利米亚的一天开始的很早，五点左右，便已有出海的渔船入港，工人有条不紊的从渔船上卸下滑溜溜的沙丁鱼，将其装入大桶之中，然后将其运送至码头，对品质要求高的摊主，会趁着这个机会，早早的来到这里，亲手挑选头货，按照规矩付款。
码头上的人们在忙碌着，这是利米亚的常态，
我们也早早的开始了每天的任务。
“谢谢您了，这么早把场地租给我们。”
“政策当前，像你们这样的人我见多了，只不过利米亚经商的人更多而已”说话的是“健身房”的男主人，即便是临近冬天的清晨，他仍穿着单薄的白色衬衣，勾勒出藏于其中的肌肉。
在军备政策的鼓舞下，很多人都嗅到了商机，提供战斗训练场所的道馆多了不少。
“不愧是利米亚啊，设备就是齐全。”嘉波把场馆里的设施都摸了个遍。
的确，在此之前的训练方式大多非常原始，大多冒险者都是依靠综合性很强的实战来增强能力，
而两年前四处碑文被发现后，轻工业快速发展，更安全的，成体系的专业训练开始被引入冒险者的圈子中，
身体构建为主题的健身融入魔法后，碰撞出了奇妙的火花。
使用『重力』魔法将质量赋予贴片，粘在皮肤上，便能够在不影响灵活性的情况下进行负重训练，
诸如此类……
“热身结束了，去露天场地吧”在带着栗木和嘉波简单的体能训练后，便可以进行专项训练，即便是魔法师，体能训练也非常重要，我以前也总对木岛说这些，劝她不要只练习魔法。
“我今天接着练习『重力』和风系魔法，这些对于使用弓箭的敌人效果很好”嘉波从胸间掏出一枚指环，据她说，这是一位精通机械与锻造的朋友做给她的，之所以放在那里，是因为不容易弄丢。
“有余力的话，多试试无吟唱发动，你的魔力来源貌似不是魔灵，那就不用担心降低亲和力了。”
“准备好了吗？栗木”最近她做噩梦的次数减少了很多，克服了失眠的栗木看起来劲头十足。
“是的，主人”她握着自己的短剑，蓄势待发，这是我前几天买给她的，
起初我想要让她选择匕首，毕竟是自己擅长的领域，我能更好的教她，
但我还是觉得，不能扼杀小孩子的可能性，她才能成长为独当一面的女性，
她告诉我想要用剑，为了保护他人而挥剑。
最终我买下这柄短剑，她现在力气太小，身体也还在发育中，使用长剑还太早了。
“今天的内容分为两部分，首先是剑技的学习，然后是如何应对弓箭手。”
老实说，除了匕首外我并不擅长兵器，毕竟重置前的我完全依赖于威力强劲的魔法，
但剑——还真是个例外
希尔的剑技很美，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看着她练剑，
我早已将她的剑法刻入脑海，出剑的轨迹，招式的细节，细微的调整，身体的力度。
她绝非天才，而是那种很努力的人，见其剑便可知其人，那是不断精进，反复调整、训练所磨练出的剑技。
过去的我其实并不在意她们的私生活，她们和那些倒贴我的女性没什么不同，但我却总是把希尔带在身边，愿意腾出“宝贵”的享乐的时间看她练剑。
人越缺少什么，就越是向往什么
来这个世界之前，我从不相信天道酬勤，我不喜欢努力，甚至以轻而易举的超越努力的人为荣，
在我无需费力就能做好的事情上沾沾自喜，
而做不好的事情就将其归结于没天赋而放弃学习，
勤奋不过是庸才面对天才的自卑自怯的护身符罢了——那时我是那样认为的
而我认识了希尔，她并不聪明，我最清楚了，却能做好每件事，努力不让自己出错。
我总能从她的剑上学到什么，或许在我刚刚重置后，练习匕首的一次次挥刀中，
总有一次，我与她心意相通。
我一边回想希尔的一招一式，一边教给栗木“挥剑的动作太大了，力量是由腿部传递上来的，要充分利用身体的合力。”
“不是动作幅度越大，力量就越大！”
栗木反复的挥动了几下剑，若有所思的看着手里的剑刃。
