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学生群中,参军之言此起彼伏,也不知是从哪里获取的消息。
忙于安抚学生的老师们,脸上不知何时泛起了难色,尤其是刚说完话的年级主任。
所谓学生,自然当以学习为重。但是战争当头之际,参军也确确实实成为了选项之一,由此在老师中产生了三种反应。
阅历丰富,资历较老的教师陷入了沉思。尤其是带毕业班的教师,他们大多为学生的前途着想。明明中考在即,正是一整年的努力开花结果的时候,却因为一场战争而耽误,由谁来为学生们的未来负责呢?
今年的中考极有可能被取消,这意味着什么?
只怕是无论参军与否,都要复读一年了。
多数的男性教师为那些有骨气的学生加油打气;多数的女性教师则竭力劝阻。
有的同学有些迟疑,也陷入了思考;有的同学则更加坚定了自己的想法。
那些局外人,那些正好留在附近,旁听到了教师演说的外人们在听到参军一词后,也不由得眼前一亮,备受鼓舞。作为成年人,作为大人,难道不是更有义务和权力去参军,对抗外敌吗?
这一切,夔悦都看在眼里。
紧接着发生了一件事。
“帝国佬…少在我面前…晃悠啦!”
一个语气粗鲁,操着南方口音的醉汉持着喝了一半的酒瓶指向一个女人。那是个帝国人,蜷缩在墙角边瑟瑟发抖,任凭醉汉怎么说都不做回应。
帝国女人带着一个孩子,也是帝国人的长相。小孩一言不发地盯着醉汉,伸手挡在女人面前。
(那是她的孩子吧,为什么会在这里呢……明明就是异类,明明就是敌人……)
环顾四周,不难发现避难所里还有其他帝国人。
“快给我滚回老家去!啊?!”
醉汉继续谩骂着,满嘴的污言秽语听得夔悦面红耳赤。
群众陆续聚了过来。有幸灾乐祸来看热闹的公国人,有想出头却又犹豫的帝国人,有一脸与我无关神情的平桑人。不论出于什么原因而逗留于此,她都已成为了众矢之的。
夔悦见过她,她是学校初中部高薪聘请的帝国语外教老师,会说公国语。
“咿!请不要伤害十和十的孩子!”
她失声尖叫着,很是心力憔悴。
谁叫你是帝国人呢?
夔悦默默望着那个人,心中的想法愈发偏激。
(谁叫你是帝国人啊?!帝国对公国发动侵略战争,你当然会成为被攻击的目标啊!活该,要怪只能都怪你的运气不好,害得我,害得所有人家破人亡!)
陷入偏激的,远不止夔悦一人。
帝国驻公国申城大使馆没有就帝国的行为作出任何声明,这引起了无数人的不满。网络上、论坛中骂声一片,甚至有人爆料说大使绑架公国人质,协助帝国部队进军。
好一个劣迹斑斑,让人唾弃!
夔悦怒视着对方,甚至想要诅咒对方就这样死去。没想到有个人倏地闯入视野中,挡在了他们之间。
“混蛋!你有没有搞错啊!”
那醉汉往二话不说就是一拳,不偏不倚地落在对方的脸上。夔悦这才意识到那人就是之前给哥哥和父亲疗伤的医生。
“你…嗝…在做什么?!”
“……这个人受伤了,需要上药。”
“我顶你个肺啊!这是第二次了!她是你谁啊?!”
医生手里拿着药罐,对得起有治无类的操守,此刻却没有人站在他那一边。
“打架啦!打架啦!”
