奣站在阳台上,夜风微凉,脚上的冰更加寒凉。
这里是宿舍小高层,六十六班的男女寝分设于相邻的两间。阳台之间只有一堵矮墙相隔,可以轻松翻到隔壁。
因此,只要一抬头便可以看到妹妹挂在衣架上的东西。奣顺势将身子转向另一边,但寒冰限制了他的左脚。
晶莹剔透的蓝色冰体整个包住了左脚。奣看向传来呼噜声的方向,又好气又好笑地想着,那两个人的整蛊未免也太巧了吧。
不知学长是何时习得的制纸术,竟是如此牢固。即使是天眷纸带的锋利边缘也只能在冰上留下一道浅浅的痕迹。
紧接着出现了更加令人难以置信的一幕:
自己的右手突然高高举起,仿佛是被什么人操控了似的。天眷自动吐出大段纸带,这些纸带钻进地面,穿针引线般地将奣的右脚也缠住。
惊讶之余,奣还发现纸带的动作与自己最近构思的一招武技颇为相似。然后纸带猛地收紧,右手跟着下垂,动弹不得——这下自己的样子更加滑稽了。
纸具为何会反过来控制住使用者?奣不明白。倒是当下情况相当不乐观,奣提醒自己要多加小心。
(学长的冰桎持续时间是两个小时,在解除之前先看看夜景吧…)
奣想再挣扎一下,很快就放弃了。
就在一个小时前,在这个阳台上,奣出于好奇心参与到学长和拳儿的谈话中。学长笑着让出了自己的位置,让奣站到他们中间——奣丝毫没有意识到那是个陷阱。
夕阳没有完全沉落,仅剩的一丝淡橙即将被深蓝淹没。阳台没有开灯,奣没有注意到两人的微表情。
“所以在聊什么事啊?”
两人相视一笑,随即一手搭住奣的一边。拳儿似乎屏住了呼吸,终于憋不住地大口喘气道:
“阿奣…朋友之间偶尔开开玩笑反而可以增进友谊,你说是吧,希奥学长?”
“是啊,小生也是这么想的!”
希奥眯着眼睛笑的模样叫奣有了一股不祥的预感。自己被两个人押住了,力道之大,要脱身并不容易。
“玩笑是?”
奣装傻地问着,看到从左手边女寝客厅里投向阳台的光亮,挂在横杆上的零星衣架以及衣架上的内衣裤。这时左脚感到一阵寒凉,顾不上低头去看发生了什么,奣深感大事不妙地看向身边的两人。
“喂!你们到底要做什么啊?!”
两人押解的力道稍稍减弱,奣立刻挣脱,想要跑走却发现左脚被什么绊住了。
“阿奣,所以说只是个恶作剧而已啦。”
“陈奣学弟,制纸术两个小时之后会自动解除,不要想着破坏哦~权当做是欣赏夜景吧!拳儿学弟,时候不早了,我们先睡了吧。”
“是啊,希奥学长。那么我们先睡了~好好享受吧——人生赢家~”
“你们呐,唉……”
奣似懂非懂地目送两人离开,又发现了脚上的东西。
是因为前几天的事情吧?
夔悦的同学向自己告白的一幕被他们俩看到了,所以整了这么一出来小作庆贺。暂且不说学长,就说拳儿,本来还想帮他一些事的,可是鉴于他的诸多表现令人不满,奣决定先搁置了。
比如他有事没事会瞟两眼女寝的阳台,尤其是妹妹晒了洗后衣物的时候。对此,奣评价说:
“喂喂,盯着我妹妹的衣服看多不礼貌啊,那么喜欢看就看我的吧~”
“对不起!阿奣!我没能战胜本能……”
拳儿倒也实诚,还来了个平桑式的鞠躬道歉。
“可不准对我妹妹浮想联翩啊!”
“怎么会呢…哈哈哈……”
拳儿苦笑显然是因为心虚了——这家伙啊。
“我也不是说一定要当个柳下惠,拳儿你得多学学希奥学长,要矜持。”
“阿奣说得对…”
此刻夜景优美,群星闪耀,不时还有流星划过。
毕竟是小高层,站得高,望得远。小高层不仅高,而且大,一层有十来个住户。这时从右侧的阳台传来把酒言欢的声音,那是前辈们的房间。
(又在开酒会吗?)
奣只希望邻居们不要又喝醉了,再次提醒自己要多加小心。一方面,妹妹等下多半会只裹了条浴巾来到阳台上收衣服,另一方面,自己随时会有被翻墙而来的前辈袭击的可能。
第四纸力师奉命待机,每天能做的就是训练和休息。十三班的前辈们最爱做的事便是训练归来后的酒会,人手一瓶不同的酒,喝上一整晚。
海武嫷狐是十三班的班长,一旦喝醉就喜欢脱到只剩内衣裤,像一条毛毛虫似的爬到阳台来。在奣看来,那场面实在恐怖。另外两位前辈则会很无奈地敲响男寝的门,来带她们的班长回去。
拳儿是又惊又喜,感叹前辈们的身材火辣。希奥学长尴尬地笑笑,又摆出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前辈们对妹妹异常亲切,又是送书,又是送生活用品,又是送吃的。她们陪妹妹研究新的术技,一起训练,就好像变成了她们的亲妹妹。
一想到妹妹似乎很享受这种宠爱,奣便放松了警惕,妒火忽的点着。却只能无力地倚着护栏,看向城际结界上无序的纸力流动。
(她们的关系是什么时候变得那么好的?)
——
女寝的浴室里,水花声与小曲连连不断。
夔悦拧上龙头,伸手擦拭蒙满了整面镜子的水雾,看向其中最真实的自己。她学着时尚周刊中女模特的样子摆起姿势,却全然没有和那些人一样的气质。
轻叹一口气,又微微咬住嘴唇。夔悦有个烦恼,一直没有告诉哥哥。
那是关于身形和身材的烦恼。
身形娇小,身材幼态,较之好朋友明音,较之十三班的三位前辈,相差甚远。这样的自己要怎么保护哥哥呢?
虽说每次训练毫不懈怠,掌握了不少术技,但夔悦深知光是这样还不够。夔悦在自己的胸前比划着圆球的形状,天真地思考着,自己其实还在成长期,只要能长到像逝去的母亲那般就好。
(哥哥是不是也喜欢大的呢?)
她不由地想起以前和同班的女同学聊天,说起过男生的嗜好。
拿起浴巾将身上的水擦干之后,伸手准备去取换洗的内衣裤时却惊讶地发现忘了带到浴室。
(怎么会这样啊!真是的…)
自己大意了,因为自从独自一人住后,自由感和松懈便达到了全新的高度。没有了家人的监督和管教,夔悦甚至敢赤裸全身在房间里走来走去。
匆忙裹上浴巾,又从外衣口袋里取出一张纸条,施下纸术加固,光着脚向阳台快步走去。
(阳台上不会有人吧?)
刚这么想着,一道黑影突然出现在隔壁的阳台上。她急忙打开阳台上的纸力灯。
“呀!哥哥?”
那个黑影原来是自己的哥哥,他背对着夔悦,不知看向何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