颚戳进脑腔,从后脑勺穿出后倒地。
站在远处那只摆弄着法杖的小鬼扑灭了身上的火焰,竟使周围一块巨石腾空飞来。
“当心!”
“当心!”
两人不谋而合地一同释放精炼魔法。
风在直射的水矛枪周围高速回旋,一同并驱着向岩石撞去,由于冲击力与粘连黏性的原因,巨石没有碎裂开来,反而被风与水拖着向原先的那边飞去。
“咔噜!”
那小鬼刚想转身逃跑,就被回飞的巨石砸扁。
其它七零八落的绿皮生物见状,赶紧丢兵卸甲从洞口跑走了。
乌提斯本想起身去追,却被艾菲希娅拦住了。
“放过它们吧,本来就是我俩先入侵了它们的巢穴,迫不得已才开打的。”
“也对,既然它们逃走了,那和杀掉的结果也没什么两样。
说着,艾菲希娅汇集身后的滚石与周围的石块,通过【岩熔】和【岩凝】魔法,将两人来时的道路重新用岩石密不透风地堵上了。
他对此疑惑不解。
“这又是干什么?”
“防止追兵找到出口,防止再有什么生物误入这条通道去往地下,所以外面的洞口也要堵上。虽然这些可能性微乎其微,但是还是要以防万一,也算图个心里安慰。”
一路上,他也从她的一些行为上获取了知识,总结了经验和道理。
他知道这么做的目的是想告诉自己要步步为营,以绝后患。
他们从一些尸体和发烂发臭的食物、排泄物、干草垛、杂草毯等七零八落的东西上跨过,向最终的洞口走去。
逐渐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开阔的巨大世界,他们所处一片火山山脉,位于其中一座火山山腰上的洞**边,而可以在几座山峰后的远处看见一片森林。
天上被称为“云”的水汽结晶,在黄昏之中透露着金色与火红色的霞光,用它的身躯遮蔽躁动不安的视线。
远方的一些山顶时不时冒出岩浆来,明显可以看见溅射出来的火光。
它们将山下的积雪与冻结的冰块熔化成水,在左侧的山谷之间汇聚成河分散成溪,绵延着流向森林之中......
略显寒冷的高原之风携带着稀薄的空气经过这里,在掠过山峰后又回旋着不知所踪。
“那是什么?”
乌提斯用手指着右后方那轮将要从地平线下落的火球。
“'啮唗(男女主故乡语言的音译)',意为头顶之上灼身的发热物。”
她继续回答道。
“在我们曾经的故乡也有一个类似的火焰形成的球状物,但它不叫这个名字,也远远不及真实的这般壮烈。我们得朝着它反方向的那条河流向前,而我们不久后也会在那边再次相遇。”
落阳的余晖穿梭于云霞之间,张扬着,肆意着,最后散落在他和她曼妙的遥望之中。
只是不知道,从那儿来到这里,经过了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