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物、魔物以及魔族都是邪恶的，它们生来便是与善神敌对的邪神信徒，无恶不作。
于是，它们联合起来，专门进攻人族等善神信徒，妄图侵占米尔索里亚。
长久的争斗中，邪神见侵占根本毫无进展，便从拥有智慧的魔族中选出最强者，让它成为了魔王，并赐予了邪神的部分力量。
有着魔王的加持，邪神信徒们几天内便侵占了90%的陆地。善神信徒们则节节败退，最后，只得全部聚集在某个人族国家。
信徒们向善神求助，人族利用自身强大的凝聚力向善神传达了祈求。于是，善神使者——勇者诞生了。
正义的勇者所向披靡，斩尽大陆的邪恶，并最终消灭了魔王。
这是记载于某本书上的故事。
也是克琳第一次来到米尔索里亚时，听国王叙述的故事。
克琳不记得这个故事是多久以前看过的了，只是依稀记得看到人们祈求善神帮助成功时，那股说不出的激动。
正义，终究会战胜邪恶！
可是啊，为什么——如今的人们如此分裂?互相猜疑?似乎天生就是不共戴天的仇人。
为什么生而正义的人们也诞生出了不亚于魔王的邪恶?
克琳不明白，为什么自从自己踏入社会，身为正义的那种荣誉感也离自己愈来愈远。
每次执行任务时，她都能感到自己内心的挣扎，甚至因此搞砸过几件任务。
可是，她控制不住自己。
——这样……真的是正义吗？
*
“求你了，克琳……放过我……”
眼前是向自己求饶的昔日友人，她五体投地地祈求着克琳的怜悯。
——向人偶祈求怜悯……会有用吗？
“我错了……我为我所有的行为道歉……”
昔日的友人扭曲着脸，始终找不到自己应该为何道歉。
——不，你无需道歉……因为你没有做错。
她是正义的。
克琳很清楚，此时此刻，自己才是邪恶。
可是，她更不想失去能够容下自己的处所。
即便那里堪比地狱。
刀刃散发着寒光，仿佛预示着下一秒血红的未来。
少女颤抖的双手举起了匕首。
“没关系，因为——我们才是正义啊。”
那个家伙眯起眼睛，从他的口中说出“令人信服”的谎言。
——你才是邪恶啊……康菲尔兹。
匕首猛然向下刺去。
紧接着，是少女的悲鸣。
*
“说着就碎了呢……”
像是早就意料到简易法阵会破碎，薇尔丝将别在腰间的短剑甩出，勉强抵挡住飞来的单手剑。
然而，克琳却突然撒手，将风吹向短剑上的黄色纸张。本就不牢固的纸张稍微挣扎了几下，立刻脱离短剑，被吹出数米。
薇尔丝对此完全不在意，举起短剑向克琳冲锋。
“什，什么……”
克琳本以为薇尔丝会因为意外而不得不重新调整装备，却反而被她莽撞的行动震惊。
明明知道克琳可以凭借技巧躲开攻势，却毫不犹豫的冲上来，这样的行为无异于送死。
迟疑的一瞬，薇尔丝已经来到面前。
克琳本想利用技巧躲开这次攻击，然而，刚才受伤的手臂忽然剧烈疼痛起来，让克琳的身体出现了无法控制的短暂僵直。
——可恶，为什么会突然……
来不及思考手臂的问题，克琳下意识念出祷句。
“舍吾攻势，护吾完璧，圆环守阵！”
白色的法阵展开，复杂而清晰的纹路伴随着术式的完成而转动，四周的魔法粒子也被集中至一处。
这是一种即时的防御魔法，即便只念出一个祷词也能发挥功效。
而习惯使用此术式的克琳，则更是一秒不到便成功构筑出完整的法阵，这让克琳自己都有些吃惊。
“天地之法，为吾所不容，崩解术。”
一段克琳从未听过的祷句从薇尔丝口中传来，可克琳并未在意，正面接下了薇尔丝的攻击。接着，她一脸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的术式破碎。
克琳连忙跳脱出薇尔丝的攻击范围，却还是被砍下了一只手臂。
不过，她却露出了阴谋得逞的笑容。
一个物体从克琳的手中弹出，在空中画出一条直线，正中了因惯性而无法动弹的薇尔丝的眉心。
暗红的眼睛失去了焦点，薇尔丝瞬间瞳孔涣散，瘫倒在地。
