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辈?”
是天宫明音。她手中捧着一束红花,扫视着病房,一脸好奇。
“刚才有谁在吗?”
“天宫同学,你来了啊,我刚刚在自言自语而已…”
奣机警地看向“被子”上的美人骑士,对方依旧看着自己,说着是自己多虑了。
(“灵体只有圣纸具使才能看见,不要在意我。这个小姑娘看上去有很重要的事情和你说,一定要认真听啊~”)
然后笑着起身,飘到半空中,招手示意着奣得起身去接待访客了。此时少女已经安置好花束,幽香四溢,叫她细细嗅了一番。
墙上的花瓶里,插满了露夏。这种红色的两瓣花,只在春末夏初盛开,乃是公国的国花。
“这三天里每天都来探望我,谢谢你……夔悦她,还好吗?”
“……”
天宫明音垂着头,有些惆怅。
“听说先辈醒来精神好些了,只是……十三班的事对她来说,打击太大了吧…”
奣下床踱步来到窗边,看向窗外的风景。只是他的视线顷刻间穿过了高楼大厦与绿化林地,穿过了训练操场与军械库,直至神月湾的滩头才停下。
波光粼粼的海水,巍峨的乱石阵,阳光照耀在沙滩上反射出一层金色,本是一派和谐美好的氛围,刹那间变成了椰林尽毁,千疮百孔,海水浑浊的地狱。
“神月湾一战,因为帝国舰队的突然袭击,我军伤亡惨重。前辈,战友,同学,都没了。”
说到这,他紧闭双眼,想要驱散那红色与银色混杂在一起的可怕幻象。他攥紧了拳头,连指甲都深陷皮肉之中。
“陈奣先辈……”
天宫明音快步走到奣的边上,想要握住他的手,却又胆怯地收回了自己已经伸出的手。
“没关系的,天宫同学。”
奣松开拳头,摆了摆手,依旧看向窗外。
“我早该清楚,这就是战争的残酷。而我却那么鲁莽,根本不配当班长。长官给的惩罚,太轻了……”
奣转身看向天宫明音,见她右手搭在左臂上,面露苦涩。仿佛也受到奣的情绪感染,跟着消沉了。奣不愿看到她这样,于是换了个话题。
“对!对了,天宫同学你的工作怎么样了?”
“我吗?”
她又惊又喜地抬起头来,眨巴着双眼,迅速回答道,
“能为公国出一份力我很开心!长官们可亲可敬,同事们也待我很好!而且!而且……”
说到这里,她的声音越来越轻,脸也红透了。
“天宫同学?”
奣起初并不明白她为了什么而羞涩,但是他很快就知道了。
“只要知道有夔悦在,有陈奣先辈在,我就能安心工作,即使身处不同的战场,我们的信念也是相同的!因为夔悦是我最好的朋友,而陈奣先辈是我喜欢的人!所以我不想后悔!”
一句溜出嘴的“喜欢”,叫奣的脸也红了起来。
真是个主动的学妹,第一次见面时主动向自己告白,妹妹的生日时拉住了自己的衣角,这次也是。
比起她来,自己实在是太逊了。忍不住伸手遮住自己的脸,对方却已将脸凑了过来。
“天,天宫同学?”
“请,请陈奣先辈叫我明音!”
天宫明音脸色酡红,双手合十扣于胸前,急迫地看着他。
“还有…请先辈现在就给我一个明确的答复!”
