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续轻微的响动声惊醒了奣,喝了口水,打开通讯器一看,小满2,晚上十点半。
平时奣不会那么早睡,只是今天忙碌了一整天。没听见拳儿的鼾声,也没看到学长笔挺的睡姿,料想他们两个这会还在训练。
“嘟,嘟嘟。”
轻微的响动声再度传来,有谁在敲门。
穿鞋下床,朝宿舍门走去,提前开了灯。
敲门的人只能是她——门外站着一只娇小的团状物,更准确地说是用毛毯裹住了全身。奣掀起毛毯的一端,好让她露出蓬松的短发和可爱的脸庞。
“哥哥…”
妹妹褪去毛毯,抱住自己,奣只觉得胸前一湿。
“夔悦?做噩梦了吗…”
脸在胸前蹭了蹭,而后泪眼汪汪地抬头看向奣。妹妹偶尔会做噩梦,每当梦醒后,都是她最脆弱,最渴求安慰的时候。
目光拂过她的发梢,嫩绿色的头发有些凌乱,娇小而匀称的身材通过轻盈的睡衣尽情展现。不过更重要的是,妹妹还光着脚。
“光着脚可不行啊!”
奣推开妹妹,迅速拾起毛毯并横抱起她,关上房门,走向客厅,把她轻轻放落在沙发上。
“哥哥?”
妹妹的眼中噙着泪,有些意外地坐起身来。
“就算是初夏,也会感冒的,你大病初愈更要多加小心才行啊!”
奣带了点责备的语气说道,一边折叠手中的毛毯放到妹妹边上。今天毕竟是妹妹康复出院的日子,下午还在教官的带领下,参加了高强度特训。
“对不起,哥哥…”
妹妹再次垂下头去。
“好啦,你等一下哦!”
奣从天眷抽出纸带,撕下相同长度的两段,娴熟地折成拖鞋的形状,然后自掌心涌出纯绿色的纸力流。
纸力流覆盖两段纸带,又渐渐散去,但见原来的纸带已经变成了一双布制拖鞋。
学校里教授的折纸说到底只是拟态,天眷进入第二纸境后,可以通过制纸术的方式将折纸转换成实物。
奣把拖鞋放在妹妹脚边,又稍微打量了一番拖鞋的大小和少女的脚型,随后满意地点点头。
“正合适!你待会就穿这个回去吧~”
“哥哥…谢谢……”
妹妹的小嘴一张一合,欲言又止。
“夔悦,要喝酸奶吗?”
“要的!哥哥!”
“要喝什么味道的?”
奣大步走向冰箱所在的厨房。
“和哥哥一样,猕猴桃味的!”
“哈哈,真是兄妹同心呢,奇异果味的酸奶是最棒的。”
奣笑着感叹道。
“嘻嘻~~”
拿了酸奶,回头正瞧见妹妹傻笑着,伸脚穿上了拖鞋,乖巧地转动脚掌。可是她笑着笑着,神色又变得阴沉。
“拿去——”
奣递出一杯刚撕开封口膜的,附带一只小勺子。
“嗯!”
妹妹接过酸奶和勺子,慢慢地用勺子去舀。
奣则撕开自己那杯的封口膜,抬头一顿豪饮。杯底还有一些,于是用手捏住底部,将残留的酸奶尽可能地挤到嘴里。
“那么,跟哥哥说说吧,你做了什么梦?”
妹妹含着勺子,犹豫了一会,眨巴着双眼,好让还挂在眼角的泪珠滑落下来。奣从天眷的纸带上撕下一段,为她擦干眼泪。
“我梦见哥哥离我而去,再也见不到面了…”
黑色的海面之上,漂着一叶扁舟。船头坐着奣,转身向对面伸出手去,船尾坐着妹妹,屈身也向奣伸出了手。
不知兄妹二人为何会以这样的形式出场。只有在周围游着的一只古代海洋爬行生物注视着他们,一双橙色的凶目,不怀好意。
它旋即甩动尾巴,掀起的滔天巨浪将扁舟拍作两截。兄妹二人紧牵的手因为强大的冲力被迫分开,船头与船尾也因此相互远离,直到再也看不见彼此,就此沉入汪洋。
梦在这里断了,不管怎么想都是一个恐怖的梦,仿佛是要向妹妹传达什么。但奣不以为然,甚至觉得荒唐。
“这世上没有什么能拆散我们兄妹,哥哥哪都不会去的,会永远陪着夔悦的。”
半蹲身子,平视妹妹,奣庄重宣誓。
“哥哥…”
妹妹破涕为笑,捧起天眷的纸带拭了拭眼泪。
“是啊,我真是的,怎么会做那种梦呢?可能是特训累到了吧…”
“是吧?今天的特训相当累人呢。放心好了,不会有事的,前往北方的路一帆风顺,我们定能圆满完成司令布置的任务!等战争结束,和老爸一起,去给老妈立个坟吧……”
“嗯……”
在淡黄色的灯光照射下,妹妹的脸上泛起微红。她眼里放着光,口吻恳切地问道:
“不用叫上明音吗?”
“夔悦?”
妹妹提到学妹的名字,这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奣怔了一怔。
“我听说了哦…就在十四号那天早上,哥哥接受了明音的告白吧…?”
“啊…是啊,哥哥喜欢她。”
想要描述交到女朋友的喜悦,和对方是如何的可爱,却又为自己的词穷而苦恼,说着说着,奣的脸也红了起来。
“所以真的不叫上明音吗?”
“叫啊,只要她愿意。”
“唔……无所谓,反正我是这世上第二喜欢哥哥的人,明音是第三。”
初见明音那次,自己的话在妹妹心底留下了深深的烙印吗?不过她的想法还是一如既往的矛盾。
“哥哥,我最喜欢哥哥了哦~”
“我也是~”
奣条件反射地摸了摸妹妹的头,妹妹从小就喜欢直抒胸臆。
“这就是手足情啊!”
妹妹有些不快地撇过头去,加快速度喝完了酸奶。
“哥哥…真是不懂事!”
(这孩子,拳儿能行吗?)
奣开始为好兄弟担心了,顺手收拾垃圾。空出的桌台上,还摆着播放纸机关。
说来白天的时候兄妹二人断断续续地勉强听完了父亲发来的讯息,教官说这份信息中还藏着一个视频。视频的格式比较特殊,通讯器无法播放。
兄妹二人的目光不约而同地落在纸机关上,说不定白天的小遗憾现在可以弥补。
“哥哥!”
“嗯!”
奣立刻捣鼓起纸机关来,有顷从纸机关里投射出一道纸力屏幕,父亲的身影赫然出现其中。看背景,应该是在避难所分配给自家的帐篷边上。
避难所和离开的那天没有太大的区别,住在附近的邻居奣也大都面熟,甚至还能看到那天给自己治伤的郝医生和教帝国语的外籍老师。
父亲面色不错,披着他最喜欢的白色披风,声音颤抖地向儿女道着平安,讲述避难所的生活,联想孩子可能会遇到的困难,给出独属于父亲的鼓励,还有殷切的期望。
最后是父亲的笑脸,还搞怪地拉近了镜头,他脸上的胡茬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哥哥…我想爸爸了……”
“哥哥也一样…”
兄妹二人靠坐在沙发上,妹妹的肩膀有些颤抖,思念亲人的情感催人泪下。奣摸摸她的肩,又摸摸她的头,只能以最简单的话语相互安慰。
“在出发之前,我们都不要留下遗憾啊,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