“哈……没想到是那颗石头救了我呢……”
克琳望向掉落在地的“许愿石”，露出笑容。
“是啊，不过或许你该许愿打中我的本体。”
薇尔丝毫无感情的声音从克琳的右侧传来，听见声音的克琳还来不及伸出手抵挡攻击，剩下的手臂也甩出鲜红的血液，高高飞起。
吃痛的克琳立刻用脚踹击薇尔丝，将其与武器踢出一段距离。
薇尔丝没有急着去捡起武器，而是往地面砸了一枚类似烟幕弹的东西，藏身于烟雾之中。
“……咳……真难杀啊，副手大人。”
克琳强忍住疼痛，双腿开始颤抖起来，嘴里却还调侃起薇尔丝。
“接下来只会更难杀。”
伴随着声音响起，烟幕中飞出几支短剑，薇尔丝也破烟而出，斩向克琳。
“借力，护身！”
克琳的嘴边突然出现几串文字，随即飞出去抵挡住了飞来的短剑，甚至碰撞出火星。
可文字的数量显然不够，没能阻挡薇尔丝的攻势，二人的距离越来越近。
双手被砍下的克琳已然不可能抵挡攻击，只得再次运用技巧试图躲过正面的斩击。
——这样，至少能趁机拉开距离了……
克琳心中盘算着逃命的时机，冷汗从脸颊滑落，全神贯注地躲开剑刃。下一秒，一股熟悉的感觉从大腿传来。
“就等你闪开呢。”
柔软如纸片的短剑，在克琳专注于躲开闪击时攀上了她的大腿，紧紧缠绕起来，而克琳却没能注意。
——糟糕！
没等克琳做出反应，薇尔丝瞬间提起手中短剑，强大的拉力致使克琳倒飞离地。
几乎是同时，克琳的双腿宛如无骨一般被切断。
*
“为什么要放走目标?”
面前，是恶魔。
拥有绝对权力的恶魔。
这是第几次了呢……手脚被同时切断，仿佛完全没有骨头一般。
已经麻木的少女意识朦胧的抬起头，看向自己的上司——那个瞳孔中闪烁着疯狂的、邪恶的家伙。
“克琳·菲涅特，我最后问你一遍。为什么放走目标?”
那家伙身上散发出杀气，似乎真的很想杀死少女。
但少女知道，他不会这么做。
他要让自己陷入痛苦和绝望的沼泽，永世不得安宁。
这样，他才会感到愉悦。
“对……不起……”
已经重复了无数遍，拷打、道歉、拷打、道歉……
但是，不会休止。
他不会罢休的。
直到所有人都完全臣服于他，听命于他，这个家伙才会稍微收敛一些。
“不说啊……真是无聊啊。”
少女心中松了一口气。
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逃走的那个目标——自己曾经的友人。
“不过无所谓啦。”
他发出奸邪的笑声。
“因为，你的目标——已经被我们解决了。”
不知道从哪里打来了灯光，照亮了散发出腐臭的地牢一角。
那里是一个铁架，上面挂着的是曾为少女的某物。
从那腐肉上，青绿色的液体不断下滑，流过暗红色的刀口，留过耷拉下来的皮肉，流过焦黑的圆柱体，流过暴露出来的白骨，最后滴落在地。
刚才还意识朦胧的少女瞬间感到一阵反胃。
“呕呕呕……呕呕……”
紧接着，酸水从口中倾泻而下，在地面留下一滩令人反感的痕迹。
“怎么样?是不是很惊喜啊哈哈哈！”
他癫狂的笑声回荡在地牢内，就连门外的守卫也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杰作，简直是杰作！”
他抚摸起那团腐肉，双眼死死盯着欣赏起来。
“你知道吗？这个家伙到最后都认为你是罪魁祸首哦！”
目睹友人结局的冲击还未消散，他所说出的话语对少女又是当头一棒。
少女抽噎着控制着自己大口呼吸，勉强撑着保持住意识。
——康菲尔兹·玛斯……我一定要一点一点……夺走你所谓的荣耀。
*
“喂——还活着吗？”
薇尔丝拍打着克琳的脸颊，克琳却一副死气沉沉的趴在地上，没有了任何的求生欲望。
“唉……所以说绝望的话，麻烦把我的学生放出来再绝望。”
薇尔丝长叹一口气，一副很不情愿的样子。
“所以说我最讨厌给人希望了啊……明明是不适合我的角色。”
她伸出手，抓起克琳的头发，以此让她看向窗外。
“看看窗外吧，克琳。还没到绝望的时候吧?”