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人这样一喊,聚集过来的人便越来越多。在人群中央,醉汉已经开始殴打医生。那副充满戾气,不待见任何人的模样着实有些吓人。
(为什么要打医生呢?医生太可怜了。)
夔悦深呼一口气,盘算着甩出环刃,只要能释放一个小结界保护到医生就好。然而就在她做出行动之前,一根条状物忽的窜出人群,缠住醉汉的手,制止了他的暴行。
夔悦吃了一惊,立即在人群中搜寻着条状物的来源。
终于,在人群的边缘,夔悦找到了和自己同样的绿色头发。
(我明白……哥哥想要参军绝不是因为冲动。)
士兵很快就来驱散人群,只有哥哥和他的朋友们留在原地。想要再多看几眼哥哥时,朋友们不由分说地拉着她的手到饮品店里去坐了。
(哥哥…可是……)
店外,那个帝国孩童走向哥哥说了些什么。夔悦惆怅地看着哥哥,若有所思。
一个女孩捧了杯果茶放到夔悦面前,笑着说这次是她请客。另一个女孩则坐到夔悦的对面,表示想要和夔悦谈谈心。
其他的女孩有的直言心中的担忧与哀伤,有的手轻轻扣在胸口感受着焦躁不安的心跳,有的心不在焉地看向他处,有的则环顾四周焦急地等待着谁。
想到母亲的逝去,想到自己的劫后余生,一时间悲伤和难受涌上心头,将痛苦全写到了脸上。泪是断了线的串珠,顺着脸颊不住滑落。
“唔……”
朋友的手帕已经糊到自己的脸上,轻柔地擦拭着泪水。而朋友也红着眼,哽咽地说她除了跟着一起哭,想不出别的办法了。
想哭的心情瞬间感染了所有女孩,女孩们都哭了。一边哭,一边倾诉肚中苦水,一边分享各自的手帕。
于是,店里洋溢的轻快愉悦的音乐反而变得沉重悲哀。以至于店长大姐也凑了过来,道尽她对和住在东城区的家人失联后感到的担忧。
俄而,也不知是谁开的口,又把众人的视线引向了店外的几个人。
“门外那个绿头发的学长,是夔悦的哥哥吗?”
“对的。”
“你哥哥很帅啊~”
一句话惹来了好几声附和,随后众人的目光都汇聚到一人身上——夔悦猛地紧张起来,机警地扫视着每一个朋友。
“明…明音?”
并不是不知道,或多或少感觉到了。
“夔悦,怎么了?”
好友之一的天宫明音本来右手搭在左臂上,为大家的伤心事而难过。注意到所有人的视线都投向自己时不禁吓了一跳。
“明音啊,我说你,是不是对我哥哥……嗯?”
天宫明音一头桃红色的短发上别着两只浅绿色的发夹。她眉清目秀,很是可爱,不仅比夔悦高,身材也比夔悦好。
真是很难不叫人嫉妒。
“…你说什么呢?夔悦……”
天宫明音脸上泛起潮红,偏过头去,视线摇摆不定。那份羞涩叫所有人都笑了起来,只有夔悦不觉得高兴。
“要说喜欢还是不喜欢,我确实是……”
“这我可不允许!不可以!不可以!”
夔悦撅着嘴,毅然决然地摇着头,打断了明音的话。
“夔,夔悦?”
“因为,哥哥是我的嘛!”
“哎?可,可是你们是亲兄妹啊!夔悦,你不觉得你的想法很危险吗?!”
明音的脸红得更厉害了,一边惊诧地评论道。
“那又怎么样?这个世界上不可能再有人比我更喜欢哥哥了!如果有,那只可能是另一个我!”
夔悦一本正经地宣告着自己的兄控主权,这在女孩之间倒是见怪不怪了。
对外人来说可能有些离奇的言论,在店长大姐听来却很正常。她就这样一边听着“故事”,一边喝茶。喝茶的动作完全没有停过,见女孩们的饮料杯都见了底,又赶紧叫店员来续杯。
“夔悦真是厉害啊……”
女孩们异口同声的夸赞,是发自真心的。夔悦和她的哥哥从神秘老师那里获得了纸具,为此得到了军事基地总司令的召见。
“你说你哥哥决定要参军了,那你呢?”
对于这个问题,夔悦一时答不上来。
“如果夔悦要参军,那我也要去!”
“我也去!身为夔悦的朋友,必须支持!”
受到了鼓舞似的,女孩们纷纷表示也要一同参军。她们打开通讯器,上网搜索,很快就发现了在政府官网发布的征兵通告。
“我也去哦,夔悦。”
一改方才的羞涩,明音此刻相当认真。
“我喜欢的地方沦为了战场,绝对不能坐视不管。你可能会觉得我是留学生,这件事与我无关。但正因为我是留学生啊,对申城市有着不一样的感情……”
“……我和哥哥约好要在霖湖公园见面。”
夔悦第一个喝完了饮料,顾左右而言他。
“抱歉,我要先走了。”
就在几分钟前,夔悦发了一条信息支开哥哥。当然,临行前她还不忘对明音发出警告:
“明音,从你刚才说喜欢我哥哥的时候开始,你就是我的敌人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