飓风,剑气,岩枪,三者在战场的一角疯狂肆虐。
这里是神月江南岸,战斗最激烈的地方。三道风姿绰约的身影最终聚到一起,明明是为了完成特殊任务而行动的,此刻却引来无数敌人的包夹。
“这下,就算是对抗赛拿了多个冠军也完全开心不起来了……淑驹、音鹉,你们还吃得消吗?!”
一声迫切的问候,海武嫷狐放下巨斧,从腰包取出一张纸带,当做头绳扎起一条黄色波浪卷发的辫子。
“再这样消耗纸力也不是办法,是时候肉搏了!哈!”
话音刚落,就冲出去一拳抡倒两个敌人。能够尽全力战斗的只有她一个,两位好姐妹多少已经感到疲惫了。
乾玲淑驹扭动身体挥舞匕首,纯绿色的纸力流形成两道巨大剑气急速飞向敌人。
无诗音鹉持着手杖,一只手画着八边形内接四边形的纸力阵。纸力阵幻化为黄褐色的纸纹阵被投向自己的脚下,于是在以自身为圆心,半径五十米的范围内出现了大幅度震动起伏,巨大裂缝和无数岩枪。
突围还算轻松。她们手中的纸具正绽放着耀眼的墨绿色光芒。
看着倒在地上呻吟的帝国士兵们,乾玲淑驹摘下军帽重新梳理头发。炸开的头发渐渐收束,最后被盘了起来,收进军帽里。
“帝国军这次抢滩登陆是成功了,但是没有完全成功。听这声势,我军的士气十分高昂啊。音鹉,我军胜率有多大?”
“百分之八十的地利人和,剩下的百分之二十需要靠我军自身的努力。”
无诗音鹉托了托眼镜框,毫无感情地说着。周围一派千疮百孔的荒漠景象,是经由箓术·大地崩碎创造的杰作。
“第二炮要来了。”
海武媠狐闭上双眼,双手各自指向一个方向。
这时从江上出现两个白点,迅速膨胀为粗大的光柱,向着一左一右射去。
轰响,悲鸣和血雨何其惨烈,不言而喻。对于敌军的舰船突然出现在江上,三人并不感到意外。
“果然,连牺牲自己人也没关系吗…”
对于光柱不分敌我地贪婪吞噬一切,乾玲淑驹无奈地摇了摇头。在三人各自的纸具末端都连着一条锁链,锁链的另一端则是塞子模样的挂件。
特殊任务的目的,就是为了这些个毫不起眼的小玩意。挂件置于掌心,想要用力将其捏碎。可无论自己如何使劲,挂件都不受任何影响,怒气随之而来,头发再度炸开。
“连灵构都用上了,我,不喜欢他们!”
无诗音鹉则紧盯着这道白光,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计算出炮火消散的位置。
“纸力炮会在中滩的位置完全消散,方向偏移,海师基地安然无恙。”
“不幸中的万幸啊。”
海武嫷狐一脸苦涩。
“是啊,至少不用担心后线的守军了。”
乾玲淑驹依旧咬着下唇看向海岸线的方向,心下略有不甘。
“夔悦。”
无诗音鹉冷冷地伸手指向远处。但见在西边几公里外的空旷沙滩上,唯一一个瘫坐着的绿发少女,似乎是被刚才的纸力炮震慑到了,害怕得一动不动。
奔腾汹涌的大河瞬间风平浪静,不高的气温仿佛跌至了冰点。
“是夔悦妹妹!太危险了!她怎么会在那里?!”
海武嫷狐提起巨斧,急忙向江边赶去。距几个小时前的联系,第四纸力师第二纸具旅第一混合营此时应该在神月湾的最北角才对。
难道也是灵构作祟?
海武媠狐的瞥了一眼巨斧末端的挂件。大江边亮起一颗光点,同时也照出了舰船的轮廓。
“又要开炮了!”
乾玲淑驹焦急万分,跟着嫷狐跑了起来。
“我们得救她。不救她是不行的。”
无诗音鹉缺乏阴阳顿挫地说着,明明双手持杖,却一下子跑到其他两人的前面。
三人共同释放多次泛用型纸术·加速。同一支纸术在叠加数次之后,被压缩的纸力流从各自军靴的后跟部喷涌而出,使得她们能以超乎常人想象的速度全力奔走。
恍若一发银色的箭矢直射河岸。快要到时,海武媠狐高声呼喊:
“淑驹!音鹉!”
“准备好了!”
“没问题。”
先是乾玲淑驹用力挥刀,两道巨大的剑气交叠成十字的形状。十字剑气沉入神月江中,威力之大,激起了数十丈高的水花,河床顿时裸露。
海武嫷狐高举巨斧,隔空施术,令河床保持裸露。江水好像是被什么挡住了一般,纷纷绕开那片十字状的河床。
与此同时,无诗音鹉将黄褐色的超量纸纹阵投向那里,十字状的河床上亦浮现出一道巨大的黄褐色纸纹阵。随着纸术发动,轰隆作响,河床快速抬升,形成了一片江中的小洲。
光点正中小洲,纸力流向四处迸裂。
“夔悦!”
