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人变了。
无论是言语还是举止,都与记忆中的朋友截然不同。有些空洞的眼神,不知在看向哪里。其副官情绪激昂地调拨士兵上前列阵,而故人留在原地,像座炮塔般巍然耸立。
齐雨锋只觉得心里发毛,转动着拐棍想要以最快的速度拿下对方。不过,在他再次丢出纸术之前,先意识到了对面现在的人数与己方齐平。恐怕设了埋伏,叫他机敏地环顾四周。
宽敞的大街,翻倒的树丛,满是来不及清理的废墟,或堆作高塔,或垒成山丘,或立为墙壁,还有的像是火山口,天知道里面藏了什么。
营里并没有配备什么可以快速显示敌人生命体征的纸机关。要找出那些埋伏的人,齐雨锋只能用笨办法。
下一秒,纸术纸具使们簇拥过来,展开结界,紧接着是敌人的纸术轰击。
结界对外牢不可破,轻松挡住敌人丢来的纸术,内部的人和物则可以轻松穿过结界。远程纸具使优先攻击,近战纸具使蓄势待发。齐雨锋站在中间,连续绘制三道八边形的纸力阵。
泛用型纸术·远视,增加视野。
泛用型纸术·锐视,增强洞察力。
泛用型纸术·远听,强化听力。
于是,所有可能藏人的地方,齐雨锋都快速扫视了一番。而后和几个纸具使一起振臂高呼,声响激起数道粉色纸力流,穿过了结界又很快反射回来。
短棍先锋的名号,绝非只有匹夫之勇。心里早就在期待这场战斗,为了攻克敌人,他自然制定了很多对策。
尤其是利用敌人装备的黑色甲胄的特性,齐雨锋的视线始终落在那座炮塔上。
霎时间,他们埋伏的位置已然尽数掌握。其余的纸术纸具使们于同一时间释放纸术,火球、冰枪、风刃、飞沙、闪光、雷电一哄而上。
敌我未动,开局是标准的纸术对轰。齐雨锋这边有结界保护,敌人那边则有连发的三管炮无间断地消解着纸术。
“噼啪!噼啪!”
齐雨锋捂住耳朵,只觉得剧烈的声响震耳欲聋。纸术落在四周,落得到处都是,落得乱七八糟。满天都是碎屑,甚至积在结界上。
许是纸术过密,炮塔终于动了,齐雨锋毫不客气地朝对方丢出准备好的纸术。纸术趁着三管炮装填弹药的间隙袭去,炮火来不及消解,定能直击黑色甲胄。
敌人穿戴的甲胄材料是钅纸的原矿,其颜色有着浓厚的帝国风格。不仅能汇聚纸力形成一层薄膜,用以提升纸术抗性,还应用了未知技术加强单兵作战能力。
然而,黑色甲胄自身的强度还不够,在纸力流轰击数次后,表面的薄膜就会彻底散去,届时哪怕是稍有磕碰都会碎裂。况且,其表面覆盖纸力膜的特性更利于公国军靠第八纸力流的反射来定位。
真是有好有坏,有令人惊艳的地方,也有意料之中的地方。齐雨锋暗自庆幸到底还是把缴获的装备先交由那几个来自军工企业的研究员调查,他们得出了如上的结论。
敌人是有备而来,指不定还藏着什么公国不知道的东西!俘虏敌人的军官,眼下是重中之重。
“砰!”
一声闷响。纸术在命中炮塔之前,被一个士兵挥动纸具击飞——当然不会那么容易了。
齐雨锋并不气馁,打开通讯器,冷静地向上级汇报情况。几个士兵持续高吼,记录着第八纸力流的反射情况。又有几个士兵打开自己的腰包,分发给其他人补充纸力的药剂。
俄而,双方都停止了纸术轰击。炮塔回到阵列的最前方,空洞的双眼看向齐雨锋。隔着结界,他先向对方问候道:
“哈查兄,一个月不见,别来无恙?这怎么突然造访,也不打个招呼啊。”
“啊啊,短棍先锋,不必寒暄了。”
炮塔冷冷地回着,伸出的右手手指微曲,似乎是在调整身后三管炮的射击角度。
“百奉长官之命执行作战,遇到提也算是命中注定。短棍先锋,今天就在这里一决胜负吧。”
“哈查兄,且慢。”
齐雨锋握紧了拐棍,眼神示意近战纸具使做好准备。
“你,有在享受战争和破坏吗?”
