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有些痛。
赫月撑开手掌揉了揉太阳穴,那四周的血管颤动地有些厉害,大抵是睡眠有些不足了。
她放下了手里的事,靠在椅子上,打算稍微休息一会儿。
赫月不喜欢熬夜,也不习惯熬夜,说到底,作为贵族,她的饮食与作息总是精细而规律的,但她已经很久没睡过一个好觉了,到底有多久了……好像从她旅行回来后就这样了,总是忧虑,总是觉得有许多事该做。
有点闷……
她站起来,推开房间的窗户,看见自家仆人精心修剪过的庭院,在淡淡的月色下忽明忽暗,月亮高悬,早已经是深夜了。
灌进屋里的夜风用凉意刺激着赫月的鼻腔,让她觉得脑子清明了几分。
“小姐。”
门外忽然有一声极细小的呼唤声传来,就像是害怕打扰到屋内安睡的人。
“进来。”
随着赫月的回应,一名女仆推着一辆小推车进来,车上是半车的书籍。
女仆恭敬地站在赫月身旁,眼眸微垂,显得素雅温顺。
“小姐,这是最后的了。”
“嗯,放在哪儿吧。”
简单地回了一句,赫月伸了个懒腰,舒展开僵硬的背部,又坐回了书桌前,书桌四周堆起高高的书山,只在中间留下很小一片空间用于书写,一本笔记本摊开在那中间,上面娟秀的字体在中间戛然而止,显然是还未完成。
“小姐,您该休息了。”
身后忽然又传来轻柔的提醒声。
赫月也随着这声呼唤猛地转过身,带着惊喜与好笑的语气问着。
“谁教你这样说的。”
“索里女士,她曾在教导我时告诉过我,应照料主人的饮食起居与身体健康。”
“好吧,我想她大概不是这个意思……”
“是我理解错了吗?非常抱歉,小姐。”
“不,倒也没有。”
其实作为贵族,赫月很少能听到这种类似于“劝诫”的话语,尤其是在自家的下人身上,身份的差异让仆人们不敢对贵族的行为题提出任何的建议。
“好吧,抬起头,玛丽茜。”
随着赫月的命令,玛丽茜扬起脸,平视着赫月。
赫月也因此得以见到玛丽茜那藏在眼睑下的眼睛,一抹碧色在她的眸子中荡漾开,她的脸静而又不显得严肃,鼻子起伏出一个优美的弧度,嘴巴轻抿着,几条优雅的曲线勾出一个温柔而令人怜爱的形状,她的发丝从耳畔垂下,让她在柔和中带上了一些端庄。
她真美。
无论见多少次都是这样,赫月由衷地这样认为着。
然后,她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却又无奈地化作一声轻笑。
“好了,你下去吧。”
最后,她又只是这样说。
玛丽茜离开后,屋子里又只剩了赫月一人,她此刻已经没有心思继续她的工作了,但也没有去睡觉,而是坐在椅子上发呆,她盯着墙上的钟摆,看着下方的摆锤左一下、右一下,来回晃动着,就这样出神地望着它,然后又像是猛然惊醒,恍惚间就像是见到了自己童年时第一次组装这只挂钟的场景。
是的,组装,按照前人的经验,打磨出需要的部件,把正确的部件安放在正确的位置,再稍作些调试与美观性的摆放,一个机械结构的 ,不需要魔力运行的钟摆就诞生了。
然后再以此延伸一下,把几个简单的机械结构连接组装起来,使它们可以做出更复杂的运动,然后再根据不同的用处一一分类,最后把不同类型的零件连接成一个完整的骨架,接着将他们接入一个主控的逻辑核心,这个核心的运行比较复杂,靠机械难以完成,于是在这之中便需要用到魔法的帮助,最后,用一个精致的,惹人喜爱的外壳包装起来,这就是一份绝妙的创作了。
这是前人未能做出来过的东西,便被称为创作,“玛丽茜”便是如此被赫月创作出来的。
玛丽茜是机械,虽然其他的仆人都没有发现,只是觉得她的性子稍微有些冷淡而已,但赫月清晰地知道,玛丽茜是机械,它没有生命。
它不会被人神认可,更不会受到人神的庇护。
但倘若,一个生命,它能模仿人的外貌能像人一样思考,生活,能做到身为人能做到的任何事,但,它的这些行为又仅仅是出于模仿,那么,它是否算是人类呢。
其实,于赫月而言,就算是被欺瞒,但只要能让所有人都相信,它的本质是什么,其实并不重要,就像玛丽茜一样,它明明只是机械,却让周围的所有人都认为它就是人类,那它是什么,倒也无关紧要了。
在传说中,有这样一种生灵,它能模仿和学习所有有生命的物体,这种生灵,有时会融入自己模仿的群体中,把自己当成或草,或树,或是人的一份子,度过完整的一生,有些又三心二意,时常以不同的形态,不同的视角在世界上游历。
这种生灵被称为精灵,它们的传说人尽皆知。
赫月自然也知道,只不过也只当是传说而已。
直到她见到了这枚泛着金光的珠子——它就放在赫月的桌上,微光一起一伏,像是在呼吸。
“这是还在沉睡的精灵,请帮我照顾好它。”
这是她与奇烨告别时,奇烨对她说的话。
精灵不是人类,不被人神庇护,这是毋庸置疑的。
那自己呢,自己体内流淌着另一半未知的血液,像她这样的人,是否能被神认可呢。
赫月花了很长的时间去寻找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