海武媠狐维持施术,其他二人关切地向少女一起喊道,可一时间,她们的喊声又被各种声响淹没,少女根本没有注意到她们。对方很快就因为过于惊恐而昏死过去,在两人向她冲去时,又被一团不可思议的白色光球包裹住了。
虽然注意到来自己方重装军械对帝国舰队的各种打击,但是仍然无法阻止眼前的敌舰发射炮火。
更何况,这一炮比海武媠狐想得要持久,犹如是要将贮备的纸力消耗殆尽。
“这是!”
海武媠狐的眼中闪耀出紫色的异样光彩,却见敌舰内部满载着的银色火焰正在摇曳翻滚,大为诧异。
其他两人也看到了同样的景光——除了大炮,舰船的一切都是虚的。以虚击实,溃败的只有实。失算了!区区沙洲不可能挡住这一炮,即使有海武媠狐施术也一样。
“!!!”
紧绷着神经,无诗音鹉抱住光球,一边又释下一术。第四纸力·地属性简术·岩壁,沙滩大范围隆起,形成一道厚实的屏障。
下一秒,沙洲轰塌。海武媠狐和乾玲淑驹一同抱住了无诗音鹉。
岩壁最终被纸力炮击穿,三人一球同时被光柱吞没。
——
温暖的白光之下,能听到有三个女人在对话。那话语声时近时远,响若惊雷,细若游丝,缥缈不定,使用的好像是一种熟悉又陌生的语言。
“我们很遗憾,女祭司。时间太短,我们已经无法再保护大人了。”
“……月亮和恋人啊,已成之事无需多言。你们请回吧,这里就交给我。”
“哦……我真是为大人的遭遇而悲伤,可怜的大人,历经轮回之苦,等待着的竟是这种结果…为什么受伤的总是大人呢?”
“月亮,别伤心了。失去肉身的现在,除了回去已别无他法。我相信,女祭司定能顺利履行使命的。而且,你们看啊,大人正被‘普露米’保护着呢!”
“那不是来自天眷的庇护吗?喔!原来如此,大人一直受到她的保护,一直,一直,一直……恋人,你说得对,我们得走了。女祭司,但愿我们还能再见面!”
“一定会的。”
“那么,再见。”
“再见。”
“再见…”
……
恢复了知觉。
缓缓地睁开眼。
刚刚还隐约入耳的话语,此刻已完全记不住了。
发现自己以安睡的卧姿躺在沙滩上后,立刻站起身来。向着河面看了一眼,又向海岸线看去,敌人的舰船已经不见了。这时从海平线上发出温暖的光芒,有顷一轮旭日冉冉升起。
(战斗结束了吗?)
耳边回荡着战友的呼声。
(已经清晨了啊。)
海风很大。一边梳理过分凌乱的头发,一边想着。
(发生了什么?我记得……)
环顾四周,沙滩上满是大大小小的坑洞,间杂着海龟蛋的碎片以及夭折了的小海龟的尸体,远处遭了殃的椰树没有燃尽,还冒着浓烈的白烟——只有自己脚下的一块完好无损。
公国的士兵们欢呼雀跃着,伴着一阵接着一阵胜利号的乐声。
东奔西走的医疗部队匆忙地搜寻着受伤的士兵。
又看了看自己,崭新的军服,飞还不知何时回到手中,依然散发着品红色的微光。
竟然毫发无伤!当时,敌舰的纸力炮明明瞄准了自己才对,而自己因为过于惊恐陷入了昏迷。难道只是一场梦?
还有一个问题。
是的,现在还是只有自己一个人。
“……”
重新打起精神,起身走了几步,再次呼唤着:
“哥哥!拳儿!希奥学长!你们在哪里啊!”
没有回应。
加大步伐,又向前走了十几步,突然感觉踢到了什么东西,于是低下头去看。
“!”
有什么东西埋在沙土里,只露出一对形同马耳的结构。大吃一惊,俯身去拨,才发现那是一把匕首,末端的锁链像失去了份量一般,随风飘荡,支离破碎的躯壳仍散发着墨绿色的微光。
(这是淑驹姐的纸具,可是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不远处,又看见了嫷狐姐的发卡,顺势捡起。那是嫷狐姐最珍惜的东西,平时不会随便戴到头上。发卡上固定着一只雪白狐狸造型的布艺品,却因为沾染尘土,而变硬发黑。
(难道?!)
这无疑是最坏的情况。
(可是音鹉姐在哪里?!)
四处寻找,却再没有找到别的东西了。紧紧抱住匕首和发卡,宛如一松手就会彻底失去它们一样。
“喂——夔悦!”
从另一个方向传来了熟悉的声音,是拳儿。
亲近的战友来了,本应该松一口气才对。心头却被悲伤占据,身子颤抖,任凭微热的液体流淌过脸颊。
“终于找到你了!呼,呼,呼……”
拳儿浑身湿透,真不知道他在来到这里前都经历了些什么。这会儿,他正在大口喘气。
“你还好吗?有没有受伤!我看到一道亮光在这附近爆开……”
“我没受伤…可是姐姐们……”
夔悦摇了摇头,又颤抖着双手递出手中的匕首和发卡。
拳儿明白了,他紧皱眉头,看向沙土。
“是吗……十三班的前辈她们…”
泪水决堤,失声痛哭。拳儿的手帕难以擦拭,就算是哥哥的安慰也无法止息,夔悦就这样哭着。
“她们!她们为了保护我!所以…呜呜……呜…”
看见痛哭的夔悦,拳儿只能轻轻扶住她的肩,直到营长收到了位置信息,前来接二人回基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