“呵呵,现在再说这个,已经没有意义了,不是吗?”
炮塔只是耸耸肩,又单手一挥,炮管前分别浮现出火红、淡黄和暗紫的纸纹阵。三道纸力流一齐发射,射速极快,眨眼间便钉在了结界上。宛如猎犬,死咬着猎物不放。
故人的副官高喊一声,念着齐雨锋听不懂的词汇,敌军全员的黑甲倏地开始闪烁异样光彩。他们向结界展开疯狂的攻击,纸具砍砸,纸术轰击,看似与之前无异,实则力道提升了好几个层次。
结界应声皲裂,而那三道纸力流顺势贯穿结界,最终在内侧爆开。
结界破除,腾起大量烟尘。齐雨锋以袖掩面,另一只手挥棍制造风刃。风刃在身边游移,搅动空气,便又能看清对面了。
“提不会觉得提等的结界真的那么牢不可破吧?”
故人的嘲讽真是刺耳,但很快又传来一记咂舌声。
“很好,是多重结界。”
“彼此彼此,你们就是靠那黑色突破海港的结界的?真是黑得让人恶心。”
齐雨锋的面前是又一道结界,略带得意地说着反讽的话语。手里则做着甩棍的动作,不断用力敲击地面,震起碎石数丈。
故人不再说话,也可能是被自己敲击地面的声音盖过了。对方摇着头再次调动炮管,准备故技重施。有几个近战纸具使实在忍不住,迈着重步想要冲出结界,却被齐雨锋以凶狠的目光制止了。
一旁的纸术纸具使们还在坚持维持结界,齐雨锋拍了拍他们的肩膀,随后视线瞟向天空,只觉得阳光明媚,万里无云。
再等几分钟就好了,他在心里想着。东方军事基地的增援尽数赶到,哪怕是路过的飞机,也能投下弹药,狠狠轰炸一顿。
自己无疑是在和时间赛跑。
多重结界,每嵌套一层,对施术者的消耗便会增加好几倍。
这次出击,齐雨锋只带了不到三十个班,其中擅长结界的纸术纸具使仅有二十来人。加之刚才的轰击产生了伤员,还要抽调士兵前去治疗,纸具使们光是要维持这第二重结界就相当吃紧了。
口干舌燥,汗珠不断从鬓角边淌下,只觉得衣服整个贴在身上。眼前的结界一旦被破,就再无掩体可用了。
现在必须做出决断!
齐雨锋告诫着自己。见炮塔再度亮起三种不同的色彩,他立刻冲出结界,交叉拐棍。
故人还很默契,将他当成靶子。齐雨锋的后背连续三次猛烈地撞在结界上,疼痛叫他吱不出声。
“百很佩服提冲出来的勇气,说真的。”
甲胄冒出的诡异光彩中还透着紫色,真是瘆人。手只一摆,三道纸纹阵变得更大了。
“……”
齐雨锋咬牙按下拐棍上隐藏的按钮,这时东边窜起一道冲天的紫红色光柱,天色骤变接踵而来,乌云密布,还伴着闪光。
小满节气的申城,正碰上黄梅天最盛的时候。
顷刻间,雷声大作,大雨滂沱。结界上浮现着阵阵涟漪,敌人的甲胄竟纷纷在雨中熄灭了光芒,就连三管炮也打了数发空炮。
故人的神色有丝动摇,难道他们的甲胄不怎么防水?真是天公作美!
齐雨锋不会放过这个机会,深吸一口气,大吼为号,于是近战纸具使们一起冲出结界。手中的拐棍变长变尖,形同双枪,他的目标正是炮塔。
不过在拼尽全力,拼杀至炮塔面前之前,一台巨型军械抢了他的风头。
那是从天而降的人形军械,腿边汹涌的反冲纸力流喷向大地,瞬间吹飞了很多人,包括故人。想要去找,已不见人影。齐雨锋懊恼地捶打大腿,又嫌弃地看向军械,不出所料,听到了损友的声音。
“及时雨登场!”
“什么及时雨,你就是个扫把星!”
“雨锋,你……”
独一无二的军械终于完成了——望着六七米高的军械,齐雨锋嘴上不留情,心里还是为损友感到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