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中的鱼肚白刚刚被一抹黄光遮盖，天光便全力撒向大地。穿过天井，透入地下。刹那间，灯光一排接着一排打开。广播道着早安，打破了避难所的寂静。
纸历3066年5月10日。
公国历3066年清明10。
今天，是库鲁提帝国向朗谷公国宣战的第二天。
奣眯着眼睛打开通讯器，看了一眼时间，然后拍醒了妹妹。妹妹很不情愿地起身，忍不住打了个哆嗦。拉着奣的袖子，叫哥哥陪她一起去厕所。
女厕所前队如长龙，妹妹难住了。奣看了一眼隔壁的洗漱室，不一会也人满为患。只好拍拍妹妹的肩膀，劝她放弃挣扎，先忍忍再说。
“先去找拳儿吧，那边的厕所没准空着。”
昨天入睡前和拳儿约好要在南门口见面。
牵起妹妹的手，为她加油鼓劲。以不快不慢的步伐走着，绕开各种餐饮店，并且避开所有与水相关的话题。
终于在南门看到了人影和厕所。
“拳儿！”
妹妹小跑冲入了厕所，而那个健壮的身影转过身来，也朝这里打起招呼。
“喔！阿奣，已经做好决定了吗？”
“嗯，我和夔悦都要参军。”
“这样啊…该怎么说呢，我很高兴，因为我们可以并肩战斗了。可这都是源于战争，而且阿奣的母亲也……”
拳儿越说越惆怅，奣只好苦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
“别苦着脸啦！现在最重要的难道不是先到基地吗？然后，一起上战场去赶走侵略者！”
“你说得对，阿奣。说真的，你这振作速度已经快到我都不能接受了~比如初三毕业的谢师宴那次！”
拳儿顺着话茬想要揭旧伤疤，奣可不让他这么做。
“你就别哪壶不开提哪壶了，我这叫适应能力强。不过话说回来，如果接下来有很多人要跟我们一起去基地的话，你那秘密传送阵能纳得下那么多人吗？”
“放心，这点我可以保证，它的规模和区级传送阵是一样的！”
奣说出了自己的顾虑，见拳儿那副胸有成竹的样子，不禁一笑。
这时妹妹上完厕所回来，顺势归还了拳儿的手帕。
“谢谢风间学长的手帕。”
“不用谢，和你哥哥一样，叫我拳儿就好。”
拳儿笑着接下手帕，提出小小的请求。
妹妹看向自己，有些不知所措。奣点了点头，想着反正都是自己认识的人，更进一步的熟络也没什么不好。
“谢谢你了，拳儿……”
“不客气…应该的，夔悦……”
妹妹的羞涩感染了拳儿，奣窃笑着从后面顶了一顶拳儿的小腿。
“你害羞个什么劲啊~”
“我！我才没害羞呢！”
嘴上这么说，有些泛红的脸已经暴露了一切。
有顷，希奥学长也来了。他说找到一家不错的早餐店，邀三人一起去吃早饭。同一时间，十来个全副武装的士兵汇集于此，有人展开纸力屏幕和键盘，有人手持纸和笔。
拳儿说齐营长负责整个广场区块，即将举行的征兵仪式也是由他主持——可真是大忙人。
——
希奥学长说的店家是乐州特色的早茶店，隔壁就是申城本地早餐店。
透过窗户，奣看到了薯片三剑客。刘能、任和与董琪也看到了奣，向这边招了招手。奣叫其他三人先去，自己还有话要和他们说。
走进店里，面皮的焦香和醋味交相辉映。三剑客已经结束用餐，一脸严肃地迎接奣的到来。
奣找了个空位坐下。
他们也都下定决心了吗？话还没问出口，刘能嘿嘿笑着先伸过手来。那一脸一手的油，刚才吃了葱油煎饼吧，而且还是徒手拿的。
“这东西就是给你擦油用的吗？也太浪费了吧？”
奣苦笑着露出右手腕，撕下一段卷纸给刘能用。刘能很仔细地擦了两圈嘴边和脸颊，又揉成团在手里滚搓一番，总算是干净了。
“谢谢啦，不过像卷纸一样朴素不是挺好的吗？”
说着，刘能把纸团展开，抖了三抖。纸面散发出纯绿色的光芒，油渍和皱褶都消失了。
“止步于纸本身的纸术你倒是我们之中最在行的。快给我吧，不然又要被你的手汗浸湿了。”
任和向来都是直言不讳，替刘能拿走卷纸，还给了奣。奣对齐卷纸之间的断面，调动全身的纸力，于是一道纯绿色光芒闪过，卷纸重新相连。
相连的瞬间，奣突然觉得卷纸变重了。
董琪一直在关注时间，无论是通讯器上，报时纸机关内，还是正在放送的新闻节目中。
“阿奣，我们做好决定了。”
董琪先开口了。
“参军的决定？你们都来吗？”
任和接过话茬：
“是啊，我们都来。其实吧，我顾虑的是能不能成为纸具使，而阿奣你能适配到纸具真的让我很羡慕。可是仔细一想，我还可以当纸具使以外的士兵啊。”
明明昨天分别前，任和还举棋不定，原来是这样。纸具存在着适配性的指标，无法达到这个指标的人便永远无法使用纸具。
“你们……都和家人商量过了吗？”
奣觉得语塞，不知是因为感动还是因为悲伤。只要一想起母亲最后那一面，就会有一股苦楚挥之不去。但是他深知现在的自己已无暇回首，只有不断地前进。
“是啊，刚开始我的爸妈听完还很惊讶呢，他们跟我说了很多，最后一句猜猜是什么？他们叫我不要顾虑，放手去搏，不觉得很激励人心吗？”
刘能少有的激动，其余二人也颇受感染，称各自的家人都同意了。
奣暗想要是没有昨天的那场骚动，要是没有名为薯片的社交工具，所有人此刻已经分道扬镳了吧。
公国醉汉殴打同胞，欺辱在公国工作的帝国人员，在第二天便上了头条。编者用春秋笔法写成的报道，信息并不全面。不过这不妨碍人们的讨论，对醉汉，对同胞，对帝国人，他们都褒贬不一。更有甚者，自称当时在场，补充了一堆有的没的内容。
网络，可比现实混乱得多。奣刚打开通讯器，又很快关上了。
“话说回来，阿奣，区级传送阵不是被破坏了吗？我们要怎么去军事基地呢？”
董琪问到了重点。
“这是个秘密，等下来南门口就知道了~”
奣如此说道，自诩现在先买个关子比较好。
“那先这样，待会见。”
三剑客整齐划一地挥手示意，奣亦挥手作别，起身离去。来到隔壁的早茶店，点心的香气扑鼻而来，肚子也应景地咕咕叫了起来。
希奥学长招呼就座，十分高调地宣布这顿由他请客。桌上是各式各样的精致点心，都或多或少地透着古怪的绿色。奣倒是没多在意，筷子夹起几个往嘴里塞。
“好吃！学长请客的更好吃了！”
奣打心底地美言几句，却奇怪其他三人为什么都看着自己。尤其是拳儿，一脸的不可思议。
“阿奣，你不觉得苦吗？”
“还好啊。”
咬了一口鲜绿色的蒸饺，里面的虾仁很有弹性。
“我哥哥他，其实……”
妹妹有些一言难尽。
希奥学长倒是很开心，连着把几盘点心都摆到离奣比较近的地方。
而奣，就这样沐浴着三人的目光饱餐了一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