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主船的甲板，奣正准备前往副船，在连接桥上找到了拳儿。
拂面的海风夹杂着些许咸味，很是舒服。可惜，对拳儿来说就不一定了。他坐在桥上，背靠护栏，提着喝了一半的水壶，面色憔悴地仰望天空。
晕船了，奣心想果然是这样，把手心里的东西给他看。
“快吃吧。”
拳儿看着几颗黄色的球状物，有些不解。
“这是？”
“是用生姜、橘皮和醋制成的晕船药，要谢就谢希奥学长。”
说着，奣从腰包里掏出一台酷似削铅笔机的纸机关。
“这个你也拿着，材料食堂里就有。”
“学长想得也太周到了吧…我都不知道我竟然……会晕船。”
拳儿接下药丸和纸机关，干掉了剩下的水。而后依旧保持仰望天空的姿势，完全不敢看向护栏外的大海。这副模样，叫奣想起了往事。
“初一的春游，就是在央池上乘船游遍申城南北的那次，你还记得吗？”
“那次？那次啊……我还以为只是没吃好，低血糖了。话说阿奣，你知道我会晕船，怎么不早跟我说啊！”
“我也不确定啊，要真跟你说了，搞不好就变成心理暗示了。”
太阳悬在所有人的头顶，照得海面波光粼粼。世界树的身影时隐时现，为舰船指示着家的方向。浪花涛涛，伴随着微弱的颠簸感，奣只希望拳儿不至于连刚吃过的午饭也吐出来。
“不行的话就回房间吧，你这样我们会更担心的。”
“就是为了不让你们担心，我才想一起来帮忙的……可以区别生物和生物型机械的纸机关拿了吗？”
“……”
拳儿把削铅笔机放入自己的腰包中，准备勉强站起，奣搭了把手。又见一只黑色大鸟扑腾着翅膀，稳稳落在一边的护栏上。纤长的叉尾，红色的喉囊，它眼神锐利地盯向远方。
两人皆不作声，奣立刻取出另一台纸机关，对着它照了一下。
方向舵造型的纸机关正中央是一块屏幕，显示着刚才的扫描结果——军舰鸟，速度极快，会抢夺其他水鸟的食物。
两人互看一眼，长舒一口气。
嗖的一声，大鸟已经飞离护栏，径直冲向海面。一只海鸥游出海面，喙里叼着鱼，那大鸟用它的尖钩嘴只一下便抢走了对方的战利品，而海鸥只得灰溜溜地飞走。
“这就是动物的生存之道吗？”
“野外就是这样的吧……”
两人若有所思，直到学长和妹妹到来。学长道着即将跨越海域，会有天气变化异常的可能。妹妹则关心着拳儿的情况，拳儿的脸色瞬间红润，真是不可思议。
奣问道：
“学长，你说要跨越海域了，难道？”
“没错，快看看海平线吧。”
四人看向海面——尽管拳儿捂住了眼睛，他们很快就发现海面上出现了一条绿线。那是强劲的纸力流，源于世界树树根的分叉，遍布于纸界的每个角落。人们视之为天然的分界线，海域也依照它分割。
界线这边，天气晴朗；界线那边，天光暗淡。
“马上要到甘霖海域了，小生差不多要开始行动了。夔悦学妹，还有一个纸机关不如就交给你来用吧。”
学长给自己留了一个漏斗造型的纸机关，要用它来分析海水成分，他交给妹妹的纸机关则形似听诊器，是可以和海豚交流的纸机关。
“咦？要让我来用吗？”
妹妹起初还很疑惑这纸机关要怎么用，不一会便上手了。
就在副船的甲板边缘，距离海面最低的地方，她伸手抚摸着海豚的吻部——舰队正停在绿线上，海豚成群结队聚集了过来。
海豚通过超声波和肢体动作传达信息，纸机关都能准确接收并翻译。妹妹按上面的说明操作纸机关发出超声波，又现学现卖地作着海豚的动作。
“凉凉的，湿湿的，滑滑的，软软的。这有点像……”
妹妹说着直观的感受，然后低头看向自己纤瘦娇小的身材，叹了口气。
“要是帝国没有打过来就好了……”
拳儿的视线飘向妹妹，嘟囔道。
“这样你也不用在船上受苦了对吧？别偷懒，你的晕船明明已经缓解很多了。”
奣打着趣，手中的纸机关已经记录了不少动物信息，却始终没有见到他们想找的东西。
任谁都注意到了两个海域间的巨大差异。只是元师长召开的会议，并没有通知六十六班参加。
四人一致认为即便没有参加会议，也至少做些力所能及的事。因此，就在拳儿坐在桥上休息的时候，另外三人已经找师长报备，同时带来的纸机关也经过了船上技术人员的认证。
“我的意思其实是……希奥学长难道不担心河汉那边的情况吗？”
学长在奏箫，用乐声催动纸机关。听到拳儿的问话，他愣了一愣。
“虽然故乡在河汉，但，那里已经不是小生眷恋的地方了——现在更重要的，是做好手头事。不管怎么样，还是要感谢拳儿学弟的关心，谢谢啦。”
“这是应该的啊…”
拳儿欲言又止，他的眼前浮现着一道纯绿色的纸纹阵，遥望海平线那边。
“乌云密布，雾气腾腾，等到下雨的时候，或许是纸力干扰最严重的时候。无论如何，甘霖海域都是必经之路，你们说元师长会做什么决定呢……我看到水鸟群了！阿奣，能扫到吗？”
用了几次，奣才发现方向舵有着致命限制。
“太远了，不好识别，这个如何？”
一只海鸥入水又出水，喙里叼着大鱼，幸运的是这回没有军舰鸟来打劫了。奣顺手扫了一下，没想到会有意外收获。
“鱼！那鱼是敌人的侦察机！”
奣的大叫惊得海鸥振翅飞离，喙里的鱼猛烈挣扎，不幸脱落。
鱼在距离船舷数米开外的位置，很快就会落回海中逃之夭夭，奣显然来不及投出纸带。拳儿已经攀上护栏，准备跳海去抓，不想被学长一把拉下。
“小生来！”
细剑模样的宵水对空只一划，便出现一道湍流。那鱼落到湍流中，顺流直下掉在甲板上。拳儿一个冲刺扑过去，总算揪住了它的尾巴。
“我去拿给技术人员！”
奣看着拳儿的背影，想着这样也好。又感叹学长的招式之奇妙，学长只是微微一笑，又命宵水变回箫的样子，继续分析海水成分。
海风拂面，只是海腥味重了些。
“哥哥…”
妹妹拉住奣的衣角。结束了和海豚的交流，她的面色有些苍白。
“夔悦，怎么了？”
“海豚们说前面的海域很危险，它们还说那里，那里有法则变异点！”
妹妹带来的消息足够震撼人心，叫奣仿佛一下子回到了两周前的神月滩上。只要多看一眼那触目惊心的银色液体，奣都会觉得自己的灵魂被强行搅动了一般。
奣抱紧自己，刹那间，不适感爬满全身。
