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是有专门供商人歇脚的驿馆的。”
维克什说。
一般商人不会走这里,但总有些特殊的人,再加上少了两条要道,所以现在驿馆里的商人还挺多的。
“商人很重要。”
维克什往四周望了一圈,接着说。
“这里的人可没有从事生产的,呵,就算想做也没那个条件,所以商路就是这里的命脉。”
他踢了两脚路边的黄泥。
“这里好啊……它在三个国家的边缘,三方不管,这是大家心照不宣的事实,所以这里什么人都有,死刑犯,间谍,流浪汉……这个倒是挺少的,如果想活得安稳点儿的话,随便去哪个城市都比在这儿好,不过这里最多的还是走私,这在哪一个国家里都不是什么见得光的东西,但在这儿可是金疙瘩,是这里存在的根基,这里的商人比在任何地方受到的保护都多。”
“嗯……进去咯。”
维克什用眼神示意着伦恩,伦恩看着站在驿馆门口的几个壮汉,咽了咽口水。
“没问题吗?”
“或者我和奇烨先进去,你把马车牵到后院再回来?”
“不不不,那就麻烦你了!”
“行。”
奇烨接过马车的缰绳,一手牵着马车,一手牵着玛娜往后院走去,维克什则带着伦恩去选房间。
这里的装潢不因为这里的特殊而显得新奇,房间倒是比之前的大上不少,足够四个人休息的,屋内有座炉子,白天还没那么冷,就没点。
等到维克什和伦恩把随行的物品收拾好,奇烨恰好推门而入。
“也不来个人接我一下,问你们在哪间房还挺麻烦的,啧,这儿业务还挺精细的。”
“哦,忘了,不过反正你也找上来了。”
维克什耸耸肩,示意自己下次会记得。
“刚才顺道和楼下的人聊了两句,这地方规矩还挺多。”
“倒也不算多,但都挺重要的。”
“多重要?”
“上一个被逮到坏了规矩的人现在尸体都还在某个旗杆上挂着呢。”
“你见到了?”
“没有,但旗杆上总挂着人。”
维克什的言语间透着理所当然,想来也是,没几个好人会在住在这儿,这里的规矩也应当野蛮一些,才管得住大多数人那颗作恶多端的心。
“我的货放在后面真的没问题吗?”
伦恩有些忧心忡忡地。
“没事,他们不认识这东西,在这里不认识的东西就等于没有价值,不好出手的东西也相当于没有价值,他们看不上的。”
“那好吧。”
伦恩在维克什的解释下勉强算是放心了。
好不容易可以暂且歇息一下,奇烨却发现没有什么可以打发时间的事情做,雪天是比平时要更加寂静的,寒冷的空气让嗅觉变得不太灵敏,往窗外望一眼才发现太阳已经块落山了,冬天的傍晚来的过早了,奇烨盯着太阳落下的方向发呆,像这样无事可做时消磨时间奇烨再擅长不过了,看着天空一点点变黑,云层一点点移动,这样能够被感受到的时间流逝让奇烨觉得安心。
“我出去转一圈。”
维克什忽然站起来了,他裹紧了身上的衣服,向屋子里的人知会了一声就离开了。
没铺上石板的地方都是黄泥地,来往人群的走动把这土夯地很实,但依然起伏不平,上面再盖上一层雪,稍不注意就会被绊上一跤,维克什没什么想去的地方,就是在大街小巷各处转一转,看看这里于他记忆里是否有什么不同。
路边上也许会有几个聚在一起唠嗑的人,有这些闲心聊家长里短的大多都是帮派的人,这一片时阿喀的土地,这些人自然也是阿喀一派的人,这里的居民可没有热心一说,有事说事,没事滚蛋,这是这里大多数人的社交态度。
随着天色逐渐变暗,路边的各种铺子也早早地关上了门,夜里会有几个人巡逻,发挥着他们聊胜于无的治安效果。
维克什回忆着今天一路上见到的人,似乎没见到小孩,也对,这里不是什么适合孩子成长的地方,光活下去就是最大的问题。
自己到底为什么会在这里出生的呢?这是维克什百思不得其解的问题,自己的母亲到底为什么要把他生下来,因为什么?爱吗?那这可真是一个无趣的笑话,其实不用深思也能知道,这不过是哪个混蛋女人的一次意外,然后被逼无奈生下了一个孩子。
自己的母亲长什么样呢?鬼知道,维克什只记得,从自己记事以来,就一直在这里乞讨,每天都在死亡的边缘徘徊,最开始,他出现在人们的视野里时,有几个人会觉得新奇——小孩是这里最新奇的东西了,然后心血来潮地扔给他点吃的,大多数人则是不予理睬,还有少数的人,他们大多是这里活得最底层的人,他们把殴打,驱赶和嘲笑他作为情绪的宣泄口,所以逃跑也是维克什记忆中无法磨灭的一部分。
在最初的新奇过去之后,愿意给维克什扔吃的的人越来越少,最后彻底没有,这时候维克什就不得不向其他地方流浪,找一片没有去过的地方,继续靠着施舍过活。
维克什记得,那是一个雪夜,雪比今天下地大了许多,他已经很久没吃过东西了,他的耳朵,他的鼻子,他的身体尽是刺痛,疼痛代替了他的五感,他听见风向针扎,他闻到刀片划过他的鼻腔,他感觉利爪在他身上撕扯,他感觉饥饿在扭曲他的胃,他唯一看见的,是皎洁的月亮,很远,又很冷。
恍惚中,他已看不真切那唯一能看清的月亮,它在空中变得模糊,不知怎么地,他似乎感觉视野变得狭隘了,也看不见光了,似乎,刺痛之外,还有一股顿痛传来,他麻木地张开嘴,感觉到一团冰凉的东西挤进了嘴里,原来他摔倒了。
该站起来,他这么想着,该站起来了。
他努力尝试着,却发现自己连手也抬不起来了。
就这样挺好的,不用再站起来了,好好睡一觉吧,他想着,闭上了眼睛。
“小孩?”
一道浑厚的男声,这是他睡着前最后听见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