窗外是两轮明月，小月亮倚在大月亮空缺的地方，仿佛要补全似的。
“每次月圆的时候，我们都看不到第二个月亮，那是因为它在大月亮的笼罩之下。”
“但是，如果它们都渐渐崩解，那么没有被笼罩住的小月亮便无所遁形。”
“……你到底……在说什么?”
克琳终于有了回应。
“我的意思是，不想看看吗？玛斯家族的丑态被揭发，最后崩解的画面。”
克琳眼中恢复了生气，眼泪夺眶而出。温热的泪水淌过她沾染鲜血的脸，将血水冲刷洗净。
“真的……可以吗……我这样的人。”
“当然可以。你看，你不是跟我这个副手大人打得有来有回吗？”
薇尔丝露出难得一见的微笑，散发出与平常完全不同的气场，就连失去了四肢的克琳也一瞬间忘记了疼痛。
“那个……我的头好痛，能放开我的头发吗？”
“啊，不好意思……”
“啊！我的鼻子！”
“不好意思，忘了刚刚把你手脚砍掉了。”
一系列动作下来，克琳失去了突如其来的感动。
“所以……我要怎么做呢？这没手没脚的。”
“啊，这个啊。不用担心，我来逆向治疗吧。”
“逆向治疗?”
“就是将身体的部分地方时间逆转，虽然会将砍下手脚的疼痛完全重现，但是很方便呢。”
克琳一脸无语的看向薇尔丝，而薇尔丝则是微笑着越靠越近。
“等一下，我突然不想看你说的画面了……求你了，不要、不要啊，等……我还没做好心理准备，真的等一下啦，不要抓我头发……啊啊啊啊啊咯咯啊啊啊啊——”
这个夜晚，一声声惨叫几乎传遍了整个居住区，还留下了瞭望台之女的吓人故事。
*
月亮高挂在天空，珂赛维已然入睡。
“珂赛维，你还没睡吧？珂赛维！珂赛维！”
然而一个听起来很着急的声音打破了少女的美梦。
“姐姐?”
珂赛维起身穿鞋，却发现自己的样貌变成熟起来。
“这是……”
失去的记忆不断涌入脑海，海量的信息令珂赛维差点没站稳。
“我……应该在配合表演来着……”
珂赛维扶着额头，准备回忆自己是如何来到这里的。
“珂赛维，开门吧，姐姐……不，我有话要对你说。”
门外的声音说是熟悉却也陌生，记忆还很混乱的珂赛维却毫不犹豫的打开了门。
门外的，是一个跟自己长得一点也不像的猫人族。
“珂赛维，我……”
“不，不用解释了，我知道自己是在自己记忆构筑的世界里。”
猫人族少女先是一惊，而后露出失落的笑容。
“是啊，不必多言了，我也该放你出去了。”
“不过我有一点很好奇……可以问一问姐姐吗？”
珂赛琳身体一震，微笑着点了点头。
“你脖子上的石头……是什么东西？”
珂赛琳看了看“许愿石”，将它掰开，拿出一半交到了珂赛维手中。
“这是许愿石，若是两人立下约定，一方实现后它便会回到另一人手中，并且完全复原。”
珂赛维盯着手中的许愿石看了很久，而后也露出笑容。
“我觉得，愿意给我这样幸福梦境的姐姐必须得到幸福，所以就让我们一起约定吧。我想要——”
*
薇尔丝跪坐在火堆旁，时不时往里头扔进柴火。而她大腿上则躺着昏迷的蓝发少女。
“……嗯……”
少女——珂赛维揉了揉眼睛，似乎清醒了过来。
“醒了吗，徒弟?”
“你好烦啊……老师……”
“明明我救了你耶。”
“明明我才刚被解放耶。”
薇尔丝没有强抬起珂赛维，只是继续默默跪坐着往火堆里添柴。
“那就先休息一下吧。”
“说的……也是呢。”
*
月光下，一个身影飞跃在杰里帝斯学院的房屋上空。
身影手中拿着某样物品，宝贝似的紧紧攥在手中。
“你往北边的魔族领去吧，把这个亮出来就行，会有人接应你的。”
已经是第二次了，被她所拯救。
即便第一次拯救的后续宛如地狱，但她仍旧相信那个银白色的身影。
——毕竟……你可是答应过我了啊……薇尔丝·莎尔提。
“这样吧，把你带到玛斯家族也是我的错，所以在弄垮了他们，我回来后——我允许你向我复仇。”
薇尔丝如此誓言道。
“哼，誓言和守护，吗……”
克琳撇嘴一笑，跃出了杰里帝斯的城墙，向着自由飞奔而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