“来，全力向我攻击”我单手举起剑，示意栗木向我砍过来。
“太浮躁了！”这很正常，对于成人来说，在发力前都会习惯性的把动作做大，更何况是这么小的孩子，
她有些着急证明自己，动作也逐渐变形。
“这样的剑，也想为别人挥动吗？”我用单手轻而易举的击飞了她双手握住的剑。
没有站稳的栗木摔了个屁股墩，坐在地上，
毕竟是小孩子，她有些委屈，眼泪不争气的跑出来了。
“这样的训练，还有继续的必要吗？”
“请您继续！”她抹去眼泪，捡起剑，再次向我攻来，
这一剑，震的我手臂发麻。
半个小时一眨眼就过去了
“今天就到这里吧，该进入下一项了。”
“栗木，你觉得剑士该如何处理弓箭手呢。”
“左右跑然后接近？”
“非常符合直觉的回答，左右摇闪，拉近距离……不过实际又如何呢。”我拿下背部挂着的短弓，
“嘉波，给我看看你训练的成果。”
“『重力』”
魔法的效果远超我的预期，没有做好对抗准备的我被重力压的单膝跪地，用手支撑住地面，
“哈哈哈哈哈哈”嘉波笑的完全不顾形象，修女的矜持荡然无存。
“别笑了，稍微减轻一点。”
“好，好，你开心就好。”这个活了这么久还长不大的笨女人总是让人来气。
“咳……，接下来进入实战，我会扮演弓箭手，全力向你进攻，只要你能碰到我一下，今天的训练就到此结束。”
“我要上了！”
“出招前说话也是个致命的坏习惯。”我射出一箭，重力让我的拉弓速度慢了不少，
她以我为中心左右移动，试图拉近距离。
对于第一次应对弓箭，她做的还不错，但还是太嫩了，教我的人，可是达斯。
我将魔力覆盖在右臂，在匀速射出的几箭中，插入更快速度的箭矢，快慢交替，成功诱导了她的回避路线。
栗木在箭矢中翻滚躲闪，我则利用魔力强化肌肉，看准时机向她射出高速的一箭。
她下腰躲开了已经近在咫尺的箭矢，仅仅是被擦破了表皮，
她并没有预料到这箭，而是身体比意识先动了，
那野兽般的直觉，是因为她是兽人吗？
我有些诧异，在她身上，我看到了可能性。
我故意放慢射箭的速度，让她成功近身，
刚才的训练没有白费，这一剑挥砍的动作无懈可击，
不过……
乒——，我拔出腰间的匕首，卸开这强而有力的一剑，她已经失去重心，被我的匕首划破胸膛。
我拦下了立即想要发动治愈魔法的嘉波，
而是低下头，看着第一次被刀具命中，在地上呻吟的栗木，
“疼吗？”
“记住它，记住被刀砍中的感受。”
“弓箭手一般都会使用短剑或匕首防身，你对此没有任何戒备。”
“如果这是真实的战斗，你已经死了。”
“你可能会因为你的鲁莽变成残废。”
“你的队友会因为你的决策失误而死掉。”
“我是不会把残废的奴隶带在身边的，记住这一下，变得更强，如果死了，还怎么为了守护而挥剑。”
“必可活用于下一次……”
“我会成为您的剑，所以…请教我更多吧，更严厉的训练我。”
栗木是个很坚强的孩子，她也很有天赋，看来她很快就能独当一面，我也能放心的放她自由了。
『治愈』嘉波治好了栗木，将她扶起，给她打去衣服上的尘土。
“去吃饭吧”我收拾好地上散落的箭，清理好场地。
“好耶”嘉波领着栗木跟在我后面。
——
——
——
“你想吃？”栗木看着隔壁桌小女孩在吃的芒果布丁。
“不，完全不想”摇晃的尾巴完全的暴露了栗木的真实想法。
“老板，点一份那个给我。”
“谢谢。”
“喂，你快尝尝这个，冰冰凉凉的好甜，我还是第一次吃这样的食物”嘉波的智商总是大起大落，我也不知道该说她聪明还是蠢。
“这是冰欺凌，还有不要把吃过的东西给别人吃，好脏”我推开嘉波拿着舔过一口的冰淇凌的手。
旁边用勺挖下一块芒果的栗木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脸红，赶忙将勺子插到嘴里，把头转了过去。
“真是可爱的一家子啊”邻桌的老妇人看到这一幕慈祥的对我们笑。
