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年是一个人最无忧无虑的时光,即便是它的烦恼也显得那么可爱。
对于瓦伦缇娜·约兰达来说,童年是夹杂着痛苦的幸福。
她是蒸汽城最幸福的女孩儿,她的家庭那样富有,想要什么张张嘴就有了。
她是蒸汽城最不幸的女孩儿,她天生体弱多病,医生说她能挺过三岁就是奇迹。
奇迹眷顾于她。
在无数名医的调理下,她不仅活过了三岁,而且长到了八岁,未来也会继续健康长大。
当瓦伦缇娜长大,她会常常想起她八岁的这个夏天的。
那是1060年,或者准确的说是和平历1060年的一天。午后的阳光将一切照得模糊,八岁的缇娜与她心爱的狸猫小花泛舟湖上,一名佣人划船,另一名为她打伞。
小花一脸慵懒地趴在缇娜腿上,心安理得地享受主人的梳毛服务,不时还打个哈欠。
突然一连串激起水花的声音靠近,把小花从半梦半醒中拉了出来。
缇娜抱怨起来:“一定是巴顿打得水漂,把我的小花都吓到了。”可当她抬头望向岸边时,蹲那里找石子的却不是熟悉的小矮个弟弟,而是一个不认识的红发的贵族姑娘。
这就是她们的初次相遇。
从女孩儿口中得知,她叫奥莉维亚·撒拉弗,随父亲坐船从东边过来,父亲是那里一个小公国的公爵。她不知道父亲来蒸汽城做什么事情,她只知道未来几个月他们会借住在这里。
身体原因,缇娜从小难以接触庄园外的阳光,没有朋友。如今一个同龄人闯入了她的生活,缇娜有些不知所措。
缇娜想一个人待着,可奥莉维亚一点贵族矜持没有,总来烦她。
她在树下看书,奥莉维亚就在她边上抓松鼠。
她在赏月台看星星,奥莉维亚就在她边上讲笑话。
她在湖中钓鱼,奥莉维亚就跟上船来,拿着兜网赶鱼。
她在安安静静睡觉,奥莉维亚就摸进她的卧室钻进她的被窝。
缇娜觉得她好烦,比她那个豆丁弟弟更烦。
缇娜吹开鼻头嘴边那几缕秀发,努力挣脱,把抱着她的奥莉维亚踹开。
奥莉维亚睡眼惺忪,问道:“怎么了?”
缇娜坐了起来,没好气道:“奥莉维亚!”
奥莉维亚看样也坐了起来:“什么事?”
缇娜:“你没有自觉吗?”
奥莉维亚:“你在说什么?”
缇娜:“你的行为。为什么一直粘着我?”
奥莉维亚道:“原来你不喜欢吗?”
缇娜:“我?我讨厌有人粘着我。事实上,有人在我边上,我就会不自在。”
奥莉维亚:“你是这么看我的?我,我以为你喜欢!”
缇娜:“哪……哪里有……”
奥莉维亚:“我记得,我记得你看到我抓来的松鼠很开心,我们一起给它做窝。”
“我不喜欢松鼠。”
“那天晚上我们一起看星星,一起聊天,聊你,聊我,聊到很晚。”
“我不喜欢聊天。”
“还有,还有一次我们钓鱼,你一条也没钓上来!是我,我捞上来了一条煤球鱼。厨师给我们烤了吃,你说那是你吃过最好的鱼。”
“我,我根本不喜欢吃鱼。”
“还有,还有那次我们打赌,赌约兰达先生进大门是先迈左脚还是先迈右脚,你输给我一枚进步纪念章。你也不喜欢打赌?或者,不喜欢的是我?”奥莉维亚越说越激动。
听到那可怜的委屈的声音,缇娜想伸手安慰,不料手上滴上了滚烫的泪水。
决了堤的河水哪里能轻易止住,奥莉真诚的话刺痛着缇娜的心:“我没有朋友,他们都不是真心的,我看的出来。我想你不会是他们那种人,我依然还相信。我真的鼓起勇气了,我鼓起勇气交一个知心的朋友,可我好笨,好笨……”
缇娜的脸像那泪水一样发烫,她就真心厌恶奥莉维亚吗?