桃红色的头发,浅绿色的发夹,绮丽的双眸,外加从她身上飘散出的甘甜气息,名为天宫明音的少女细看之下是个相当可爱的姑娘。
“我……”
(我到底……)
奣开始不自觉地看向她的嘴唇,看向她的发梢,看向她的双眸,竟全都不可思议地闪闪发亮。
上次有这种感觉,还是在初三的时候。自从初三毕业的那次折戟以来,奣曾一度放弃过恋爱的想法,与女性保持距离。本以为会就这样度过高中生活,却在高二第二学期遇到了战争,还遇到了学妹。
美人骑士也飞到自己边上,耳语着:
(“你在犹豫自己是喜欢她,还是只是喜欢她这种类型吗?这是个很简单的问题啊,大木头。”)
顺势做了个摸头的动作,只是没有纸带做媒介,奣自然感受不到。充斥着奣心田的,是悸动与呼吸困难。想来论羞红的程度,奣已丝毫不亚于天宫明音。但对方的眸子无比真挚,叫奣的视线不敢游离。
少女到底是放下了手,两人就这样你不言我不语地对视了良久。
明空等得不耐烦了。
(“明明只是一纸之隔的事情怎么这么费劲呀!还真是一块不折不扣的大木头呢~也罢,这窗户纸我来帮你捅破吧。”)
她单手稍举,轻易控制了奣的身体。叫奣伸出双手环住少女的腰,只轻轻一带,便将少女拥入怀中。
“我……也喜欢你,明音…”
心动和脸红是不会骗人的,美人骑士的控制不过五秒,奣加大环住的力道,顺势做出了自己最朴素的告白。对方也搂住了奣的脖子,嘴中不断念着喜欢的话语。
(“怎么可能会不喜欢呢?你与她本就是一纸之隔的关系啊~”)
美人骑士很是满意地飘到一旁,像个看戏的观客。
奣正斟酌着接下来要说的话,却见怀中的少女已是泪眼汪汪。心下一慌,只得笨拙地亲亲对方的额头——在安慰妹妹时,奣也总会这么做。
“太好了…”
少女喜极而泣,被奣这么一亲,哭得更欢了。
“最喜欢先辈了…呜呜…”
奣僵硬地抽回手来,看向天眷的纸带,想要撕下一段来给她拭干眼泪,但现在纸带的另一端连着美人骑士。美人骑士相当配合,从她的右手边浮现出新的纸带来,递给奣的时候还使了个眼色。
“……”
捏着纸带的一边,小心翼翼地拂过少女的脸颊。手与脸颊的触感和温度通过纸带互相传递,两个人都笑了。
“我,好开心!”
“我也很开心…”
奣想再一次抱住她,可刚伸出手就羞得不行了。手停在半路上,转而牵住少女的手,示意她一起到坐到床上,小聊几句。
少女说自对抗赛结束后,引导员的训练更加繁重了。因为在不久之后,她将正式前往申城,在后方引导士兵作战。
前往申城?是要倾巢而出,收复申城吗?可奣只是空兴奋一场,因为自己吃下的严重警告处罚,还包括了禁止除去执行任务外一切的出行。
奣不禁叹了口气,又听少女讲起自己的亲族。奣也向少女讲述妹妹小时候的趣事,然后护工阿姨来通知探病时间的将尽。
少女恋恋不舍地松开与奣相握的手,临行前在奣的脸颊上留了一吻,又稍稍前倾身子,用上扬的双眸望着奣的脸,道:
“等到先辈出院了,去见见夔悦吧。”
“我会去的…”
见少女跑出病房,护工阿姨指着门口,一脸堆笑:
“女朋友?”
“是的,刚交的…”
悸动依旧,有些飘飘然。奣抚着脸颊,一直回味着方才那股甜蜜又柔软的触感。一旁的美人骑士捂着嘴笑着,却完全听不到她的笑声。
“知道你是小年轻,谈个恋爱很开心。不过现在可不是儿女情长的时候,我可是听上面的说了,你们很快又要去前线了吧?”
说着,护工收走餐盘。她的话不无道理,宛如一盆冷水,叫奣一个激灵清醒了过来。
“是的,毫无疑问是要收复申城了吧。”
奣看向窗外,窗口朝向西北,可以看到一个影影绰绰的高大树影。
俄而,查房的医生来了。见奣已恢复得差不多,又开了几副药,称奣可以出院了。
“谢谢,不过在离开这里之前,我还有个地方要去……”
奣换上全新的军服,走向妹妹所在的病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