“不不不，您误会了，这两个一个是能当我奶奶的老女人，一个是我的奴隶。”
“你有病吧！”嘉波用力捶了下我的后背，我差点把嘴里的吃的吐出来。
——
——
——
“栗木，你过来。”
“你听好了，接下来我要去讨伐魔王军的首领。”
“我会不择手段的利用你，榨干你的价值，强迫你做你无法想象的危险的事，如果你受伤，不再能战斗，我会毫不犹豫的抛弃你这个奴隶。”
“奴隶的死活与我无关，你只是消耗品而已，没有你对我没有任何影响，听清楚了吗？”
“我给你唯一的一次选择权，如果你拒绝留下，我会将你送到孤儿院，作为普通的孩子长大。”
“如果你选择留下，那你就要甘愿成为我的奴隶，为我所用。”
“选择吧……”
“我要留下，虽然您嘴上那么说，但您教会了我很多不是吗？”
“买下我的时候也是，您根本不需要我这样弱小的小女孩吧，可您还是买下了我不是吗？”
“那是……我不是为了你才那么做。”
“即便如此事实上您也一直在善待我。”
“我不是这样的人，对你好只是把你当成有用的道具培养。”
“不，是您拯救了我。”
“不要误会了，我都是在为自己考虑！”
她跑过来抱住我，
“我了解您的，了解主人的温柔。”
“您就像我的父亲一样。”
“我知道您半夜总会安抚做噩梦的我，我知道您会买给我我想要的东西，我知道您严格的对待我，是为了让我不要死掉。”
“所以不管您怎么想，我也会感激您。”
“不管别人怎么看带着奴隶的您，我也会不断告诉他们您是好人。”
“救了我的命，给我剑，让我有了为同样经历的孩子而挥剑的理由的人是您。”
“不管您怎么利用我，遇到什么苦难，我都会追随您。”
这是我内心深处一直想要听到的话语，我已经装的很累了，她无意中认可了我的理念，看穿了表里不一的我，
可我不知道我能否接受她，我害怕，我害怕再一次失去，我害怕再一次抛弃，我害怕再一次辜负。
“我不会死的，我会努力变强，活下去，直至您生命的最后一刻。”
“我还小，总是又哭又闹，还碍手碍脚，但我会留下，不会再让您一个人哭了。”
我最后的防线被击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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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轻人，有心事？”凌晨的利米亚也安静了下来，我在旅店外游荡，坐在路灯下，复杂的心情久久不能平复。
“来一碗面吧”向我搭话的，是个推着餐车的老者
不一会儿，随着热气在冬夜飘起，眼前的是一碗汤面，
喝下一口热汤，暖流将我的身体劈成两半，一半是天真，一半是感伤……
“这么晚了，您还在卖吗？”
“年纪大了，就喜欢做些多余的事情，哈哈。”
“你的思绪就像这面里的汤，孩子。”
“稍有外界触动，就很难清澈明朗。”
“可如果让他静下来，答案顿时变得清晰了。”
“你患得患失，太在意从前，又太担心将来。”
“有时候，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并非一件高兴的事，经历得太多，人们却变得麻木，不敢再去拥有。”
“扼杀彼此的情感，那样的付出不是温柔，孩子。”
“谢谢您，真的谢谢您。”我已泣不成声，
“面要凉了，快吃吧，孩子。”
——
——
——
旭日东升，晨曦开始填满利米亚的每个角落。
“谢谢你，栗木。”
“您果然是……”
虽然尝不出味道
但我的余生，不会再有
比那碗面更好吃的东西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