她真是个笨拙的孩子,她伤了另一个女孩儿的心。现在她不想让眼前因她而伤心的女孩儿继续哭下去了。
缇娜一把搂住了奥莉维亚,二人双双倒回床上。
缇娜道歉的话儿不停,有节奏地拍打奥莉维亚的背。
夏天的夜静悄悄,吵闹的虫儿穿不透窗与帘。房间里是小女孩们轻声的诉说,话语间是彼此告别孤独的喜悦。
当晚之后,形影不离的二人更是形影不离,真如彼此影子一般了。
当此之时,约兰达与撒拉弗两个家族都兴旺极了。一个是蒸汽城里雄心勃勃的年轻家族,在这片狂野生长的钢铁城市里攻城略地;一个是东方的圣壁中一方公国之主,雄才大略,万民敬仰,交好四邻,人们都说他们有望晋升王国。
只不过再顺利的家族也难免遇到一些小坎坷,撒拉弗家就是因为圣壁的一些小风波来到的蒸汽城。据奥莉的父亲说,他们家领地上遇到了一些烦心事,来蒸汽城度个假,散散心。他正巧与缇娜的祖父是老相识,就过来暂住一段时间了。
缇娜不懂大人们成天谈论的内容,他只知道家里从未这样热闹过。她本不习惯这样的热闹,但因为奥莉在她不再觉得这样的热闹很吵闹。
撒拉弗一家有奥莉,她的父母,以及她的两个亲兄弟,共计五个人。而约兰达家也是全体到齐,有缇娜他们四口小家,二叔,小姑,祖父,共计七人。
对于缇娜祖父勒汀来说,缇娜的父亲约翰是三个子女里最出息的,他打算把遗产尽数留给约翰。二儿子塔尼斯却是一个不务正业的,成天拿着他的钱花天酒地,简直让他怀疑二儿子是不是他亲生的。至于小女儿珍妮,老勒汀不知该说些什么好。珍妮真的很聪明,活泼开朗,是他十分疼爱的掌上明珠。但她过于叛逆了,总是不能理解老勒汀的一番苦心。
三兄妹只有老大结了婚,已经有两个子女,家庭美满幸福。二儿子放荡不羁,自己除了限制钱的方式外再也管不了他,可老勒汀扪心自问,他能狠心不给吗。而他本想给小女儿找一个贵族小伙子结婚,门当户对,许诺她未来也能做她想做的,然而珍妮却很反感。
老勒汀急得像爆沸的锅炉,他不断跟女儿讲明利害,威逼利诱,给珍妮和小伙安排各种见面。终于,功夫不负有心人,两年的功夫下来,珍妮同意了,今年夏秋之交就是婚礼,可喜可贺。
老勒汀也给那不成器的二儿子安排了军营的去处,花了不少钱。蒸汽城的军队,甚至说大部分北联盟的城邦里,参军都是是积累功勋、晋升爵位的好去处。塔尼斯虽然不甚放得下他声色犬马的好日子,却也不得不听他老爹的话,乖乖去军营报道。今年入秋以后就得报道,这个夏天他未来几年最后的悠闲时光了,他要好好珍惜。
蒸汽城的人们常常说:这是最好的时代,也是最坏的时代。对于蒸汽城北城的约兰达家来说,前者才是真的,后者留给南城区懒惰的贫贱者。
约兰达家族欣欣向荣,老勒汀孙子和孙女身上的聪明才气以及初露锋芒,他至少不会担心四十年之后的事情了。撒拉弗家族也不过遇到一点小事,这点事如同轻风吹拂全速行驶的火车,撼动不了它行驶的分毫。
大人们的喜悦和烦扰无法打扰孩子们,五个孩子最大的也不过是奥莉12岁的哥哥。男孩儿和男孩儿们一起玩,女孩儿们则是另一撮。
缇娜有着无数的小秘密,在庄园里有她无数的秘密基地。她向奥莉展示她的积木,她的拼图,她的怀表,她的火车,她会动的人偶,还有她的一把小手枪。
缇娜的爱好另奥莉很惊奇,她以为同龄的女孩儿们喜爱的都是“更女孩儿”的玩具。她不屑玩那些,她觉得过家家什么的太没志气。她是公爵的女儿,因为她的教育,因此她的必须爱上高雅。相对的,她也喜欢自然的空气,对自然的一切都那么惊奇。
奥莉问缇娜,说蒸汽城的女孩子们都喜欢这些吗?
缇娜很窘迫,但还是如实回答说,她不知道,因为她没有同龄的朋友,也没参加过任何聚会。事实上,因为她身体的原因,她都没出过门。缇娜无法解答这个问题。
是的,缇娜没怎么出过门。她的家足够大,如同一个微缩的世界,有着她需要的一切东西。有三层的图书馆、泛舟钓鱼的小湖、小型植物园、清走光亮的赏月台、果蔬园、游戏室……精心布置的庄园有一切人间享受,试问什么样的人能不沉沦其中。缇娜会回答:其实只要住惯了就行。
缇娜看着窗外,大人们准备乘马车去别的庄园参加宴会。甚至奥莉也会被带去,留下来陪缇娜的只有她的小花。缇娜第一次也想去参加,但她的身体受不了,医生说的。
他们一行人要去的其实是邻居家里,然而一路却要颠簸许久,因为路上远的吓人。
缇娜好奇外边是怎样新奇的世界,却也害怕外边的世界有书中恐怖的魔鬼。
她想去奥莉的家乡看看,穿过重重大海,前往东方的圣壁。
饭后穿林散步,星光璀璨。坐炉边捧卷,烛火昏黄。
缇娜倦了,在佣人的帮助下回到床上,沉沉睡去。
小花也窝在缇娜边上,捂脸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